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還只是團血吧?就能知道想了?郝佳音冷笑,就是不知道季夫人能不能替你留著這早慧的孩子。
“若是那孩子日後天天想、時時想,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郝佳音沉下臉,也懶得再同季澤厚裝什麼溫順,不過那一瞬間的凜冽,足夠季澤厚膽戰心驚,莫名地想起那個肆無忌憚卻又好看得緊的師兄鄭昶之,上前一步,抓住佳音的手,“不會!”
其實,到底會不會因爲何氏肚子裡的孩子,日後再放手郝佳音,季澤厚自己也不確定。只不過他能肯定的是這一刻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季澤厚自欺欺人地想著。
郝佳音卻揹著光,將季澤厚那瞬間的猶豫與敷衍看到眼底,嘴角的笑是徹底的涼了。掙開季澤厚的手,背過去,側身躺著,郝佳音輕聲說了一句,“你去看看,還有什麼沒備齊,吩咐雀兒打點好,等會兒過去陪婆婆吃頓早膳,就早點出發吧。”
她困了,天色尚早,不如再瞇一會兒。
季澤厚想要抓住佳音的手,奈何她早就背過身去了,手伸著想要抓住對方的肩,卻又覺得偏偏覺得無從下手。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爲什麼佳音對自己一下子冷淡這麼多?季澤厚垮著臉,坐在牀榻邊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的無辜。若是佳音看見,或許會爲了這張臉心軟,只不過,揹著身,誰又能看見誰,知道誰無辜,知道誰滿不在乎呢?
季澤厚也不傻,雀兒收拾的行李,肯定沒什麼問題,季澤厚看了看牀榻上的郝佳音,索性脫了外面的長袍與靴,也不去掀開佳音的被褥,就這樣從後面擁住佳音,可不管懷裡的人僵硬的身子,只是捱過去,脣貼著佳音的脖頸,“什麼都沒有,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沒有什麼?沒有同何氏妖精打架過?郝佳音心底冷笑,男人,統不過就是這樣子的,一次能忍下次就不能忍了。郝佳音忘了,忘記了他有三位美嬌妾,外頭還有無數的紅粉知己,這樣的男人怎可能甘心守著自己這樣容貌的女子天長地久?
郝佳音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嘆口氣,隨著季澤厚摟著自己,但心底還是漸漸涼下來。或許,季澤厚這時候去雲城也好,彼此都靜一靜,想一想這日後的相處方式。
雀兒推門來叫醒小姐,本想著今日少爺要去雲城,小姐早些起來也好的。卻沒想到牀榻頭放著兩雙鞋,其中一雙可不就是少爺的麼?難不成少爺半夜回來的?雀兒抿嘴笑了笑,正好退出去讓屋子裡的人再睡一會兒,卻不曾想牀裡頭郝佳音叫了一聲雀兒。
郝佳音不想再被季澤厚抱著睡,知道雀兒進來了,郝佳音自然叫住。季澤厚死扣著佳音的腰,想要拖著佳音再陪自己睡一會兒,但卻沒想到佳音固執著要起身。季澤厚沒法子,只能鬆開手,只是那神情一如既往地委屈著。
郝佳音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牀榻上還賴著的季澤厚,由著雀兒替自己梳妝打扮,只吩咐了一句,“醒了便早點起,一會兒去跟婆婆辭別。”至於郝佳音,作爲媳婦總是要過去伺候著,只不過她不可能留在那兒用早膳就是了。
季澤厚委屈地躺在牀上,聽見佳音這麼說的時候,更是賭氣地背過身,“不餓,我就是困,不起來!早走晚走有什麼了不起的!!”郝佳音聽了話倒是哭笑不得,這都是什麼人啊?也難怪,就這孩子般的執拗性子,的確是成不了什麼大事,季夫人能捨得放這人出去行走纔怪。
“愛起不起。”郝佳音涼涼地接了一句,由著雀兒扶自己到外屋,她纔不陪著餓肚子呢。季澤厚一個人呆在屋裡,等了半響也沒有人理會自己,便只能訕訕地起身,摸了
摸自己的腦袋,然後套上外袍,穿上鞋走了出去。
郝佳音跟著季澤厚從竹園走到梅園,這一路上,季澤厚老瞥眼瞅著郝佳音,連雀兒都忍不住偷偷看小姐,想著少爺這麼一副可憐相,小姐果真是狠得下心來。
等到了梅園,郝佳音讓了兩步,等季澤厚先進屋,自己纔跟進去給婆婆季夫人請安。季夫人這次倒是真沒什麼心思看郝佳音笑話,昨晚上被何氏截胡讓季夫人對著郝佳音也覺得不痛快,更何況看著自己辛辛苦苦養大、如此豐神俊朗的兒子馬上就要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地出門了,她這心就跟被人拿刀子劃拉過的一般,疼啊。
拽著季澤厚的手,滿滿一桌子的好肉,偏季夫人這次自己是一點也不吃,只拼了命給兒子添菜,只把季澤厚吃得兩脣油光水色,面色紅潤極了,這才怏怏不樂地收住筷子,“這一路上太辛苦,我兒到哪裡去吃到你喜歡的菜?真是心疼死爲娘了。”
季澤厚繃著臉,看著滿桌的大魚大肉,心底總算鬆了口氣,還是娘子那兒的菜好吃。季澤厚軟軟地看了一眼郝佳音,卻沒得到半點回應,只好低下頭,眼角還帶著委屈。季夫人冷哼,只不過想著等兒子到了雲城,兩頭都對上了,自己也就用不著再對著這張醜臉了。
畢竟是季澤厚第一回出遠門,季府的女人們全都送到正門口,就連聽到消息後趕過來送他的金元寶與徐芾都一塊兒到了。
徐芾跟金元寶給季夫人請了安,然後郝佳音對著徐芾與金元寶點點頭,也算是打過招呼了。金元寶去過不少地方,這會兒季夫人她們這些女人不好再遠送,只能由著金元寶和徐芾送出城,身邊跟著鏢車和護衛家丁。季夫人抹了抹眼底的溼潤,兒啊,到底是長大了。
她不是不知道兒子想多出門走走,但這世道,她又怎麼捨得兒子去吃那些苦?等兒子娶了陸文瑤回來,她啊纔算真的放心,等到哪天到了地下,她也不算愧對季家的列祖列宗了。
郝佳音站在季夫人身後,看著季夫人紅紅的眼角,偏了偏頭,順著街角那遠去的背影,輕聲勸了一句,“婆婆,等會兒日頭起來,曬著就不好了。”季夫人冷哼,當著下面人的面卻是裝也不裝,只笑盈盈地看著何氏,吩咐邊上的人,“扶好你們主子,她這肚裡克有我的寶貝金孫。”說完,轉身就進了屋。
雀兒瞪著眼,卻被郝佳音拍了拍手背,跟季夫人計較那你就輸了。郝佳音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霎時肚子又大了幾分的何氏,漫不經心地往回走。這人啊,不知天高地厚總是要吃些教訓才能懂事。
在季府,也就一個男人,平日裡小妾要爭,婆婆要爭,這會兒季澤厚走了,郝佳音發現這宅門一下子倒真冷清了不少。郝佳音想了想,反正婆婆也不裝了,那自己也就不扮了,她想回趟家。
到了梅園,季夫人一聽郝佳音說要回趟孃家,這眉毛鼻子立馬就皺起來了。真是個不安分的媳婦,這丈夫纔出門,不說用心伺候好自己這個婆婆,竟然就想著要回孃家,這人到底是沒良心。
郝佳音眼看著季夫人就要不準了,微微一笑,“婆婆,我孃家來信,說是要我將那嫁妝冊子送回去,也好叫爹爹看看,哪些存到錢莊裡,也好安心一些。”季夫人臉色又青又白,反正兒子不在身邊,她也就不顧及了,“你怎麼說也是我季家的媳婦,這嫁妝不如爲娘……”
“媳婦也是知道,婆婆作爲正派,這要是外人傳您吞了媳婦的嫁妝,媳婦就是心裡明白,也說不過他們這麼多的人,還是放我孃家的錢莊去,省心省事。”郝佳音笑盈盈地盯著季夫人,三兩句話就將季夫人堵得直翻白眼,這人……油鹽不進!
可恨季夫人看著郝佳音離開的
背影,只覺得白花花的銀子、房契、田契都飛走了。不成,票據得拿到手,就算放到郝家錢莊又怎麼樣,到時候她佔著理,也一樣讓郝佳音吐出來!
“去,給廚房說,每頓都給何氏熬一碗上等燕窩,小心伺候著!”季夫人咬牙切齒,看來必須快點動手了,等郝佳音將嫁妝搬空,她就真是一點好處都撈不到了。方嬤嬤點頭應諾,只一雙眼閃了閃,然後又恢復平靜。
好戲,正式開場。
郝佳音的馬車,才過四米橋,郝老爺跟郝夫人就等在府門口,盼得脖頸都長了。邊上的下人偷著樂,這小姐一回來,老爺夫人一開心一定會打賞他們的。郝府主子打賞從來不小氣,這一賞就是大半個月的工錢,能不開心麼?
“你說這好端端的,怎麼就回來了?”郝夫人到底是女人家,這想事總愛往壞處裡想。郝老爺眉眼一瞪,對著郝夫人兇了下,“你這是怎麼做姑娘的親孃的?雖是嫁了人,難不成就連家也回不得?我閨女那處院子可還留得好好的,誰都不許動。郝府永遠是閨女的家,她愛什麼時候回就什麼時候回。”
被郝老爺當著面兇了一頓,郝夫人倒也不臊,只是嗔怪了一眼上綱上線的郝老爺,這女兒啊就是他的心窩窩,連她是半點碰不得。好在女兒爭氣,沒被他寵得無法無天。郝夫人哼了聲,也不理他,只盼著女兒的馬車快點到纔好。
馬車還未挺穩,郝佳音已經探出頭來,墊著腳就往下跳,可把郝氏夫妻倆的心肝多給嚇出來了,青著臉色什麼將女兒拽到身邊,仔細看了一通,只對著那張眉開眼笑的臉怎麼也兇不起來,只能嘆氣,這個女兒,看著嫺靜,其實也就是懶得動,真要鬧起來,那也是天上地下水裡滿處撒歡的主,他們倒是不願拘著女兒,只擔心她不小心傷著自己。
“都到家門了,等馬車挺穩了再下來也不差這麼點時辰,怎麼就不做記性?”郝老爺兇不出口,郝夫人代勞了,拉著女兒的手,緊在手心裡捏著。郝佳音感受著孃親手心裡的一層薄繭,嬌懶地搖了搖,“記不得了,看見爹孃,就什麼規矩都記不得了。”
郝老爺一聽這話,這心眼就樂得冒泡,連忙給夫人打眼色,不讓她再責怪女兒了。郝夫人嘆氣,這爹當得,十足一個孝父。
郝佳音上次去林御醫處倒是順了些好藥回來,這次回孃家,都吩咐雀兒給揣身上帶了回來。進了內堂,郝佳音便將瓶瓶罐罐都給了郝夫人,並且叮囑這藥什麼時候吃。郝夫人看著絮絮叨叨說著話的女兒,對邊上的郝老爺對視一眼,這眼眶便溼了。
女兒到底是嫁了人,這般好的女兒,實在是便宜了季家那小子。說起來,這佳音回孃家,怎麼季澤厚沒來送?想到這兒,郝老爹連忙黑了臉,但壓低了聲音,就怕嚇著自己閨女了,“你自己一個人回來,季家那小子呢?”
就知道這人就不是個好東西,自己女兒才嫁過去多久啊?上次回門陪著了,這次不回門就不陪了?真是豈有此理!
郝佳音抿嘴一笑,“他去雲城跟陸家茶莊的陸夫人拜壽,早上才走,我在季府待不住,反正婆婆也不待見我,不如回家跟爹孃吃頓飯。”季夫人的德行,郝老爹跟郝夫人早就心裡有數,女兒也不是容易被欺負的,聽到季澤厚是去雲城,郝夫人皺了皺眉,“我記得澤厚從來沒出過元州城,也沒聽說雲城陸家與季家有什麼大關係,怎麼突然要去?”
想著季夫人的好打算,郝佳音笑得有些狡黠,這日子太平順也無趣,不如這樣小打小鬧著也好。
“聽說陸夫人未出閣時同婆婆交好,正好季澤厚鬧著要出門看看,索性成全了。”郝佳音三言兩語,不輕不重地帶過,倒也沒惹二老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