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坐間,任安尋把寫意也叫來,四人一起飲酒作樂,相談甚歡。
寫意說道,“早就聽說過未央姑娘,今日一見,當真是絕頂的美人兒。”
“一直聽說任安尋的妻子的德行賢良,卻不知夫人還有這麼美的名字,寫意,真是好聽。”未央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寫意說道,“這是世子取的。妾身原本可不叫這麼詩意的名字。”
“哦。”未央點頭,“我也想起個有詩意的名字。未央,聽起來總像是餵養,不夠好聽。”
“你不是叫一字眉嘛,我早就幫你取好了。”任安尋樂呵呵地說道。
未央狠狠地瞪了任安尋一眼,轉頭看程希。程希順手將一大塊玉露糕塞進了未央的嘴巴。
一名下女在他們周圍服侍著,倒酒夾菜,忙前忙後。任安尋指著這名下女對程希和未央說道,“你們看她怎麼樣?”
程希笑笑沒有說話。未央直言不諱道,“不錯啊,長得清秀,濃眉大眼的。挺好。”
任安尋又指著寫意,“你說。”
寫意緩緩說道,“妾身一直覺得小柔很不錯。似乎還認字。有次我看到她正在看信,說是家書。”
任安尋驚歎道,“竟然還識字,這我倒不知道。”他又指著程希,“程希,你說。”
小柔悄悄看著程希,似乎很希望聽到程希的回答。
程希頭也沒擡,只顧吃著碗裡的菜,“恩,不錯。”聽上去有些敷衍。
任安尋聽人人都說不錯,暗暗叫好,“就是說嘛!我就看她不錯,想納她爲妾,她竟然不同意。”他又對小柔說道,“小柔,你去吩咐廚房再做幾盤點心上來。”
“是。”
小柔退下後,任安尋繼續說道,“好在我憐香惜玉,要是別人早就把她打發出去了。”
“真是有骨氣的女子。又不是誰都想嫁給你。”未央不屑地小聲咕噥著。
任安尋似乎聽到未央咕噥了一句,問道,“一字眉你有什麼意見!”未央剛想答話,嘴裡卻又被程希塞進了一塊玉露糕。
任安尋看到程希的舉動,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未央好不容易把嘴裡的玉露糕吃完,看著任安尋,以極快的語速說道,“你再叫我一字眉試試看,我就把襄國公送你的禮物公之於衆。”
任安尋挑釁般地說道,“諒你也不敢。”
未央不服輸地回敬挑釁,“誰說……”未央本來想說誰說我不敢,但話還沒說完,程希再次將一塊玉露糕塞進未央的嘴。未央看著程希,嘴裡滿滿都是玉露糕,說了一句誰都沒聽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嗆到。程希忙遞給未央一杯水,未央忍不住大口地喝水,許久纔好。
寫意見狀,起身道,“世子,不如妾身帶未央姑娘去園中逛逛。”
“也好,去吧。”
未央看了眼程希,程希點點頭。未央起身跟著寫意離去。
待未央寫意二人走遠,任安尋端起酒杯向程希示意道,“來,先喝三杯。”任安尋和程希你一杯我一杯,一會的功夫,三杯酒已下肚。任安尋放下酒杯,“我想你來不只是爲了給未央塞玉露糕的吧。”
程希大笑起來,“確實有一事相求。”
“程兄別客氣,儘管說來。”
“我是來向任兄要一人……”
程希還未說完,任安尋就擺手示意程希別再說。他接話道,“我知道,管修。”
程希笑著點頭,“正是。此人在遼國諸侯會盟時刺了我一劍,把我的祖傳玉佩刺碎,甚是可惜。本以爲他隨遼國公一起殉國,後聽說他被關在瀚國大牢中。希望任兄將他交給我處置。”
“他一介貪生怕死之輩。被關在大牢裡,還派人帶話給我,說你一定不會放過他,讓我一定不要把他交給你。”
“哦?”程希驚訝道,“竟有此事。看來他確實貪生怕死,怕我殺了他不成。”
任安尋看著程希,眼神充滿狡黠,“那你會嗎?”
“自然不會。”程希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只會把那一劍慢慢地還給他。”
任安尋大笑起來,“我就喜歡程兄你這樣。我任安尋最喜歡成人之美,待會我就綁了他給你送去。”
“多謝任兄。”
此時小柔端著一盤玉露糕和一盤蔻香糕走來,擺放在桌子上。任安尋夾起一塊玉露糕,“聽說程兄喜歡玉露糕,巧得很,我也非常喜歡。”說完將玉露糕塞進自己嘴裡。
程希看著任安尋滿臉的陶醉狀,也夾起一塊玉露糕,“可我只喜歡玉露糕,不似你一般博愛。”說完將蔻香糕朝任安尋面前推了推。
任安尋筷子一夾,搶過程希筷子上的玉露糕,“可我偏偏不愛分享。”
程希放下筷子,笑道,“我已經飽了,你請便。”程希偏頭,看了一眼小柔,對任安尋道,“確實不錯。”
“送你可好?”任安尋問道。
程希搖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
任安尋看著程希,一邊的嘴角滑到了眼角邊。
任安尋是出了名的喜歡奇花異草。當年他命人遍尋各地的藍樹,移栽在一起,纔有了他聞名天下的藍樹林。在他的花園中,也是各種花草爭奇鬥豔。任安尋和程希的笑聲伴著花的香氣,繚繞在花園涼亭中。
此時在花園的另一側,寫意正帶著未央到處觀賞,向未央介紹花園裡的草草木木。這是十年前種的牡丹,那是百年老鬆,那是前一陣子剛種的淇芊……寫意講的認真,未央也聽得認真。
未央喜歡這座花園,裡面的無限風景深深吸引了她。寫意見未央的喜愛浮現於臉上,問道,“未央姑娘,你喜歡這裡嗎?”
未央點點頭,“不錯,挺喜歡的。”
寫意接著問道,“那姑娘可願一直住在這裡?”
未央正在俯身聞花香,聽到寫意這樣問,緩緩起身,疑惑道,“夫人的意思是……”
寫意拉起未央的手,“你可願嫁給世子?”
“啊?”未央一時反應不過來。
寫意放開未央的手,慢慢地朝前走,“那一大片淇芊是世子前一陣子剛回來時種下的,雖然現在還沒開花,但等到夏日,會開紫色的花,非常的美。未央姑娘喜歡淇芊不是嗎?世子是爲你種的。”
“我?”未央伸出手指著自己,無比地驚訝。
寫意點點頭。
未央打哈哈道,“怎麼可能?別開玩笑了。”
“未央姑娘難道不知道世子爲你做的一切,不明白世子對你的心意嗎?”寫意看著未央,認真地說道,語氣中似乎帶著怨怪。
未央沒有回答。未央真的不明白嗎?其實她明白,她心裡隱隱可以感覺到任安尋不時表現出來的柔情。那天她對他說其實你也是個溫柔的男子。其實她不是不知道,這種溫柔帶著感情,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情愫。
寫意繼續說道,“看得出來程世子他很喜歡姑娘。席間姑娘不過和世子逗了幾句嘴,程世子就給姑娘餵了三次玉露糕。若是姑娘已經認定心中的人選,就不要再對我們世子表現出柔情。你的柔情……”寫意停頓了一會兒,她看著未央,眼睛中透出和她端莊的外表格格不入的神情。她緩緩說出那兩個字,“有毒!”
你的柔情有毒。這句話纏繞在未央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寫意已經離開了許久,未央卻還一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世上有毒的不只是未央的柔情,有時男人的柔情,毒性更強。
“有什麼急事不能用綰昑絲,非要叫我來?”程希急匆匆地問道。
站在他對面的小柔用充滿柔情的雙眼看著他道,“也沒什麼,就是想見你一面。”
“小柔,”程希溫柔地叫出來,“這裡是瀚國,不是寧國。到處都是瀚國的眼線,如果被人看見,這麼多年的計劃就白費了。”
“我知道,”小柔緩緩地說道,“我知道。”她遲疑著半晌,“只是我們很久沒見了,難得你來一次瀚國。”
程希眼神溫柔下來,“再等等,再忍耐一下。”
“你身邊那個女子,叫未央的那個……”
“她是位族的後人,今後對我大有用途。”程希淡淡地說道。
小柔不甘心,繼續問道,“只是因爲這個?”
“你還希望因爲別的什麼嗎?”
小柔搖搖頭,“那就好。要不我一定會親手殺了她。”
程希面無表情,“你今後要更加小心,下次看信不要再被寫意看到了。”
“我知道了。今後一定會小心。真的有那一天嗎?”小柔問道。
程希扶住小柔的肩膀,“會有的。”
小柔看著程希緩緩說道:“只願君心似我心。”
他將小柔攬入懷中,“定不負相思意。”
未央和程希在瀚國待了幾日後,動身返回寧國。一路春意盎然,未央和程希的心情也像春日一樣美麗。時光靜謐得就像是一首小詩,清新雅麗,訴說著生活中的小美好;又像是一條小溪,涓涓潺潺,緩緩地流淌,滋潤著人心。
溫柔的時光卻被一聲馬叫打斷,他們的馬車停下來。程希掀開馬車簾,問道:“怎麼回事?”
“世子,有人突然闖進路中。”
程希往路中一瞧,只見一名男子倒在地上。這名男子雙手抱住右腿,不停叫喚,“哎呦,疼死了,腿斷了,哎呦……”
馬伕說道,“世子,我們的馬車根本沒撞到他,是他自己闖進路中間的。”
程希下馬車,走到男子身邊。男子還在不停地叫喚。程希蹲下,想要檢查一下男子的傷勢,男子卻一把推開程希。程希道,“好大的力氣,看來傷得很輕嘛。”
男子叫道:“我的腿都斷了,你的馬車撞到我,快賠錢。”
“讓我看看你的傷。”
男子無論如何都不讓程希看傷口。程希道,“既不讓我看,那我可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男子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拉住程希,“不許走。”
程希轉頭看了男子一眼,“不是說腿斷了嗎?怎還能爬起?”
馬伕說道,“他就是想訛錢,壓根沒撞到他。”
這名男子眼見伎倆被拆穿,羞愧難當。程希甩開男子的手,上了馬車,對馬伕說道,“走吧。”
誰想這時男子卻跪在了程希的馬車前面,擋住了馬車的去路。男子跪地哀求道,“這位大人,求您賞小人一些錢吧。小人妻子病重,無錢醫治。小人迫不得已才這樣。小人真的是迫於無奈啊。大人求您賞小人一些錢吧。大人,求您了。”男子不停地磕頭,每磕一次頭,嘴裡就喊一句,“大人,求您了。”
男子聲音悽苦,那種聲音讓人聽了不免生出同情心。
未央握住程希的手,程希看了未央一眼,對馬伕說,“讓他上車吧。”
“謝大人!”那名男子興沖沖地上了馬車,嘴裡不停地念叨著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