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這頭,下人們都在外頭跑動,留在府裡的人可真不多。何氏送自己孃親走後,就回了屋。至於梅氏與水氏,也不知道是心裡覺得沒意思,還是怎麼的,回了自己屋也都覺得身體有些乏,便睡了。
方嬤嬤安排好夫人中午的膳食後,就一直等在梅園,只想著下人一回來就能得到信兒。她也是放心不下少爺。這好端端的,怎麼就帶著書童不見了呢,這不是存心叫人著急麼。
至於派出去的下人,一部分是滿元州城的找,一些去了郝府外打聽。這郝府是什麼地方,能容得季府的人在外頭瞎轉(zhuǎn)悠麼?好在有機(jī)靈的,得了信兒,說是一大早有人就見到自家少爺由郝府送到天香酒樓去過。之後又上了馬車,至於去了哪裡,就不清楚了。
可就是這麼點(diǎn)消息,也足夠那下人得意了。跑回季府後,那下人就去了梅園。方嬤嬤問過後,這心多半是放下了。雖然不知道少爺?shù)降资亲蛲砩喜灰姷倪€是今天早上不見的,總歸是去了郝府,那她也就放心的。方嬤嬤甚至私心裡還希望少爺是昨晚上就去了郝府。
這樣一來,季府就不算完了。只是可惜少奶奶肚子裡的孩子,要是孩子還在,那季府就更有希望了。季府的血脈,承了郝府的家業(yè),還不是季府的主子?方嬤嬤嘆了口氣,不過還是對那下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了句去賬房領(lǐng)賞,便吩咐其他下人,把派出去的人都給叫回來。
人既然在郝府,那麼其他人也就用不著去找了。
方嬤嬤進(jìn)屋,想要看看,要是季夫人睡得沉也就算了,等緩一緩再把少爺?shù)氖抡f給太太聽。畢竟少爺是又去了郝府,方嬤嬤也知道季夫人現(xiàn)在還不算對郝府放下成見,這萬一聽了又是一個刺激,方嬤嬤怕季夫人的身子會不大好。
進(jìn)屋後,方嬤嬤靠在牀頭輕聲叫了一句太太,見是沒什麼反應(yīng),便又放下簾幔,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沒一會兒,牀榻上的季夫人像是夢魘中被什麼困住,胸口呼哧呼哧地響了兩下,眉尖更是皺起,眼瞼動了動,卻還是沒能睜開眼。
季府派出人來找季澤厚,這事自然瞞不過郝府。下人稟告了郝老爺,這次也沒瞞著郝佳音。郝佳音知道季府派人來找季澤厚後,倒是奇怪季夫人那急性子,怎麼沒來郝府大鬧,將季澤厚帶走?
不過郝佳音還是讓人把季澤厚叫來,“季府派人來找你了,你是不是回去看一眼?”郝佳音知道,季澤厚這人心底倒是純良的,他不可能真的丟下季夫人不管。既然如此,她不如做那個順?biāo)浦鄣娜耍思緷珊竦男⑿摹?
季澤厚嘟嘴,不樂意了。
“娘子又要趕我走?”不成,今個兒絕對不能走。他昨天才來郝府,今個兒那個鄭公子師兄就來了,而且還逼著自己選佳音還是季府,這人太壞。可季澤厚也覺察出來,鄭昶之怕是個極厲害的人,這樣的人,自己要跟他搶佳音,就算仗了個相公的名分,也不一定有用。
這真是叫季澤厚心底慌得厲害。
郝佳音笑了笑,嘴角抿著,眼角瞇著,那模樣倒像是得了什麼快活兒的貓,慵懶且迷人極了,“趕你,你就走了?”
季澤厚立馬嘿嘿地訕笑,修長的手勾著郝佳音的,纏纏綿綿,帶著一種勾人味道,偏是不鬆開,“不走,再怎麼趕我,我都不走。我還要陪著寶寶呢。”說著,季澤厚俯下身,腦袋貼著郝佳音微微隆起的小腹,蹭了蹭,那神情與姿態(tài),倒是迷戀極了的樣子
。郝佳音伸手,揉了揉季澤厚的發(fā)頂,自己這嫁的不是丈夫,而是養(yǎng)了一個兒子吧?
郝佳音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啊,都快做孩子的爹了,竟只會胡攪蠻纏。”季澤厚身子僵了一下,倒也沒避開,只是將郝佳音攬得跟貼近自己,說話的聲音更是悶悶的,“我除了會畫畫,別的什麼也不會,佳音會不會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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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有一天會被被嫌棄,季澤厚就覺得心裡頭格外難受。他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當(dāng)初能夠娶到佳音,的確是自己祖上積德,可惜自己到現(xiàn)在才弄明白,才發(fā)現(xiàn)佳音的好,不知道老天爺會不會收回這份幸運(yùn),叫自己一輩子能陪在佳音身邊。
郝佳音瞇著眼,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手上揉著季澤厚的發(fā)頂。若說不期盼,那是假的。凡是個女人,這心裡頭總歸是柔軟的,誰都想有個人能爲(wèi)自己擋風(fēng)遮雨、披荊斬棘。當(dāng)初的師兄,郝佳音肯定,就算再難的事託付給他,也是可以解決的。佳音也是完全地信任著師兄。
可那又怎麼樣?
師兄有本事,但終歸成不了自己的良人。不是兩人不合,只是他們偏偏錯過罷了。錯過了一時,便是一輩子的遺憾,就是郝佳音也無能爲(wèi)力。至於季澤厚,郝佳音憧憬自己將來的時候,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除了生得好看外,簡直一無是處。
可沒想過又怎麼樣?自己還是嫁了他,除了一個刁鑽貪婪的婆婆外,還要替他看好三個不安分的妾氏。這樣的日子,郝佳音從前何曾想過?結(jié)果現(xiàn)在竟是過了一段這樣的日子,若非季夫人動到自己的孩子,郝佳音想,忍耐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記得,可不能做錯什麼事,不然……”郝佳音停了停,卻感覺到季澤厚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郝佳音低頭,正好對上季澤厚的眼,對方的眼底滿是堅定。
“不會,保證不會!”
郝佳音笑了笑,拉住季澤厚的手,輕輕搖了搖,“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府裡既然派人來找你,定是擔(dān)心你的。你先回去看看,如何?”
季澤厚聽郝佳音這麼說,心底也有幾分擔(dān)心,可他想著府裡又是好好的,左右出不了什麼事,倒是自己,這會兒要是回去,怕是更難出來了,於是怎麼也不肯答應(yīng)下來。郝佳音自然也想到這一層,只能哄他,“你放心,沒事的。”何況郝佳音也知道,自己這會兒需要騰出手來,否則天香酒樓那頭肯定會出些亂子。至於季澤厚,郝佳音想,不止是爹爹,恐怕連師父也多半是同意了。
這人,純真起碼這點(diǎn)倒是挺招人喜歡的。
季澤厚被郝佳音左右保證,肯定會讓他再來看自己,這才怏怏不樂地帶著梧桐回季府。季府守門的人看見大少爺回來,立馬擁過去。等人到了梅園,季澤厚還是有些不高興。倒是守在院子外的方嬤嬤開心極了,拉著季澤厚的手不停唸叨,可算是回來了。至於郝府的事情,方嬤嬤守著本分,一句也沒多提。
季澤厚自長大後,還沒被方嬤嬤這般拉著關(guān)懷,臉上有些羞赧,微微點(diǎn)頭,“勞方嬤嬤掛心,我去了郝府,倒也不用擔(dān)心。”方嬤嬤抿了抿嘴角,打趣地看了一眼季澤厚,然後輕咳兩聲,“太太交代過,一有少爺消息,必要叫醒她纔是。”
聽方嬤嬤的話,這是自己孃親睡著?
季澤厚愣了一下,“我娘怎麼了?”
方嬤嬤也不瞞著季澤厚,將大
夫的說重複了一遍,倒是驚得季澤厚臉色都白了。好在方嬤嬤寬慰了一番,說季夫人這會兒沒事了。季澤厚跟著方嬤嬤進(jìn)到屋裡,輕聲叫了季夫人一下,甚至還動手輕輕推了推季夫人的肩,結(jié)果牀榻上的人半晌兒也沒動靜,莫說季澤厚心懷愧疚,慌得不行,連邊上跟著的方嬤嬤也跟著著急起來。
之前大夫就說過,要伺候好夫人,不然這病一旦發(fā)作,後果不堪設(shè)想。就在兩人急得不行時,牀榻上的季夫人總算幽幽醒來,神情裡倒是迷茫多一些。季夫人一睜開眼就看到牀榻邊守著的兒子,尤其看到兒子那雙發(fā)紅的眼眶時,季夫人一下子沒想起兒子離家出走的事,只記掛上兒子。
“這是怎麼了?我兒怎麼哭了?可是有人欺負(fù)了你,不怕,娘在這兒……”季夫人這輩子,丈夫沒指望上,只剩下這麼一根獨(dú)苗苗,一番話,說得聲音倒是不重,可還是叫季澤厚哭下來。想著自己的所作所爲(wèi),更是忙不迭地同季夫人道歉。
季夫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乖兒子最近可是不怎麼乖。沉下臉的季夫人,倒不同往日的陰冷,只不過是面無表情罷了,盯著季澤厚的臉,一字一句問得極清楚。
“什麼時候溜出去的,溜去哪裡了?”
季澤厚這會兒是什麼也不瞞著娘,一方面孃親對自己的疼愛叫季澤厚不能撒謊,另一方面,季澤厚也希望叫孃親看到自己的心意,他是非佳音不可的。想到這裡,季澤厚便覺得頭疼,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外頭鄭昶之還在對佳音虎視眈眈,家裡頭偏還有個娘在拖自己後腿,季澤厚真是擔(dān)心極了,要是佳音這樣跑了,他對誰哭去?
“昨個兒早上就溜出去了,去了郝府。”季澤厚說完,就看見季夫人面色一暗,心底更是一鈍,只覺得自己真是無聊,鬧出這麼多事,繞了這麼一大圈,卻還是趕不走自己請來的這個瘟神,季夫人只覺得頹然無力。
季澤厚擔(dān)心孃親心底太急,到時候病情惡化,可是不好。
“娘,我同佳音拜過天地,這輩子註定是夫妻。其實(shí)佳音是個挺好的媳婦,對了,娘肯定還不知道,孩子……我跟佳音的孩子還在呢。到時候我就要做爹,你就要做奶奶了。”說到這兒,季澤厚只差手舞足蹈起來,他是真的不知道季夫人就是那個對佳音肚子裡的孩子動手腳的人,只想著,有了這件喜事,娘就肯定能喜歡佳音這個媳婦,不會攔著他們在一起的。
季夫人只覺得驚天霹靂,一下子將她整個人悶住。怎麼就這樣了呢?明明自己讓方嬤嬤派人撞掉季澤厚肚子裡的那塊肉,可她真沒想到,當(dāng)初這樣做了那孩子居然還沒掉,她可真是命大。
“那孩子……還在?”
季夫人心底驚訝得不行,倒也沒看到邊上站著的方嬤嬤一臉的歡喜神色。對方嬤嬤來說,這可真算是個好消息。可不是麼?有了少奶奶肚子裡的這塊肉,季府還愁什麼?就算季府沒了,季家先祖的血脈可還在,而且還是生來富貴!
季澤厚大約也察覺到季夫人話語裡的古怪,停下嘴角的笑,看著季夫人,猶豫了一下點(diǎn)頭,“娘,那是我的孩子,您的孫兒。”話說到這裡,季夫人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出錯了。自己的兒子,只是憨直,卻不是真的傻。從前他對自己一味信賴,現(xiàn)在,他顯是對自己不夠信任了。
“娘累了,你先出去吧。”季夫人穩(wěn)住心神,只想著,接下來是要好好想想,怎麼做纔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