接過左鷹手裡的通訊器,按下通話回放。
一開始聲道里面是厚重腳步聲,好像是在追趕著什麼人。
安小苻皺著眉認真聽,邊湘清冷的聲音傳來:“你們是誰?”
然後更多的腳步聲,還有雜音,聽起來十分混亂。憑藉經驗,安小苻猜測邊湘應該是和對方交手了,她有些擔心,對方人數上似乎佔了優勢。
不過,邊湘的身手她很有信心,以一敵多也不是沒有勝算……
耳朵裡突兀地傳來一聲槍響,砰!
安小苻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跟著震動了一下,緊接著通訊裡裡一堆忙音,再然後是一片死寂,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怎麼回事?”安小苻摘下通訊器,擡頭緊張地望著左鷹。
左鷹擰了眉頭,他怎麼知道?
不過,他雖然爲人刻板,到底人不壞,說出自己的猜測:“你同伴之前的身份,仇敵很多?是不是找上門來了?”
左鷹沒有明說,安小苻卻領會了。他是在說她和邊湘之前殺手的身份,安小苻飛快地思索一下,斷口否決了:“不,應該不是。”
應該,這麼武斷?
安小苻看出左鷹的表情,解釋說:“邊湘的身手比我好很多,就算是整個組織裡能鉗制住她的也沒幾個,而那些仇家……”
她頓了一下,低語中帶一點對同伴的自信:“既然當初被打敗,我相信邊湘再次對上他們,一定不會輸。”
年輕的女人清麗的一張臉,在夜色中顯得臉色蒼白了一些,然而她眼神這樣堅定,彷彿狂風暴雨都無法摧毀的信念讓左鷹心中微動。
左鷹沉思了一下:“接到電話的時候,我已經開啓了追蹤系統,查到一個地點,不過後來位置就沒再變動過。”
邊湘是個聰明人,她一定是想辦法搶了對方的手機撥打了靳家的內線,然後再打鬥中手機又被奪走,更有可能的是已經徹底損壞。
安小明亮的杏眼低垂,又很快擡起:“左鷹,靳家在茗城的監視範圍有多廣?”
左鷹愣了一下,沒有說出明確的數字,只是低聲道:“各大要道眼線比較多,她出事的地方是死角,我們的人在那裡能得到的消息極少。”
這樣麼,那看來只有去周氏一趟了。
安小苻點了點頭,緊張褪去,神情只剩下思索:“嗯,我還是想麻煩你查一下,說不定能有線索留下。”
這不是什麼難事,左鷹點頭:“沒問題。”
安小苻說道:“謝謝你。”
左鷹平靜地說:“不客氣。”看著她轉身就要回到臥室,他不由自主開口,“安小姐,你……”
他本來想問她準備怎麼做,她的同伴出事她有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可是話到嘴邊才猛然想起來,這個女人在靳家一向不受待見。
因爲她,靳家引來本不該有的麻煩,因爲她,少爺受了本不該受的苦。
對於安小苻,左鷹的態度雖然不如夏遊那麼尖銳,本質卻是一樣的:希望她離開少爺,離開靳家,不要再帶來任何變化和麻煩。
可是這段時間,他眼睜睜看著少爺一天比一天開心,少爺是天生冷酷內斂的男人,情緒變動甚微,但是他們這些長期待在少爺身邊的人都能看出來這種改變。
少爺他……活得比以前快樂得多。
空氣似乎停滯,一時間無人開口。
安小苻回頭,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他說什麼,不由開口問:“左鷹,你想說什麼?”
左鷹抿著脣,低垂著頭,健壯的身形站在門口幾乎擋住大半的光線,終於他張嘴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她沒有聽錯吧。
安小苻錯愕地看著他,她的視線太過坦率,眼裡的難以置信和疑惑毫不掩飾,左鷹被看得有些尷尬,咳嗽了兩聲粗聲粗氣說:“在不傷害靳家利益的情況下,我可以盡力而爲,只要安小姐不要麻煩少爺。”
原來還是爲了靳東夜。
安小苻明白過來,說到底左鷹是怕因爲她的事情,再一次把他最在意的少爺牽扯進去吧。
安小苻臉上的疑惑褪去,也不生氣,臉上微微帶著笑:“我知道,還是要謝謝你。”
“嗯。”左鷹說完轉身帶上門,離開了。
房間裡重新陷入黑暗,出了窗外透進來的單薄月光,還有微涼的夜風吹拂而來。
安小苻伸手把臉頰邊的髮絲理好,穩定了一下心神,提步走向浴室。
推門進去,浴室裡的燈是開著的,刺眼的白光晃得她伸手擋住眼睛,她試探性地開口叫道:“靳東夜?”
浴室無聲。
適應了一會兒,她放下手,眼睛打量著寬敞的浴室,從裡到外乾淨清爽。
沒人有,靳東夜不在這裡。
安小苻側過頭,望向窗外,天空上掛著一輪彎月,斜斜翹翹,視線移到空無一人的大牀上,黑色的牀單上有些凌亂。
站了一會兒,她提步走過去,掀開被子,躺進去重新蓋好,然後閉上了眼睛。
大概等了半個多小時,門外傳來穩健的腳步聲。
安小苻的耳力很好,分辯出這是靳東夜的腳步,她假寐的眼皮下眼珠子溜溜轉動。
靳東夜開門,輕聲輕腳地進來,先是在大牀上站定,仔細而溫柔地看著那一張女人的臉。
以前在“破曉”組織時,安小苻就學會了假睡,對於一個殺手來說,如何精準地控制自己的呼吸是很重要的課程。
靳東夜低頭,在她玫瑰般鮮嫩的嘴脣啄了一下,然後起身往浴室走去。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浴室的門再一次被打開,一雙長腿邁進去,然後關門。
牀上的安小苻睜開眼睛,起身靠著牀頭,手指揪著牀單看著浴室的方向。
靳東夜,你去了哪裡?現在是凌晨,你要做了什麼才能渾身是汗地回來?爲什麼要瞞著我?
無數個念頭閃過腦海,最終被她咽在喉嚨。
安小苻知道她不能問,他既然瞞著她,就是不想讓她知道。
低下頭,黑色的長髮從臉頰散落在胸前,沉默了一會兒,她又重新躺下來,閉上眼睛,在心裡跟自己說:靳東夜,我們之間又開始有秘密了嗎?
之前她有事瞞著他的時候,害得他受傷中毒,結果就是失憶到現在。
如果,他開始瞞著她,那他們之間又會怎麼樣呢?
安小苻不敢想,像是逃避一樣,強迫自己不去想。浴室的門開了,她聽到他走過來,所有的思緒立刻停住,她又開始調
整呼吸。
不能讓他看出來。
靳東夜一身清爽地上了牀,大手摟過那個瘦削的身影,把她的小腦袋在自己的身前放好,沒多久,治療後的疲憊感襲來,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而窩在他胸膛的安小苻聽著他沉穩的心跳,一夜未眠。
第二天,安小苻正想著找什麼藉口單獨出門,沒想到吃完早飯後,靳東夜告訴她從今天開始他要去公司處理公事了。
這樣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早就決定好了吧,直到要執行的這天才跟她說。
心中的酸澀一閃而過,安小苻的臉上浮現欣喜:“真的嗎?正好,我待得悶死了,今天想出去走走。”
靳東夜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的男人,英挺的濃眉不悅一皺:“外面有什麼好走的,待在靳家,想要什麼跟吳嬸說就是。”
口氣霸道又蠻橫,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在左鷹等人看來,這是少爺對安小苻寵溺的表現,夏遊聽了這話甚至有些不屑地扯了車嘴角。
安小苻聽在耳裡,卻覺得很不舒服:“爲什麼不能出去?”
她是玩偶嗎,他畫出一片區域,然後她只能聽話地待在那片區域裡,哪裡都不能去嗎?憑什麼?
靳東夜俊臉冰冷,冷硬地道:“我說不能就不能。”看著她小臉冷了下去,他稍微換了軟一點的口氣說,“你可以跟我去公司。”
安小苻一口氣拒絕:“不要。”
從來數一不二的靳大總裁臉色一黑,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起:“你這是在反抗我?”
反抗?他的用詞好奇怪,她明明是在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想法,他爲什麼說她是反抗?安小苻擡頭看著他冷峻的臉,鼻子筆挺,薄脣因爲不悅微抿著,眼神裡是徹骨的冷意。
她的心顫動了一下,一下子想起重遇時他那些讓她揪心的話。
“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莫名的一股火氣涌上來,安小苻蹭得從沙發上站起來,咬著嘴脣,氣沖沖地對他喊道:“我想去哪裡,想做什麼,誰也不能阻擋我!”
一夜未眠,她的情緒不在最好的狀態,此時生起氣來也不管這麼多,吼完後就蹭蹭蹭地上樓,把一夥兒全部甩在身後。
正廳裡,左飛眼神飄過去:好大的火氣,不會是吵架了吧?
尚魚早餐吃得心滿意足,此時居然挺有興趣地跟他對視:嗯,可能吧,你猜是爲了什麼事?
左飛翻了一個白眼:我怎麼知道,又不是神仙。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變動,尚魚好奇的眼神投遞過來,他連忙搖搖頭:不知道不知道,不過女人都很麻煩的,發起脾氣來都無厘頭。
尚魚瞥了額他一眼:說得好像你很懂女人一樣。
左飛得意地揚起下巴:“那是,我可是情場高手。”
尚魚毫不留情地揭穿:哦,表白一百次,被拒絕一百次的高手。
左飛:……我恨你。
尚魚聳聳肩:哦。
正廳裡除了偶爾的眼神交流,沒有人開口說話,靳東夜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臭臭的,看起來更加生人勿近。
氣氛僵持了一會兒,還是夏遊湊過去,低聲說道:“少爺,我們可以出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