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公似乎沒從程希和任安尋的表情中看出什麼端倪。狩獵過後,程希和任安尋就各自回了自己的住所。
任安尋剛回到房中,看見未央正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未央看見任安尋,忙起身,攤開右手,“把我的魚骨還給我?!?
“我現在沒空,請你出去?!比伟矊ふZ氣中透著不耐煩,一開口就下了逐客令。
未央聽到任安尋竟然這樣,也不客氣地說道:“好啊,你還給我,我就走?!?
任安尋傷口疼得厲害,從受傷至今,一直都還沒來得及包紮。他面色慘白,嘴脣絲毫沒有血色,卻還是帶著最後的一點力氣說道:“我讓你出去!”說完厲色地看著未央。
未央這下真的是惱了,她生氣地轉身就要走,卻聽到身後傳來“滴滴”的聲音。她聽到聲音後,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回頭讓她驚訝萬分,她看到此時的任安尋面色蒼白,似乎要倒在地上。她往地上一看,一滴一滴的血正順著任安尋的手臂流下。未央大驚,看著任安尋虛弱的面孔,“你怎麼了?”
任安尋此時已虛弱的站不住,身體往邊上一歪。未央見狀,趕忙上前把他扶到牀上。未央伸手去解任安尋的衣釦,任安尋一把握住未央的手,愣愣地盯著未央。
未央說道:“我看看你的傷口?!?
任安尋這才緩緩鬆開手,虛弱地說道:“既然公子想要奴家,奴家只能以身相許了?!?
聽到這話,未央忍不住笑出來,責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彼忾_任安尋的衣服,看到任安尋肩後的傷口。那傷口足足有一寸長,皮肉裂開,似乎隱隱還能看到肉下的白骨。
任安尋俯臥在牀上,他感覺到未央的驚訝,問道:“怎麼了?”
“這定要找人來看看,傷口太深了。”未央說完,就往外走要去找人。任安尋拉住未央,“不可?!?
“爲什麼?”未央轉頭問道,“你傷得太重了,一定要找人來看看。”
任安尋沒有說話,只是拉著未央的手,看著未央,目光裡透著少有的柔情和哀求。未央想,他一定是病糊塗了吧。但她從這種目光中捕捉到了任安尋的堅持,於是問道:“那你有藥嗎?”
任安尋點點頭,露出虛弱的笑容,用手指了指牀邊的木箱。未央打開木箱,從木箱裡取出了藥。她打開藥瓶,一點一點地把藥撒在任安尋的傷口上。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任安尋的背部都顫抖一次,他額頭更是像下了一場大雨一般。
未央感覺到他的顫抖,於是停下手中的藥,問道:“很痛嗎”
任安尋沒有做聲,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未央見此,又慢慢地朝傷口上撒藥。這下她每撒一次藥,都對著任安尋的傷口慢慢地吹氣,“這下就不疼了吧?”
任安尋感覺到背部傳來未央的氣息,像是一陣暖風,又像是一股清泉。不知道是不是那陣陣熱氣真的有奇效,任安尋感覺到疼痛減輕了許多。可他卻搖搖頭,說道:“還是很痛?!?
“???”未央發出一聲訝異。她更加溫柔地在任安尋的背部輕輕地吹著,然後更加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撒著藥粉。
敷好藥後,未央又剪出一條細長的布條,繞過任安尋的肩頭一圈又一圈。然後她爲任安尋穿上衣衫,卻發現任安尋早已是滿臉的汗珠。未央拿著毛巾給任安尋悉心地擦去臉上的汗珠,一點一點。
未央每一個步驟都那樣的緩慢,那樣的小心翼翼。任安尋只是靜靜地盯著未央看,看她的手在他自己的臉上移動。寂靜無聲的空氣瀰漫開來,空氣中孕育著一簇熱烈盛開的花?;ㄔ介_越豔,迷了人的雙眼。殊不知花下的枝椏慢慢爬滿了任安尋的心,把它禁錮在自己的懷抱中,再也不放開。
安頓好任安尋,未央起身朝門外走,手卻再一次被任安尋拉住。鏢上有毒,雖然已經用上了解毒藥,但畢竟是毒。此時的任安尋憔悴不堪,他固執地拉著未央的手,他想說什麼,但卻什麼都沒有說。
未央看著任安尋微閉的雙眼,似乎在說著“別走,不要走”。未央用少有的溫柔對著任安尋,輕輕說出:“我去給你打點熱水,不會走?!?
任安尋這才放心地鬆開了手,閉上了眼睛。他太累了,他想要休息,而有未央在他身邊,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恍惚中,他看到了伯參和澈影。這一定是做夢吧,任安尋想。自己,似乎好久都沒有做夢了。朦朧的雲在周圍瀰漫開來,任安尋抱著伯參的屍體。天下著大雨,雨水打在任安尋的臉上,分辨不清有多少雨多少淚。朦朧的雲合起又散開,澈影在醉雨谷中的棧橋上奔跑,伴著銀鈴般的笑聲,“安尋,你又輸了?!蓖蝗恢g,雲又瀰漫在周圍,讓人看不清方向。朦朦朧朧的樹影中,澈影倒在地上嘔血,喃喃道,“安尋,爲什麼?”
任安尋高燒不止,嘴裡不停地喃喃低語,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麼,也沒人知道他夢見了什麼。一整夜,未央都在一旁照顧他,給他換了一次又一次的額巾降溫。到了快天亮的時候,未央手一摸任安尋的額頭,高燒終於退下。未央這才放心地長吁一口氣,她感覺自己有些腰痠背痛,這才發現天已經快亮了。她慢慢地在牀邊坐下,不知不覺地沉睡過去。
月亮最後望了一眼大地,依依不捨地離開。月亮的離開,召喚出了太陽。太陽用它的光和熱,讓世界煥然一新。
任安尋從夢中甦醒。前半夜他做的全是噩夢,而後半夜他的夢全變成了美夢??伤麉s不記得那些噩夢,而只記住了美夢。他以爲美夢要醒了,誰想一睜眼就看到牀邊還在睡夢中的未央。他暗自慶幸著,原來現實也有美夢。
他已經感覺好多了,燒退了,傷口也不太疼了。他看著未央熟睡的臉,心想著一定是未央照顧了自己一夜,忍不住用手去撫摸未央的頭。
他的手剛碰到未央的臉龐,未央就醒過來。她睜開眼,對任安尋笑著說,“你醒了,好點了嗎?”
任安尋收回手,戲謔地笑著,然後用被子遮住自己半張臉,故意捏著聲音說道,“公子你昨天看了奴家的身體,一定要對奴家負責哦!”
未央還未答話,房間另一角傳來聲音,“好的,我一定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任安尋循聲望去,程希正起身朝自己牀邊走來。
“哦!”任安尋大失所望地嘆一口氣,“怎麼是你,真掃興!”
未央忍不住笑出來,“看來是好的差不多了!”她說完走到書桌前坐下,“現在你們能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了嗎?”
“因爲我和程希去偷白晝令,”任安尋三言兩語的解釋道,“白晝令沒有拿到,反而中了遼國公那個老兒的奸計?!?
未央疑惑不解,“白晝令?”
程希接過話茬,“白晝令乃是大宇朝代的開國國君的璽令。後來大宇王室衰微,諸侯間相互誅伐。大宇王室眼看自己勢力衰弱下去,於是希望倚靠某個諸侯國重振大宇王朝。大宇天子封遼國公爲卿室,讓遼國公幫著處理國事,白晝令也自然賞給了遼國公?!背滔nD了頓,繼續說道,“如今雖然天下幾分,但仍沒有一國國公敢公然挑明要奪天下。各國征伐時,不過都想打著替天行道、爲民申義的旗號。隨著各國的野心越來越大,白晝令就成了一道符咒。誰擁有了白晝令,就可以號令天下。以白晝令匡復大宇之名,行奪天下自稱王之實?!?
“白晝令……”未央喃喃道。突然未央腦中浮現出一幅畫面。黑暗的房間中,香夫人神色痛苦,跪倒在地,痛苦地喊叫。黑暗遮擋住了坐在香夫人對面的人,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聽那人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香夫人,馬上就好了?!比会嵯惴蛉说纳眢w瞬間變得透明,發出耀眼的光,她發出了更大的一聲慘叫。那光刺目得讓人睜不開眼,然後香夫人的叫聲停了下來,房間又恢復了一片灰暗。
“香夫人!”未央突然喊出來。
程希見狀,“怎麼了?”
程希的聲音將未央從思緒中拉回,“沒什麼?!蔽囱牖艔埖卣f道,她不知道自己腦中爲何會出現這一畫面,也不知道香夫人又爲何會那樣痛苦。
程希看著未央,見她思索的樣子,心中似有所悟。
未央從思緒中抽出,“那你們倆……爲什麼一起去偷白晝令?”
“因爲我們在一起比較配?!比伟矊ひ荒槆烂C地說道。
“什麼?”未央驚叫道。
“喜歡我的人很多,不論男女?!背滔Pχ鴮ξ囱胝f道,轉而又給任安尋蓋好被子,“娘子,你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任安尋順勢躺下,“好的,相公。”
未央一臉怪異地看著他們,忍不住地故意作嘔,“受不了了,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