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苻看著道恩的大手警告性地放在萬賦的脖頸上,他沒有掐下去,但意思很明確,她不放手,他就會動手。
這一刻,安小苻從來沒有的後悔。
她後悔之前仇家找上來時,自己沒有抓住機會逃跑,而出手救了道恩。
她更後悔在萬家初見的那一秒鐘,自己沒有動手殺了他。
他好端端地站在那裡,而靳東夜卻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了。
憑什麼?
憑什麼!
司機的臉已經青紫,安小苻冷然地鬆手,他立刻癱軟在地。
安小苻走過去,道恩的嘴角依舊上揚,她過去時他鬆了手,萬賦一下子撲過來抱住她的腿:“萬詞!”
道恩細長眼睛彎了彎:“老婆,西街好玩嗎?有沒有見到什麼熟人?”
安小苻猛得轉頭,眼睛裡似乎含了無數冰霜:“我會殺了你。今天殺不了,明天殺,明天殺不了,第三天、第四天……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上。”
她的語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萬賦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萬詞,一時有些害怕和擔憂地仰頭看著。
道恩卻只是輕笑著說:“樂意奉陪。”他湊過來,貼著她的耳朵:“老婆,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救了我?”
安小苻狠狠地瞪著他。
道恩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看著她拉著萬賦走進去,在背後叫道:“很可惜,今天死得不是我。老婆,你還需要努力,呵呵呵。”
那個笑容刺耳,安小苻的手心攥緊,指甲刺進肉裡,她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
靳東夜,死了。
這一天開始,安小苻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一個字。就連萬賦,她也只是用搖頭和點頭回答。
道恩那邊的大清洗已經進入尾聲,然後令人詫異的是,這其中以尚魚爲首的靳家人無意識地出了不少力。
尚魚帶領著靳家手下在整個歐洲黑道進行突擊,只要看到幫派,一個都不放過,短短幾天內實力大增,連帶著黑道上也開始傳述著靳家人的事蹟。
但是說了說去,都會提到靳東夜身亡,靳家人羣龍無首的事實,黑道上的大佬們最後只會嗤笑一句,並沒有真正把他們放在眼裡。
一直沒有領頭的隊伍,成不了大氣候。光憑著一腔憤怒熱血衝殺,用不了多久士氣就會萎蔫。
整整三天,靳家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履行那日的諾言,要整個歐洲黑道給少爺陪葬。
三天後,一夥人回到基地,夏遊悲痛過後做出了決定,靳家上下除了左飛稍有猶豫,其他人無一不贊同。
夏遊認爲少爺之所以出事,都是因爲安小苻,而事發那天明顯是設計好的陷阱,不管安小苻知情與否,身爲未來當家主母卻讓靳家主人涉險喪命,這樣的主母,他們不需要。
消息傳到安小苻的耳裡,她的面容平靜,除了眼眸微微閃動,情緒絲毫沒有起伏。
羅菲菲皺著眉頭走進來,看見一臉憂愁的萬賦,還有一臉木然的安小苻,忍不住開口:“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
安小苻轉頭,用那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她。
一個字都沒有開口,羅菲菲卻莫名感到心虛,她有些惱怒地衝她低喊:“沒有男人,你就不想活了嗎?你有沒有出息?”
“羅菲菲。”安小苻第一次連名帶姓叫她。
羅菲菲愣了一下,就見她轉過頭,語氣冷冷道:“我不傻。”
安小苻不傻,所以沉痛過後,把一切都想得清楚明白。
“我那天出去前,只跟你說過話,我問的問題你沒有回答。”安小苻扯了一下嘴角,譏誚而冷酷:“卻把事情報告了道恩。”
“我……”羅菲菲語塞,這的確是事實,她不能反駁,但是,“我能有什麼辦法?要不是這樣,死得那個就是我了你知不知道!”
安小苻偏過頭,這個角度看去,她的側臉驚人的冷硬:“出去。”
羅菲菲咬牙:“喂,不過一個男人而已,死了就死了,你不會要恨我一輩子吧?”
安小苻蹭得站起來,一字一頓,目光森冷:“給、我、出、去。”
她態度強硬,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
羅菲菲憤憤地握著拳頭,轉身離開了。
安小苻坐回沙發,萬賦擔憂地湊過來:“萬詞。”
安小苻眼睛看著天花板,感覺一切都沒有意義。
她愛的男人死了,她活著幹什麼?
要不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她早就不顧一切找道恩拼命。
但是她不能,爲了孩子,爲了萬賦,她只能忍。
用手狠狠掐了沙發一下,安小苻起身,對萬賦說道:“餓了吧,去吃飯。”
萬賦很快起來,跟過去:“嗯。”
這幾天,安小苻儘管木然得像個死人,卻沒有拉下一餐,儘管她沒有胃口,卻依舊逼著自己嚥下那一粒粒米飯。
她可以捱餓,肚子裡的那三個不可以。
靳東夜沒有兄弟姐們,這些是靳家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好他們。
生下他們,確保他們的安全,然後去找道恩報仇。
筷子一下又一下地夾菜,她吃得有些急,突然皺眉,捂著嘴巴衝了出去。
羅菲菲不甘心地又返回,正好看到她衝到洗手間,她愣了愣,跟過去,只見她趴在馬桶邊上吐得天昏地暗。
“你怎麼……”羅菲菲詫異地開口,忽然想到了什麼,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睜大:“難道你……”
安小苻擰眉,低喝道:“閉嘴。”
羅菲菲沉了沉眼睛,又聽她說:“把門關上。”
安小苻吐完,起身擦了擦嘴,然後洗手:“你想告訴道恩?”
羅菲菲急迫地開口:“不!我不會!”
“好。”安小苻很冷靜:“記住你說的話,這一次希望我在意的人不會因爲你而喪命。”
羅菲菲咬牙:“我可以幫你,這樣吧,我找個機會幫你逃出去,只要你出去了……”
安小苻冷聲道:“我不走。”
“爲什麼!”羅菲菲逼問,看著她充滿恨意的眼睛立刻明白過來:“你想找老大報仇,你還沒放棄!”
安小苻咬牙切齒:“這輩子我死也要拉著他陪葬。”
“爲什麼……”羅菲菲這樣自私的人怎麼也想不明白,對她來說保命是最要緊的事情,其他所有都可以爲此讓步。
別人的性命,比不上自己的重要。這是她一貫的宗旨,黑道上打拼這麼多年,越發讓她認識到這一點。
可是安小苻卻讓她第一次感到迷惑。這個女人一次又一次反抗道恩,卻都是爲了可以讓步的理由。
爲什麼……
噁心的感覺下去一些,安小苻不想萬賦擔憂,提步就要開門,手握住把柄的時候,聽見羅菲菲有些顫抖的聲音:“喂!我
……對不起……”
安小苻頓了一下,只說了一句就走了出去。
“太遲了。”
事情發生,一切都無法挽回。
現在道歉,太遲了。
羅菲菲衝出去,不管萬賦疑惑的表情,咬牙站在一邊,直勾勾地望著安小苻:“我可以!我可以補救!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安小苻拿著筷子的手停住一秒鐘,眼眸裡似乎閃過什麼,半響,她冷淡開口:“你真的願意?”
羅菲菲重重點頭:“說到做到。”
安小苻道:“好。”她把脖頸上的項鍊拿出來,取出那枚牛骨鈕釦,遞給她:“帶上這個去玫瑰莊園,讓管家帶你去我的房間取一個東西。”
羅菲菲接過,慎重地點頭。
傍晚,太陽快下山的時候,羅菲菲出了門。
安小苻站在窗戶邊看著她的背影。羅菲菲有一點說得對,對付道恩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所以,她必須賭一把。
當初住在玫瑰莊園時,邊湘和她出任務,白益偶爾閒暇時過來小住,常常就會搗鼓一些東西。
在她的牀底下有個藤盒,裡面裝著兩年來白益各種稀奇古怪的試管藥水,有些經過試驗,有些沒有。
安小苻要羅菲菲去拿的那一管藥水,將會對她接下來的計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天黑了,安小苻眼眸低垂,起身來到道恩房前。
一開門,立刻攻擊。
道恩身手利落,一招就奪下她手中的刀子,把她甩在大牀上。
安小苻恨恨看著他,忽然癡癡笑起來,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潔白的顏色襯得她一張小臉越發清麗。
黑髮黑眸,白皙臉蛋,東方女人特有的婉約在她身上體現出來,而更特別的是她的眼神,尖銳冷硬,帶一點點癲狂。
安小苻湊上去,雙手勾住他的脖頸,由下往上地看他:“道恩,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只要待在你身邊,我每一天都會嘗試殺掉你。”
她伸出手指,在他薄脣上按了一下:“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絕不會停止殺你的念頭。”
道恩輕蔑地笑了一下。
安小苻卻露出不解的眼神:“怎麼不相信嗎?”她拉長距離,當著他的面拿出脖頸上的項鍊,把鑽戒拿在手裡,猛得往窗戶外一扔。
只見一道小小的閃光劃了出去,很快沒有蹤影。
道恩細長眼睛瞇了瞇,那是靳家那個男人給她的訂婚戒指,自從認識第一天,他從沒見過她離身。
“看見了嗎?”安小苻起身,站在牀上,居高臨下地側頭看著他,突然粲然一笑:“我要嫁給你。”
道恩一愣。
就見她彎腰,把臉湊得極近:“我要嫁給你,只要待在你身邊,總有一天我會……殺掉你。”
碧綠眼眸光芒綻放,嘴角冷酷地揚起,道恩一把扯下她,開門,推了出去:“我還是那句話,樂意奉陪。”
關上門,兩人的眼神都有了變化。
道恩皺眉,感覺到身體冒出一股惱人的燥熱,用力扯掉自己領口,走到窗戶邊,握著窗沿思索。
安小苻冷冷地看著這一扇門,而後轉身離去。
回房後半小時,有人推門進來,安小苻在沙發上回頭,羅菲菲一臉正經地走進。
安小苻伸出手:“拿到了?”
羅菲菲從身上拿出試管,遞過去:“拿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