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懷裡面無表情一直沉默的女子一眼, 蘇雲璟微微微斂眉,轉而眸光一深,對著魏箏兒低笑道:“既知你目的不純, 我怎又可能讓你懷上我的孩子, 難道你至今沒察覺到麼?”那日她纏著要與他歡/好, 他忍著不耐笑顏推拒, 可到底低估了她纏人的功夫, 她還有利用價值,他還不能撕破臉,腦子卻是清明的很, 後路也琢磨的一清二楚,便藉口出去, 實爲讓手下極快給他送來避子丸, 根本不會讓魏箏兒懷上他的孩子。
他話剛落音, 魏箏兒猛地身子一震,似是想到了什麼, 驀地咬牙切齒道:“蘇雲璟,你倒真叫我刮目相看!”
他似是無意再與她浪費口舌,眼中驀地陰狠一片,“我幾次放過你,可你一次次來挑戰, 既然你這麼不在乎性命, 那我便成全你!”說著, 一掌就要劈下。
“慢著!”
一直沉默的碧落卻驀地喊出聲, 她擡眸看向身邊男人, 眼神靜淡如水,“讓她走吧。”
蘇雲璟深深看了她一眼, 沉默著,手勢最終緩緩收回。
“永遠不要再出現在蘇府,帶著你的孩子好好活著吧。”
魏箏兒看她一眼,驀地笑了起來,慢慢卻有淚水溢出她的眼眶,“想不到我的命卻要你來救。”她倏地一聲冷笑,“別指望我會感激你!”說著,掙扎著站起身一步一步向著門外走去。
“爲什麼要留下她性命?”屋子裡只剩下他們二人,他靜靜看著她,“你就不怕她對你殺心不滅?”
她沉默著忘了他一眼目光又瞥向別處,她不希望他的手上沾上人命,魏箏兒雖不受寵卻到底是將軍之女,莫名沒了蹤跡恐怕徒留他人詬病,她不相信他沒有想到這一點,可他那時眼裡的狠戾顯而易見,的確是下了殺心,他自有他的思量,可她卻終究不能眼看著以後有絲毫麻煩沾上他身。
他不再追問,想起剛纔驚心動魄的一幕,看著她的眼神顯露一絲溫柔和擔憂,“你沒事吧?”
她看了他一眼,低著頭輕輕搖了搖,模樣嫺靜溫順。
幾日來的酸澀委屈似乎在他柔情眼眸之中頓時煙消雲散,她心裡忽然像是被清和的泉水柔柔浸潤,只覺得一片舒適安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擡頭擔憂看著他,“那你呢,有沒有受傷?”
他神色似乎有難麼一瞬變化,不過很快就露出溫雅笑顏,“沒事,她怎能傷得了我。”
她放下心來,剛纔那尖利的簪子閃過眼前,真是驚險,要不是這書房就是他暗中練功之地,恐怕她就沒命了。
她淺淺一笑,似是在猶豫,煙霞般的粉紅慢慢映在臉上,“想來熠兒眼下已經在房裡了,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麼?”
他頓了一下,驀地掩脣咳嗽一聲,目光忽然移向了別處,“不了,我還要練功,就不陪你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秀雅的面龐竟慢慢變得慘白。
失望涌上心頭,她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我出去了。”
“嗯。”
她轉過身,慢慢向著那門走去,似乎能感覺的身後之人一直注視自己的目光,輕咬櫻脣,她微微苦笑,她以爲他們和解了,可他卻……難道以後真的就的如此淡漠了麼?
微微嘆了口氣,她慢慢打開門扉。
“噗!”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響讓她腳步驀地一頓,疑惑的回過頭,在看見眼前那一幕後,她驀地瞪大了眼眸。
“雲璟!”
蘇雲璟半跪在地上,血跡從他口角絲絲溢出,沾上了他潔白的外衫,他的臉色是他從未見過的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頭滲出,他緊閉著雙眸,模樣痛苦萬分。
碧落驚駭的看著他身前那一大灘殷紅的血漬,忙奔了過去,“雲璟,你怎麼了?!”
蘇雲睜眼看她,自嘲一笑,“我以爲自己能撐住,到底是高估了。”他努力舉起一隻手輕撫她因驚嚇而蒼白的臉,“不要哭。”
那時他冥元心法正值關鍵之處,需精氣合一,心無旁騖,可透過暗閣看到那驚險一幕,他霎時心下一緊,甚至來不及細想就已衝出暗室,幸好她最後平安無事,可他心法遭滯,強氣之下經脈俱損,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他話剛落音,她眼淚反而滴得更兇,“你不會有事的,我去找大夫!”
他握住她纖細的手,“沒……沒用的……”剛開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喘了口氣,方又慢慢說道,“去找白簡,只有他能救我。”
碧落知道白簡,那是他的貼身侍從,聽說是他從外歸來時帶回來的武林中人,她曾親眼見到白簡指點他武功,她忙點頭,一把抹去面上大滴眼淚,“你撐住,我馬上就把他帶來。”說完,便匆忙向外奔去。
白簡過來時,蘇雲璟已經昏死在地上,他一動不動,怎麼也叫不醒,碧落肝膽俱裂,撫著他死灰般的臉不禁慟哭。
白簡隨即給他把了脈,然而臉色卻是一變,只說了句:“情況不妙。”犀利的眼看向四周衆人,“快把少爺扶到榻上。”
待把人安置到榻上,碧落緊緊握著蘇雲璟的手,忙問白簡,“他要不要緊?你快救救他。”
白簡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少爺如今這般情況,必是練武之時出了什麼岔子才使得精氣不控,眼下筋脈損傷已是極重,甚是危急。”
她一聽頓時明白過來,他都是爲了救她纔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是她害了他,眼淚慢慢沁出眼眶,可她只要眼下不是哭的時候,只哀求著白簡,“他說過只有你能救他,求你快想想辦法。”
“夫人莫這樣說,白簡擔當不起,救少爺是白簡的職責,白簡一定會護少爺周全。”說著,他抱拳頷首,“還請夫人先避開片刻,白簡需給少爺運功,護住他的心脈。”
碧落只好點頭,擔憂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蘇雲璟,“麻煩你了。”
待白簡從房間出來之時已近黃昏,期間蘇棋天聞訊也匆匆趕了過來,見到白簡,他站起身神色肅然,“我兒如何?”
即使是如此緊急的時刻,他的臉色也從不慌亂,可碧落卻注意到他垂下的手卻在隱隱發抖。
白簡頷首,恭敬說道:“少爺體內強氣兇猛不受控制,屬下已給少爺輸入內力,以平衡此邪氣,若是少爺能撐過今晚那便無礙。”
蘇棋天沉默不語,只是臉色漸變晦暗,白簡只說了好的一面,可他話中另一層意思卻令他不安,若是不能撐過今晚,那他的雲璟豈不……
他頓時心下大慟,似乎眨眼之間蒼老了十歲,神色再也不受控制,悲涼之色劃上面頰,蘇棋天狠狠吸了口氣,閉上了眼。
“他會撐下去的”,碧落目光灼灼盯著白簡,眼睛赤紅,似有什麼就要滴落,“他一定會沒事的,是麼?”
她的目光讓白簡心下一震,不覺點了點頭。
“我去看看他。”碧落忽然向前走去,一把推開了那門。
屋內,蘇雲璟仍是靜靜的躺著,一動不動,看樣子似乎只是和平常一樣只是睡著了而已,她一步步慢慢走到他榻前,將他冰涼的手貼著自己臉頰,慢慢摩挲。
“雲璟,你快醒醒,快醒過來啊。”話剛落音,她已泣不成聲,將臉埋在他手心裡低低哭泣。
心神一陣恍惚,一開始她只是簡單的希望只要能看見她的孩子便能知足了,可她卻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淪陷,只要瞧見他一眼,她似乎變得都預想的那個自己越來越遠了,越是相處,她越是在意他,因爲他的一喜一怒,她可以開心到天上去也能悲痛到地底下,她以爲自己可以坦然的,可終究不是,原來她對他的愛戀從不曾退卻一分,即使曾經那麼悲痛絕望,只要他對她稍微露出笑顏,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心房便即刻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愛一個人,原來可以讓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
她看著他蒼白的面容,一聲苦笑,“蘇雲璟,你知道麼,原來我這麼沒用,想忘了你反而卻愛你更深,你呢,你在乎我麼?”她一點一點溫柔摩擦他的精緻面頰,“你還記得那個醜陋的小乞兒麼,她如今就在你身邊呢,還給你生下熠兒,你可不能辜負她,一定要醒過來,她會等著你,一直等著你。”
榻上,他昏睡如初,寧靜的容顏像是被打上了一層冰霜,連呼吸都是淡的輕不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輕聲打開。
白簡望著那個憔悴嬌小的身影嘆了一口氣,“夫人,您已經守了好幾個時辰,晚膳也沒進,身子必是甚爲虛弱,還是去休息吧,這裡讓白簡守著就好。”
碧落輕輕搖了搖頭,腦子一陣眩暈,精神極其緊繃之下她已有些受不住,可她卻不願離開榻上之人一步,“我要陪著他。”她的聲音雖是虛弱然而卻極爲堅定。
白簡看她臉色,此刻比少爺也好不了多少,在這樣下去怕是又要多個人倒下了。
碧落艱難撐起身子將蘇雲璟被角掖了掖,可一如白簡猜測一般,下一刻她身子便轟然一晃,要不是白簡及時相扶,恐怕早就摔倒在地。
“夫人,還是去休息吧,若是少爺醒來夫人卻病倒了,想來少爺也會痛心,屆時又要擔心夫人又要顧及自身狀況,想來不是夫人樂意所見。”
白簡勸人很有一套,碧落咬脣,身子真的已經撐到極限,她終究點了點頭,擔心連累到蘇雲璟,只好答應,不忘說道:“若是他醒來,你一定要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