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在寧國大殿內(nèi)七拐八繞,忍不住感嘆,這世間處處都是很艱辛啊!當她好不容易走到了大殿門口時,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黃,那正是她的皮囊。
程希也看到了未央,急忙迎上來,道:“你怎麼這麼久纔出來?侍衛(wèi)不讓我進去,可讓我好等。”
未央看了一眼程希,解釋道:“我又不知道你在這裡等我。況且大殿那麼大,我繞了半天才出來,可累死我了。”說完用手在臉頰邊扇了起來,又看了一眼程希,問道:“怎麼又換回來了?那天不是喝過藥方了嗎?”
程希道:“我也詫異,就問了問千叔。他說定是藥方藥效只能管一個月,月足後,藥效就失效了。”
“什麼?”未央大驚,“那我們豈不是每個月都要喝一次?天啊!老天,你爲什麼要這麼折磨我?”她苦著個臉,像是要控訴上天的不公。
程希拉著未央往前走,“別悲春傷秋了。快走吧,千叔已經(jīng)配好藥方等著我們回去喝了。”
“爲什麼我們又要走路?”
“如果你會騎馬的話,我們也不用走路了。”
“你不是會嗎?你可以帶我。”
“如果你覺得你一個男子坐在前面不引人注意的話,也可以。”
“那爲什麼不坐馬車?”
“馬車恐引人注目。”
“哼,恩呀……”
夏日的餘暉映照出明豔的霞光,火燒雲(yún)趴在空中,看著底下一男一女的背影,漸漸遠去,消失不見。
千叔的藥總是那麼靈驗。而程希怕又不知何時會換魂,於是三天後,帶著未央一起回到了大殿。未央還順便帶上了千叔配製的藥方,打算等下次換魂時再一起喝下。
“這就像患上了什麼不治之癥,一直要靠藥物維持。”未央訕訕地說道,她轉(zhuǎn)又問程希:“你說爲什麼是我們呢?你說我們怎麼這麼倒黴?”
程希挑挑眉,“也許,這是上天對我們的考驗。”
“什麼考驗?”未央仰頭問道。
程希不動聲色地說道:“考驗?zāi)隳懿荒苓m應(yīng)當一名男子,然後好讓你下輩子投胎當男子。”
未央茫然地看著程希,說道:“考驗結(jié)果是我不能當男子,爲什麼考驗還不結(jié)束?”
程希道:“因爲我的考驗結(jié)果還沒出來。”
“你也不能適應(yīng)當女子,我告訴你結(jié)果了。”未央回答道。
程希頓時好似女人附體,尖著嗓子說道:“討厭。”然後像一位婀娜的女子,搖著身子就走出了房間。
未央在房間內(nèi)看著程希突然嬌媚的樣子,驚訝地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翌日,清晨的陽光還沒普照大地,未央便聽到了一聲嘈雜。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任安羽正坐在自己的牀邊,呆呆地看著她。未央嚇得立刻坐起來,驚魂未定地看著任安羽。
任安羽臉上堆滿了笑容,看著未央問道:“睡醒了?”未央愣愣地點點頭。任安羽又問道:“睡得可好?”未央仍然只是點點頭。只不過這一次,任安羽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任安羽只是突然變了臉色,站起來一把把未央從牀上拉了下來,說道:“這是世子的牀,本公主都沒睡過,你一個下女怎麼能睡!”
未央從牀上摔倒在地,右手胳膊正著地,疼得未央“啊”地一聲叫出來。未央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弄懵了。從小到大,從沒人這樣對她,連千叔都很少責罵她。如今這任安羽竟然這樣對她,她心中只覺無比憤怒。
未央擡頭看著任安羽說道:“誰是下女?就算我是下女,下女不是人嗎?一張牀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怎麼就睡不得?”
“你,你,你竟敢跟本公主頂嘴。”任安羽氣得滿臉通紅,走上去正欲再推未央一把。
這時,一聲呵斥,從門口傳來,“你做什麼?”未央轉(zhuǎn)頭,看見程希正站在門口。任安羽頓覺無所適從,慌亂中,忙叫了聲“阿希”。程希扶起未央在牀上坐下,見未央一直用手託著右臂,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摔到了?”未央沒有回答。任安羽見了,心中更加不滿。她剛想說什麼,卻見程希正怒視著自己,那在口邊的話也就沒有說出來。
程希半晌沒有說話,只是怒視著任安羽。任安羽嚇壞了,除了上次,程希從未這麼生氣的看著自己,不自覺,淚就從眼中滑落下來。程希見狀,語氣緩和下來,說道:“你下去吧。”
“世子……”
任安羽還欲說什麼,程希卻打斷了她,再次說道:“下去吧。”任安羽見狀,這才閉了嘴,悻悻地退下了。
程希端起未央的胳膊,問道:“還傷到哪裡了?定要請藥師好好瞧瞧。”未央想自己沒做錯,卻偏偏被人摔在地上,這樣的一幕卻偏偏落在程希眼裡,頓覺無比羞憤,又覺得十分委屈。她掙脫開程希的手,就朝外跑去。她此時只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沒有別人,只有她自己。
“未央。”程希見未央突然跑出去,也跟著追出去。
程希跑至院中,看見未央正趴在院角落的黃花梨上。她左臂頂在樹上,頭埋在左臂中,正在嗚咽哭泣。程希走至樹下,站在未央身旁,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地站立著。
過了好一會兒,程希才輕聲問道:“哭出來,心裡可舒服了?”
未央這才意識到,原來程希竟然一直站在身邊。她擡起頭,怔怔地看著程希。程希遞給未央一塊絲帕,說道:“好了,別哭了,回去讓藥師瞧瞧。”
陳藥師給未央瞧了瞧手臂,說道“世子,姑娘並無大礙,只需敷上藥,過幾日便好了。”
“去配藥吧。”程希吩咐道。
“是。”陳藥師躬身退下。
“安羽她就是這樣,”程希開口說道,“她也沒有壞心眼,就是驕縱了些,她是瀚國公主,從小萬千寵愛,性子難免急些,你不要跟她計較。”
未央點點頭,“沒有。”
程希微微一笑,“沒有就好。”
一會兒,下女拿著配好的藥走進來。程希給未央手臂上好了藥,然後說還有事,讓未央好好休息,便匆匆離去。未央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負傷的手臂,不禁自嘲起來。
未央想著,這宮闈深深的,自己在這才第二天,就負傷了,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麼。不過只要還跟上次一樣,過一個月?lián)Q魂,以後估計這換魂病癥就穩(wěn)定了。到了那時,程希就不用擔心會突然換魂了,自己也就不用待在這裡,可以回羊村了。
任安羽回到房中,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梨花帶雨。她倔強地用手抹去眼角的淚,對一旁的下女說道:“畫溪,你說世子是不是喜歡那個未央?”
畫溪欲言又止,安慰任安羽道:“公主別亂想了。其實世子待公主也很好,平時有什麼好東西都往這送,也經(jīng)常來看公主。”
“是嗎?”任安羽眼中再次充滿了淚水,略帶哭腔地問道。
畫溪見狀,忙說道:“公主,是的,世子很喜歡公主。公主別難過了。”
任安羽仍愣愣地盯著鏡中的自己,悠悠地說道:“那世子爲何從不在這留宿?”
“這……”畫溪一時語塞。
任安羽摸著自己的臉龐,淚水從眼中滑落。
不知不覺,未央已來寧國大殿七八日了。除了那日程希幫她敷藥後,便只來看過未央一次,見未央已無大礙,便放心離去。此後再也沒見蹤影,未央不知道程希整日在忙什麼。
這大殿中禁忌頗多,也沒什麼可玩的。未央整日只能看看書,練練字,彈彈箏。不過時間久了,還是覺得憋得慌。好在程希派了個叫青離的下女陪她玩,要不真是要憋死了。
“青離,這世子和任公主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他們是夫妻,卻總感覺不像夫妻。”未央問道。
“姑娘,我們下人不能隨便說主子的事情。”青離看了一眼未央,低頭說道。未央不依不饒道:“我不會說是你說的。”青離仍搖搖頭。
無論未央怎麼軟磨硬泡,青離就是不開口說。未央把頭撇至一邊,嘟起嘴搖了搖頭,然後開始拍打自己受傷的手臂,邊拍邊說:“看看你,連青離都不信任你,你還好好地幹嘛。叫你疼,叫你疼。”未央本來也是做戲,誰知一不小心真的拍重了,疼得未央眼淚頓時從眼中飆出來。
青離見狀,嚇了一跳,趕忙拉住未央道:“姑娘,別拍了,青離告訴姑娘便是。”
未央樂了,說道:“洗耳恭聽。”
青離緩緩道來:“當年寧國公和瀚國公定下這門親事,世子知道後,沒有說一言。不久後就把任公主娶了。成親那晚,世子連公主房間都沒去。任公主挺喜歡世子的,但是世子對任公主,就說不清了。要說世子喜歡公主吧,但世子又從來沒有招幸過公主。要說世子不喜歡公主,也不像。因爲平時世子待公主很好,平時公主嬉鬧,世子從不說什麼。有什麼好東西,也會給公主送去。像這次公主這樣對姑娘你,世子也沒有責罵公主。”
“那上次公主爲何跪在這裡哭?”未央繼續(xù)問道。
青離看著未央驚訝不已,道:“姑娘這都知道?一定是世子跟姑娘說的吧。我們下人不能窺探主子的事情,那天我只是站在門口,偶然聽到裡面?zhèn)鱽淼穆曇簦孟袷枪骺戳耸雷拥氖颤N綰昑絲。”
未央驚訝道:“綰昑絲?”青離點點頭。
“什麼綰昑絲?”未央繼續(xù)問道。
“青離也不清楚。”青離搖搖頭,看著未央說道。
未央頓時覺得心中堵得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壓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