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許久,男子看著她默默地跟在身後,忍不住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未央。”她沒好氣地回答道。
男子喃喃道:“未央,未央,”然後又忍不住地讚歎道:“盎盎春欲動,瀲瀲夜未央。很美的名字。”
未央翻了一個白眼,“那是自然。那你叫什麼?”
男子看著未央,緩緩說道,“山野村夫,無名無姓。”
“怎麼可能沒有名字,每個人都有名字。”未央脫口而出,男子卻沒有回答。未央見男子沒有回答,斜看著男子問道:“你不會叫狗二傻或者豬大寶之類的名字吧?”
男子沒有回答。未央大笑起來,走到男子的馬旁,笑道:“真的叫狗二傻啊!”說完未央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男子,“狗二傻。”
男子打了打未央的手,說道:“別鬧。”
未央卻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一直用手點男子,嘴裡邊笑邊說:“來,狗二傻,給我笑一個。”
男子看著未央也跟著大笑起來。
不知笑了多久,未央摸了摸馬頭,問道:“那它呢?馬三傻?”
“它叫應天。”
未央摸著馬,“應天乖。”
自從換魂後,未央總覺得自己不夠高。魂魄的頭好不容易和肉身融合在一起,又覺得腳懸空不著地。魂魄的腳和肉身融合在一起,又覺得頭好似夠不到。一路上,未央不停的伸脖子,蹦蹦跳跳一路。
男子看著未央這副樣子,問道“你怎麼了?”未央道:“你的男兒身太高了,我不適應。”男子道:“我也不適應,你的女兒身十分矮。”
未央不想搭理他,只管自己一路適應。走了一會,多多少少能勝任這副男兒身了。適應之後,未央又開始蹦蹦跳跳了,樂著樂著,未央還唱起了小曲。
瀚國也算是熱鬧,路上人來人往。路邊小攤也是琳瑯滿目,各種特色小吃、日常用品,應有盡有。未央平時很少逛集市,如今見到如此熱鬧,倒是欣喜。她拿起各種女孩子家的胭脂水粉就往臉上抹,拿起各種頭飾髮簪就往頭上戴,還問店家好不好看。路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未央,未央倒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男子在後面叫住未央,“喂。”
“幹嘛?”未央轉頭問道。
男子看著未央道:“你一路頂著一副男兒身,卻做出萬般女子的行爲來,恐引人注意。出門在外,還是低調謹慎些好。”
未央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不再如剛纔一般活躍,只顧走路了。未央突然想起,剛纔採桑荀子時,好像沒有在心中默唸牧之的名字。當時一心想著怎麼搶到桑荀子了,把這檔子事給忘了。
未央焦急的發出一聲“哎呀。”
男子望著未央,“怎麼了?”
未央假裝鎮定,試探性地問道:“你剛纔採桑荀子的時候,心中可有默唸你要救之人的名字?”
男子點點頭,“當然。”
完了完了,那這兩顆桑荀子豈不是牧之都用不成了?未央一邊想著,一邊又怕被男子發現。萬一他知道了,把她這顆搶去該如何是好?未央低著頭,自顧自地糾結著。
男子看出了未央的窘迫,走到未央的身旁,探出腦袋在未央耳邊輕聲問道:“你不會沒有默唸你要救之人的名字吧?”
未央擡頭看他,強裝鎮定的說道:“怎麼可能?我當然默唸了。”
男子微微一笑,“默唸了就好。”
現如今是夏日,日頭毒得很。灼熱的空氣,讓人體力消耗的非常大。原本未央是很愛喝水的,即使天氣不幹不熱,每個時辰也要喝上好幾大杯水。如今換到了男子的身體裡,卻並不怎麼渴。倒是男子,裝進了女兒身裡,不停的喝水。未央見男子這副樣子,偷偷地竊喜。
不一會兒,男子突然對未央說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
未央不在意地問道:“好啊,你去哪?”
“你等我一會就是了。”男子遮遮掩掩,似乎不願回答未央的問題。
未央有種不好的預感,莫非他要先走?那肉身豈不是被他帶跑了?但也不對啊,一開始是他說怕弄壞了他的肉身,非拉著一起走的。那他這是要去哪。未央想不明白,她央拉住村夫,不讓他走,一定要問個明白,“你到底去哪裡?”
男子輕輕地說道,“喝多了水,方便一下。”
未央大驚,這可怎麼行。他去方便豈不是就看到她的身體了,那如何了得?未央緊緊拉住村夫,語氣好像充滿殺氣一樣的兇狠,“不行。”
男子問道:“爲何?”
未央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忘了你現在是誰了嗎?你現在是在我的身體裡,你去方便,不就看到我身體了嗎?那如何了得?我一世清白豈不被你毀了!”
男子用不屑的眼神看了“他自己”一眼,也就是看了眼未央的身體,淡淡地道:“你還是個孩子,這身體有什麼值得看的。”
被男子這麼一說,未央倒生氣了,“有什麼值得看的?你竟然說有什麼值得看的,懂不懂欣賞!不管怎麼樣,我也是個大姑娘。論樣貌,不說傾國傾城,但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在採育,上門提親的人都排到十八里外了。”
男子心裡想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從來沒見人這樣誇自己,不禁“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未央見男子竟然笑了起來,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但還裝作鎮定地說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可笑的。反正就是不許去。”
男子剛想說什麼,未央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說道:“憋著!”
“好兇的丫頭。”男子轉過身去,邊笑邊搖頭。
未央尷尬極了,撅著嘴,跟在男子的身邊繼續趕路。
他們一直忙著趕路,中午都忘記吃飯了。此時已至下午,未央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男子彷彿也察覺了,帶著未央走進了一家酒樓,隨便點了幾樣家常菜。
旁邊一桌有三個人正圍坐在一起吃飯。這時一精瘦的大叔從一樓樓梯走上來,此人約莫四十來歲。鄰桌三人一見他,便一同招呼他過去一起吃飯。此精瘦大叔剛一坐下,就聽見他低聲說道:“誒,誒,你們聽說了嗎?寧國公病危了。”
“啊?”
“真的假的?”
旁邊三人聽到這消息,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真的,”此精瘦大叔繼續說道,“我哥在瀚國大殿裡當差,他說的。”
“那看寧國要換代了,你們說誰會當國公?”旁邊一人問道。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程世子。”
“可聽說程世子已經數月未上朝堂,寧國所有事情都是由公子佑處理的。”
“程世子是寧國的世子啊,老國公肯定會將國家交給他的。我聽說他出生時,寧國宮殿上方出現祥紫雲,繚繞綿延,似有紫氣東來之勢。寧國大殿中的蒼鳴鐘更是響徹日夜,三日不絕。
“程玄給他取名程希,不就是看重他是未來寧國的希望,天下的希望嘛。”
“是啊,不知他最近幾月爲何不上朝堂了。”
“要是程希不繼位,寧國可就氣數盡了。”
“可是寧國實力不容小覷啊。十七年前,寧國可是在七日之內,就把越國一舉攻下了啊。”
“是啊,聽說越國公自殺在城門下。”
“可若程希繼位了呢?”
“哎,那就不好說了。不過寧國公真乃一代梟雄啊,當年魏國也不過三月就攻破了,魏國公後來不戰而降。”
“那任世子可有何舉動?”
“這我就不知了,還得去讓我哥打探打探。”
“好,來來來,喝酒喝酒。”
“吃這個。”
這三人的你一言我一語都被未央聽在耳中,她低頭輕輕說道:“寧國哪是這麼容易就會氣數盡的,盡瞎說。”
男子眉頭微微一皺,問道:“你怎麼知道呢?”
未央說道:“自然了。自古以來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想用武力得到天下,但卻失了民心,那也不會長久。只有爲老百姓辦實事,得了民心,天下自然坐得穩。寧國公一直爲百姓考慮,氣數不會這麼快盡的。”
男子聽完未央的話,笑了一下,端起眼前的飯碗,說道:“吃飯吧。”
未央吃了一口菜,說道:“這肉不夠嚼勁,煮的太爛。如果翻炒之前先過一道水,再用小火燉上半個時辰,味道肯定會好很多。”她又夾起另一盤菜吃了一口,搖頭道:“這糯米糰子做的也不夠糯,定是沒有蒸好,火候不到位。如果加上一點肉,再放在文火上悶熟,那纔夠味兒。”
男子聽著未央的評論,笑道:“你竟懂得這許多?做飯的能手?”
未央自信滿滿地看著男子,說道:“你要是嘗過我做的飯菜,一定不會再對別的飯菜感興趣。”
未央此話不假,她做的菜,那算是羊村一絕。究其原因,也許是家族遺傳,也許是天賦異稟,又或者也可能是基因突變。千叔也彷彿見識頗多,總能說出一些只有在富貴人家才能吃到的美食。而無師自通的未央每每聽到後,總能做出相似的食物,甚至更上一層。自然,千叔和牧之總是對未央的廚藝讚不絕口。牧之更是在做夢的時候都想著未央做的菜。
男子點點頭,“下次一定要嚐嚐。”
不一會兒,男子放下碗筷,說道:“我吃好了,在外面等你。”
未央以爲男子又要藉此機會去方便,便拉住他,眼神怔怔地看著他,似乎在說那句不準去。男子彷彿也明白未央的意思,輕輕說道:“就在門口,你看得見的地方。”未央這才慢慢鬆開了手,男子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未央手裡拿著碗,放在嘴邊扒飯,眼睛卻是一刻也不離開男子的身影。她生怕男子趁她不注意,就要去哪裡方便。
很快未央怔怔的眼神就變成了驚訝,然後又變成了氣憤。這事皆是因爲男子身旁出現的那位白衣公子。起先未央以爲那白衣公子是男子要等的人,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打破了未央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