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外待了一下午將近天黑時分纔在疏靈的唸叨中回了屋, 裡面早就沒有他的身影,桌上也被清掃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她靠著椅靜靜地坐著, 午膳只用了略略一點(diǎn), 現(xiàn)在到是有些餓了, 剛想讓人隨意做些點(diǎn)心填飽肚子, 卻不想恰時有奴僕將熱氣騰騰地飯菜端了來。
她詫異的看著那些色香味濃的菜食, 飯菜顯然是剛做的,這個時辰早過了用膳的點(diǎn),他們怎麼會……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 那正擺菜的婢子輕快一笑,“少爺說夫人在外逗留半日回來時必是胃腸虛空, 吩咐奴婢們不必早做晚膳, 待夫人回來那時才通知膳房, 讓夫人正好吃上熱食。”
她看了那冒著熱氣香氣四溢的飯菜,頓了頓, 問道:“他呢?”
“少爺現(xiàn)在還在書房呢。”
“可是吃過了?”
“嗯,不過少爺似乎胃口不太好,喝了半碗清粥便讓奴婢們將菜食端走了,一下午便在書房呆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我知道了, 你退下吧。”她起身走到桌旁面色不變。
菜色很香, 肚子很餓, 她不會與自己過不去, 只要他人不在眼前心情就不會泛起漣漪, 她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來,一旁疏靈慾言又止, “夫人,少爺他……”
她微微一笑看向疏靈,“你也餓了吧,陪我吃點(diǎn)。”
“奴婢不餓,夫人,少爺……”
“你真的不吃麼,真的挺好吃的。”她拍拍自己身邊的椅子,“坐會兒。”
疏靈搖搖頭,“夫人,要不還是去看看少……”
“我吃飽了。”她放下筷子,“疏靈你今天沒有口福了,味道真的蠻不錯。”
一旁奴僕們過來收拾膳食,她很快起身站在了窗前,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喝飽喝足真痛快,今晚的月色似乎不錯,月亮可真圓。”
疏靈站在一旁輕嘆口氣,夫人有意不讓她提起少爺,難道他們從此真的就形同陌路了?不覺想起午時桌旁那個寂寞的身影,她何曾見過那個人將頭低垂的那麼深。
晚上碧落很早上了榻,已躺了一個時辰她仍睜著眼睛,四周靜謐的可以聽見外面輕風(fēng)拂過枝葉沙沙地作響聲,月光透過窗子柔柔照了進(jìn)來,清輝印地投下一個朦朧的半圓,她怔怔看著那個半圓,眼底卻空無一片。
“吱呀——”
聲音雖然很輕但她還是聽到了,有人打開了門走了進(jìn)來。
她看到一個修長清瘦的身影向她牀榻方向走了過來,那人腳步聲很輕,在前面屏風(fēng)那處停了停,然後驀地又轉(zhuǎn)過了身往回走去。
她一直看著那身影,明眸深處似是一片靜湖不見一絲波瀾,然後她又看到那個身影走了幾步忽的又站住了,猛地轉(zhuǎn)過了身似乎堅(jiān)定了什麼又向著她的方向走來,連腳步都微微加快了。
她一直睜著眼看著那身影走近,那人走到她牀榻邊才發(fā)現(xiàn)她竟醒著,似乎有些驚訝,那人一瞬間睜大了眸子看著她,不過很快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神色自若道:“還沒睡?”
她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身去,似乎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牀邊的身影靜靜地站著看著她,也不知站了多久,她依然背對著他沉默以對,忽然,那身影脫了鞋襪上了榻,她側(cè)身過去無意間留下的空間足夠他躺下,她似乎吃了一驚,身子輕輕一顫,終於說出第一句話,“下去。”
她仍沒有回過頭來,他當(dāng)然也不會那麼聽話,他側(cè)頭看著她卻只能看見她的後腦勺,鼻端是她的泛著香氣的髮絲,手指動了動想要將她輕攬入懷,可不想徹底惹惱她,他慢慢收回了手,筆直的躺著不敢輕舉妄動。
“你真的不想看見我?”他輕聲問道。
“不想。”她回答的毫不猶豫。
心裡泛起一絲苦澀,他自嘲一笑,“我就那麼不可原諒麼,這回是自作自受了麼。”
她沒有出聲,似是無言認(rèn)同了他的話。
他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過了片刻靜靜的看著她,“還記得你爲(wèi)了救我而失的寒魄劍麼,我已經(jīng)拿回來了,你的祖?zhèn)髦飸?yīng)當(dāng)由你擁有,明日我便派人送到屋裡來。”
她還是一言不發(fā),他卻慢慢心酸,往日她的好一點(diǎn)一點(diǎn)浮現(xiàn)在眼前,她爲(wèi)了他做了那麼多舍了那麼多,不知何時這些都已在他心裡發(fā)了芽,他詫異自己明明當(dāng)初並無多少在意如今竟記得這麼清楚。
他終於忍不住將手環(huán)上她瘦弱的腰身,然而纔剛碰觸,她便騰地坐起了身,冷冷的聲音直直穿進(jìn)他的耳裡,“你若是再不走那我走!”說著竟真的作勢要起身。
他忙坐了起來拉住她,這個時辰她若出去還能去哪兒?
“你睡吧,我走便是。”他靜靜地道,嗓音微微黯啞,似乎心裡少了什麼似的只覺得空蕩的難受。
他下了榻看她一眼,她留給他的仍只是一個冷漠的背影,頭一次在她面前他覺得眼睛有些發(fā)澀,在那澀意還沒蔓延之前忙轉(zhuǎn)過身去極快的走了出去。
次日,碧落更早地起了身,略略吃過早膳後她便離開了屋子,不想再見到那個隨時會進(jìn)屋的身影,她做不到對發(fā)生的一切毫不在乎,既然如此他如今的寵愛她也要不起,兩不想見便是最好的辦法。
她想一個人靜靜待會兒,可疏靈不愧是是蘇雲(yún)璟的好手下,爲(wèi)難的看著她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嘆了口氣,答應(yīng)疏靈一定會在她目光可及之處。
此刻她坐在涼亭裡頭輕靠著亭柱怔怔地看著園裡,一陣清風(fēng)吹來,耳旁髮絲便輕輕飛揚(yáng)觸到了眼裡,她揉了揉眼,明明只是很輕微的不舒適不知怎的她停住動作時竟在指端看到了一滴晶瑩,她摸摸臉頰,上面濡溼一片,她詫異自己什麼時候竟哭了,明明沒有什麼事已值得她流出眼淚。
忙擦了擦眼,她伸手使勁揉著臉頰扯出了一絲笑意來,日暖風(fēng)和、春光無限,眼前的風(fēng)景那麼美好,既然來了這兒她便應(yīng)是愜意舒適的,她睜大眼將眼底那股酸澀退回去,眼睛通紅著,面上卻笑意盈盈。
她的這一番動作絲毫不剩的落入亭下站著的那人眼裡,他看得出來她不快樂。略猶豫片刻,他終於走了過去,直盯著看她:“夫人……”
碧落一怔,滿臉的淚痕粘著髮絲緊貼在她的臉頰讓她此刻看上去有絲滑稽,但隨即她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白簡,好久不見。”
“夫人怎麼一人在此?”
她微微一笑,“閒來無事便過來走走,一個人靜靜的挺好。”
她方纔流淚的模樣在印在腦海裡,他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無聲哭地那般悽慘,猶豫片刻,他問道:“夫人可有什麼不順心之事?”
他話剛落音,她臉上笑意淡了淡,慢慢低下頭沉默下來。
“可是和……少爺有關(guān)?夫人和少爺……”
想起最近發(fā)生的事,他試探的問道,然而話還未完便見她臉色驀地一變,似乎更加蒼白,便沒有再說下去,心裡已然猜到一二。
對於少爺和她的事,他多少清楚一些,他也可以算是算計(jì)她的那些人裡的其中之一,這位夫人自從過門開始似乎就不受少爺寵愛,他記得之前少爺每次提到她時神色似乎都微微不耐,因而到最後她被利用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坦白來講利用她成事的確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對此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應(yīng)當(dāng),反而覺得理所當(dāng)然,畢竟她並沒有損失一根毫毛安全無恙地回來了。
可是如今看到她強(qiáng)顏歡笑的模樣,他第一次不覺蹙起了眉,對於這個嬌弱美麗的女人,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將她考慮在內(nèi),昨日見她在這園中呆坐了一下午,今日也碰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此,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似乎有些,可憐。他盯著她臉上的淚痕,心裡忽然升起一絲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