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兩家人鬧到水火不容,否則哪家都不會提休妻這樣的話。女子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古已有之,對女人來說,被夫家驅逐,就是要了她的命。孃家若是好面子一些,對被休回家的女兒也是容不下的,或者逐出家門,善一些的便送到尼姑庵裡剃度出家,讓她從此青燈古佛,度此一生。
所以,休妻二字,切莫輕提。
郝佳音的小腹處還有些輕微的抽痛,貼身的那個溫熱的藥包撫慰著,總算好了一些。其實她跟師孃有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只要季澤厚替自己說上一句,郝佳音想法子有那麼多,她也不是非要選這一條。
只是這世上沒有如果,季澤厚對著自己母親的眼淚屈服了,就算心底是不同意的,可嘴上到底沒敢忤逆。也是,郝佳音不屑地笑了笑,換做是她,若是郝老爹郝夫人說不準,她也絕不可能爲了個外人忤逆自己的親生父母。
不過,做人做事,得講良心,不是一味成全退讓或是服從就夠的。郝老爹絕不會像季夫人這般,是非不分,顛倒黑白。郝佳音的目光從呆愣的季澤厚身上轉開,然後冷凝地對上後頭不哭不鬧的季夫人,“你不是一直想趕我走麼?好,我答應你,反正你連害自己嫡親孫子的骯髒事都做得出,我留下來怕是連命都沒了。”
季夫人,你不是一切爲了自己的兒子季澤厚麼?你兒子是好,相貌堂堂,人也忠厚,只是就是因爲忠厚,所以當他知道自己的孃親是怎樣的一個人時,郝佳音倒要看看,季夫人你有多痛快,你還能有多痛快。
季夫人被郝佳音眼底的憎惡給嚇著了。她剛纔也是氣急了,纔會逼著兒子休妻再娶。可她其實也知道,若無罪過,沒人可以隨意休妻的。這個道理,季夫人也不是不懂,何況再怎麼說,郝佳音還是郝家的女兒,季府日後想要在元州城裡待下去,那麼她必須讓自己更站得穩腳才行。
所以,季夫人才會不惜用何氏和她肚裡的孩子來逼走郝佳音,可是她真的沒想到郝佳音竟是扮豬吃老虎,早就做好準備了。這次,她爲了不曝露出賬房的事,所以叫方嬤嬤尋個靠得過的人去衝撞郝佳音。季夫人那時候只要能拖出郝佳音開中公庫房就好,至於能不能撞掉郝佳音肚子裡的孩子,她那個時候也來不及想那麼多。現在,看郝佳音弱不禁風,臉色蒼白,脣瓣烏青的樣子,季夫人心底歡喜極了,這是成了?
雖說沒能攔住開庫房,可畢竟去的人是自己兒子,就算是季夫人也不一定自己能攔得住他。可郝佳音沒有了孩子,這個可能讓季夫人一掃之前的不痛快,一雙眼灼灼地盯著郝佳音的肚子。
要是孩子真沒了,那就最好了。
郝佳音冷哼,察覺到季夫人用那種冰冷詭譎的眸光盯著自己的小腹,她抿了抿脣,也不說什麼,只
倔強地偏過頭,盯著季澤厚,“勞煩咱們現在就寫休書吧。”郝佳音懶得再同季夫人鬧什麼,畢竟這年頭,女人寫的休書,官府也是不信的,倒不如自請休書下堂裡去,畢竟是她不要了他,不是嗎?
季澤厚根本不知道到底怎麼了,爲什麼所有人都提到了休這個字眼,孃親逼著自己休妻,而妻子卻求著他休了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季澤厚無助地看了一眼郝佳音,然後又用哀求的眼神看了看季夫人,“這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爲什麼要休妻??!”
郝佳音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夠再指望季澤厚怎麼了。他這人,順風順水地長大,從不離經叛道,卻也沒有男子漢的擔當。她可以不要季澤厚出去打拼出一番作爲來,可他總要在家裡替自己的妻子孩子撐起一片天。
若不能,她也太累了。
衝季澤厚淺淺一笑,也不再說什麼,她知道,只要自己一轉身,季夫人一定會千方百計說服季澤厚休了自己的。郝佳音此刻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這個男人,但她肯定,她一定要離開季府。
今天這事,背後肯定還有人,她不能拿自己與孩子開玩笑,正好,自己語焉不詳,倒也讓他們都覺得自己沒了孩子,這樣正好。此刻肚子裡的寶貝,就真真正正是她郝家郝佳音的孩子了!
郝佳音由著師孃與雀兒扶著自己往回走,竹園裡錢嬤嬤正帶著自己人收拾院子,一樁一件都不留下。倒不是錢嬤嬤小心眼,只是這些都是樁樁件件都是老爺與夫人替小姐精心準備的,現在既然要走了,且不提裡頭的心意,她也不願意就這樣便宜了季府。
人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可現在呢?錢嬤嬤想著小姐那蒼白可憐的樣子,心底就跟刀割一樣疼。如珠如寶疼愛大的小姐,她只在心底當成女兒般護著,實在沒想到本以爲姑爺是個好的,現在看來,真是配不上小姐。
對了,得讓小錢給郝府透個信,總不能叫小姐平白遭了罪,卻一聲都不吭。
郝佳音好不容易撐著回到竹園,就看見錢嬤嬤正忙著收拾東西。郝佳音累得不行,反正事情交給錢嬤嬤,她是一百個放心,只是她這會兒不想見到任何季家的人,吩咐了雀兒守住竹園,總之收拾好東西就走。
至於休書,郝佳音倒是不怕季府會賴著,就看季夫人有多大本事叫季澤厚寫出來就是了。
季澤厚的確是懵了。
就連郝佳音走,他也只會傻呆呆看著,根本沒力氣追上去。本來好好的,只不過開個庫房,爲什麼就鬧到要休妻的地步?佳音哪裡不好,娘爲什麼非逼著i幀及休她呢?季澤厚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但他不明白,倒是一點也不影響到季夫人的好心情。多好,費盡心機,卻忘了這孩子纔是一個母親的軟肋,只要動了她的孩子,季夫人
知道一切都成了。
現在,一切就只差一封休書了。
季夫人拉住兒子的手,不停絮叨著郝佳音這人當自己兒媳是多麼喪氣的事,現在又沒了孩子,留在家裡也是晦氣。
“那樣的女人,莫說是嫁給我兒了,元州城裡誰家會要這樣的兒媳婦?所以,休了最好。”季夫人一想到馬上就能擺脫掉郝佳音這個醜婦,她整個人都笑開來,像是一朵花般,恨不得立馬就趕走郝佳音,然後定下陸文瑤。
季澤厚總算回過神,想起剛纔娘說了一句,孩子?佳音跟自己的孩子沒有了?季澤厚慌了,猛地站起身,不行,孩子爲什麼就會沒有了?不會的,他跟佳音這樣期盼著孩子,不會沒有的!
想要立馬陪到佳音身邊的季澤厚被季夫人死死扣住手腕,季夫人是真的沒想到,郝佳音究竟給兒子吃了什麼迷魂藥,竟叫兒子這般不捨得。明明就是個醜女人,憑什麼霸佔這自己的兒子?
季夫人厲聲攔住季澤厚,“你要是不寫休書,還要去見那個女人,娘立馬就死在你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是哪個女人都會的把戲,季夫人從前不屑,但到了關鍵時候,她發現還是以死相逼來得最痛快。當然,她是不會爲了逼走郝佳音而真的拿自己的性命當籌碼,只是拿來嚇唬兒子,顯然是極成功的。
“娘,你不要這樣,佳音她很好……”季澤厚只能不停重複著這麼一句,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讓娘不要這樣說。
季夫人可不管其他,她只要郝佳音走,所以不管如何,季澤厚都要寫了休書才行,“你這個傻孩子,郝佳音除了有個老錢的爹,她哪裡好了?”這個女人,無才無德無貌,根本不配自己兒子。
“那孩子沒了最好,要不然跟他娘一個德行,生出來不是嚇人麼?”季夫人嫌棄極了,對於佳音她是怎麼看怎麼難過,所以不管怎麼樣,她這一次一定要藉著機會將人徹底從自己府裡趕走。
正因爲如此,季夫人覺得她就更不能由著季澤厚的性子來。自己的兒子最是心軟,尤其這會兒郝佳音沒了孩子,怕是更加不肯答應自己這個時候將人趕走,她要拖,然後讓方嬤嬤過去趕人。等人走了,季夫人就不相信自己搞不定兒子。
郝佳音那頭,根本用不著等方嬤嬤來趕,她也懶得等太久,讓人收拾好馬車,帶著能帶走的東西,留下大錢在邊上守著,就這樣走了。
馬車上,蕭夫人甚至還存著一絲僥倖,希望季澤厚能追出來,可惜……郝佳音躺在柔軟的墊子上,手輕柔地放在小腹上,臉色依然蒼白,衝師孃笑了笑,“有季夫人在,他出不來的。”
郝府的人半道就來接郝佳音了,而郝佳音已經昏睡過去,也就自然看不到負手而立,一臉陰沉的蕭先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