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事不管交給郝老爹還是蕭先生來處置,季府絕對沒有安生日子可過。郝老爹是理所當然的,蕭先生也是不遑多讓。別以爲方外之人就會多麼清逸灑脫,不理紅塵俗世,起碼蕭先生絕對是裡頭的反骨。
他自會教訓不如人的郝佳音,但教訓郝佳音之前,他肯定會將季府收拾夠本,然後纔對佳音動手。
郝佳音倒是不想看到那樣一天,師傅這邊有師孃拖著,暫時無妨,只是郝老爹那邊,這都多久了啊,他能氣得死活不來見自己一面,郝佳音就知道這次的事不好善了,只好派人請來孃親,希望能說通爹爹那個倔性子。
郝夫人自從聽了消息,整個人暈厥過去後,這身子就有些不爽落,尤其見不得女兒病歪歪的樣子,好在府裡還有蕭夫人在,她也知道蕭夫人醫術高明,女兒託付給她自己也放心。
只是這會兒又看見女兒蒼白地躺在那兒,她這心底是真的恨極了季府的人,也恨極了自己當初的主張。女兒又不是非要嫁到季府去,爲什麼自己當初要答應了季夫人的提親?
想到自己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郝夫人的眼眶便忍不住泛紅。
郝佳音怕極了孃親這樣的模樣,連忙拉過郝夫人在自己身邊,然後攬住,拍了拍,一如小時候郝夫人對自己做的一般,“娘,我沒事,真的沒事了。”
明明自己孃親從不喜歡哭哭啼啼的,怎麼這回一看見自己就哭呢?鬧得郝佳音覺得自己簡直罪大惡極,只能不停哄著。郝夫人擦乾眼淚,臉上也有些訕訕的,這也是爲什麼她不常來看女兒的原因,每次看見都要哭,真不像是個做人母親的。
“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郝夫人現在只擔心女兒的身子,郝佳音知道娘最心疼自己,連忙拉過孃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沒事,你的乖孫最心疼你女兒了,一點都不鬧心。”
郝夫人氣樂了,輕輕地撫著女兒的小腹,“我的乖孫可比他娘要省心多了。”郝佳音抿嘴,心底酸了,“娘這是有了乖孫就不要女兒了?”好吧,郝佳音是真的有些吃味了,要知道爹孃從來就只疼愛自己一個人,現在卻多了一個分走爹孃的疼愛,郝佳音不高興了。
這樣孩子氣的女兒,郝夫人也是難得見到的,手輕輕地撫著女兒的肚子,這裡頭可是他們郝家的孩子,她這個做外祖母的不疼他,疼誰?真是沒見過這樣做人孃親的,竟然跟自己的孩子吃味爭寵。
郝佳音只當自己綵衣娛親了一把,依然賴著孃親,甚至拍了拍牀榻,要娘陪著自己一塊兒歇一下。郝夫人拗不過女兒,母女倆就這樣額頭緊緊挨著,一塊兒躺在牀上。郝夫人嘆了口氣,看著小女兒心性的佳音,心底總還算是欣慰的。
她就怕,這次的事讓女兒變了,好在女兒依然是從前那個女兒,並不曾因爲那些惡人而改變。
“說吧,急忙忙找娘來,所爲何事?”因著佳音出事,郝府裡也是低迷得很,尤其老爺還跟女兒慪上氣,這日子可是真的有些難過。郝夫人倒是想勸勸父女倆,只可惜這兩個到底是親生的,脾氣一個比一個倔強,郝夫人身子也不好,索性便什麼也不來管。
這會兒佳音來找她,怕也是爲了化解兩個人之間的脾氣了。
郝佳音蹭了蹭孃親的肩,“娘,你同爹說說好話,替女兒求求情,好麼?”好吧,沒法子,郝老爹這輩子就兩個軟肋,一個是她,一個就是娘。這會兒爹正同自己慪氣呢,指望自己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盼著娘能站在自己這邊,到爹面前說說好話。
郝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轉過頭,認真地盯著女兒,看著女兒沒什麼血色的臉龐,心底又是一陣哆嗦,“季府發生的事,娘同你爹都知道了,爲什麼?他們都做出這樣的
事來,你還攔著你爹做什麼?”
這就是癥結所在。郝老爹最氣不過的就是佳音的阻攔,這季府最不是東西,欺人太甚,他爲人父親,爲什麼就不能站出來替自己女兒出一口氣?而郝老爹最氣不過的還是郝佳音的維護,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郝老爹卻從不這樣認爲。
女兒是他生養大的寶,不管嫁沒嫁人,又是嫁到誰家,佳音這輩子都姓郝,是他郝福氣的女兒。所以女兒這般“見外”或者“胳膊肘往外拐”,實在讓郝老爹生氣。其實不止是郝老爹這般想,就是郝夫人也覺得女兒“胳膊肘往外”,只是心疼女兒不說罷了。
這些話,其實郝佳音也心裡有數,可她明白,到底不是爲了這個。
“娘就當是心疼你的乖孫,幫著女兒說說好話,別讓爹再生女兒的氣了。”郝佳音勾著郝夫人的胳膊,纔要撒嬌,就被郝夫人瞪了一眼,“你到底跟娘交個底,這季府的事,究竟是如何個打算?”
郝佳音知道,同娘也沒什麼可瞞的,“能不鬧得滿城風雨那是最好,只是季澤厚也該得些教訓,若不然這往後的日子,也沒過下去的必要了。”郝佳音挨著季夫人使勁蹭了蹭,“女兒是爹孃的心頭寶,女兒自然知道,只是女兒大了,總不能一直受著爹孃的保護。往後啊,換女兒來護著你們,可好?”郝佳音說著手也輕輕撫上小腹,“還有他,一塊兒守著爹孃,護住咱們郝府。”
流言蜚語來得再兇猛,郝佳音也是不怕的,只是她都這麼大了,還要勞累得爹孃跟著自己受人蜚語,實在不該。這次的事,全是她自己拿的主意,所以好壞都要交給她來解決。季府現在按兵不動,除了一方面季夫人有所顧忌,也是因爲季澤厚的緣故,郝佳音不管如何,將來肯定會如實告訴孩子,自己的生父是誰,這一點總是無法抹殺的。就衝著孩子的份上,郝佳音不能對季澤厚趕盡殺絕。
“所以,娘,你同爹說,女兒有數,若不然就不會跟師孃一塊兒回來了。就算有一天女兒會回季府,除非他季澤厚求到咱們郝家來,掙不來這個面子,女兒絕不會墮了您跟爹爹的臉面。”其實,這也算是破釜沉舟了,郝佳音只希望季澤厚不要總這般渾渾噩噩,或者說還是那樣單純。
起碼郝佳音希望在對待季夫人和自己這件事上,他要有一個明確的立場。
郝夫人盯著女兒的眼,反覆確定過,肯定女兒的確不是騙自己的後,嘆了口氣,“自古夫妻間,勸和不勸分,季澤厚的確是不錯的,只可惜有個那樣的娘。也是娘考慮不周全,才苦了佳音。這事,你既然拿定了主意,那便去做吧,至於你爹那頭,娘去說。”
郝佳音挨著孃親,心底無比平靜,手一下一下地撫著自己的小腹,忽然興起,“娘,你說給你乖孫取個什麼名字好?”
郝夫人愣了一下,不過想著女兒開心最好,只是她是真沒想到自己還能替孫兒取名,若是老爺知道了,怕是什麼脾氣都沒了。
“咱們想了可不算,得你爹說了才行。”這一點上,郝夫人還是很給老爺面子的。郝佳音嘟嘟嘴,“這孩子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只有娘最知道這其中的艱辛,所以名字就得咱們想纔對。”
郝夫人挑眉,老爺雖然疼愛女兒,不過在替自己孫兒取名字這件事上,肯定不會退讓的。
“不如男孩的話,由你爹跟師傅取,若是女兒,便是娘跟你師孃,還有你一塊兒想,如何?”至於季澤厚這個親爹,哪兒涼快待哪兒去。郝夫人如是安排,正合郝佳音心意。
郝老爹聽了郝夫人的話後,起初還是有些不信的。畢竟女兒嫁作人妻,心境總會有些不同,郝老爹什麼都不怪,只擔心女兒受了委屈卻忘了自己也是有孃家人撐
腰的。郝夫人自然明白老爺擔心的是什麼,臨了只說了一句替孫兒取名的事,果然……
還是女兒聰明,不止是老爺入了套,當時的自己也不就是順著她的話,成了她的一步棋麼?
這麼聰明的女兒,真的不需要她跟老爺擔心太多,甚至郝夫人覺得,這次的事也是女兒精心布的局,至於目的是什麼,郝夫人想也明白。如果真是這樣,郝夫人覺得他們真的不需要擔心太多,也不需要插手太多。畢竟一旦他們插手了,可能到時候就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郝佳音不得不遵從師孃的叮囑,臥牀靜養。不過,郝佳音是靜了,外頭卻是平靜不下來了。
首先是季府,季府因著少奶奶的離開,整個都不對勁了。
季夫人當然是快活的,只是這種快活還維持不到她找來陸文瑤商議她同自己兒子的親事,就被下人回報說少爺不見了給嚇到了。
季澤厚一直都是個好好少爺,就連季夫人都擔心自己兒子這般性子會被人欺負了去,要不然她也不會左挑右選,只將最忠的僕人放到他身邊,還不就是怕僕大欺主。這會兒,兒子竟然不見了,這讓季夫人慌了,連忙派人去找,可奇怪的是,就連梧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季夫人不敢將事情鬧大,畢竟陸文瑤還住在府裡,季夫人不能傳出這樣不好的話來,到時候只怕自己最中意的兒媳婦也沒了。
於是,季府在暗中尋找少爺的時候,吳遠航也忙得很。
這兩天,他也有些浮躁,派了人在郝府外盯著,只可惜郝府比季府難多了,就跟個鐵桶似的,吳遠航並不怎麼容易得到消息。好在人沒事就好,至於孩子……吳遠航只能在心底對小師妹說聲對不起了。
當手下人來說公子到元州城時,吳遠航愣了一下,然後冷笑,明明這般在意,卻還鬧出這麼多事來,真不知道這兩個人想怎麼樣。
手下人口中的公子,可不就是鄭昶之,郝佳音的師兄麼。
所有的事已經布好局了,鄭昶之這時候不需要在邊上盯著,事實上,離開一陣子對他要做的事來說更好。所以,他來元州城了。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十分艱辛,可如果他不這樣,那他的孃親也就枉死了,所以就算不爲了自己,他也要爲了自己的娘跟那羣人鬥上一鬥。可他還是放不下佳音,分明不是個漂亮的丫頭,可他就是記掛上了,甚至……她都嫁人了,他還是放心不下。
吳遠航那小子會來元州城,純是巧合,可當他寫信說了之後,鄭昶之便整晚睡不著覺,所以,他還是來了。這次,他要接佳音走,正大光明地接回佳音,讓她與自己共享一切。
雖然他知道,佳音不會在意那些榮華富貴,可鄭昶之知道,佳音值得一切最好的。
鄭昶之見到吳遠航時,就看見對方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鄭昶之皺眉,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等吳遠航先耐不住了,鄭昶之才問了一句最想知道的,“佳音怎麼樣?”
吳遠航真想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想的,一個分明記掛在心上,一個餘情未了,可偏偏……哎。
“小師妹挺好的,前陣子有喜了。”吳遠航才說完這話,就看見鄭昶之失手打碎了一個茶杯。吳遠航撇嘴,心疼了吧?真是,多聰明的人,偏生鬧成今天這副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老牽錯了紅線。
只不過,鄭昶之這次回來的時機剛剛好,吳遠航想,就讓他這個月老讓一切錯誤糾正回來。
“不過這些日子應該不怎麼好。你知道的,小師妹出了點意外,她的孩子被衝撞了……所以現在她帶了自己的嫁妝回了孃家。”所以,鄭昶之如果是真的喜歡小師妹,那麼這次就不要再錯失了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