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從未想過會以如今這種身份進入蘇府, 三個月前皇帝的聖旨猶言在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國師義女林碧落淑慎性成、品貌出衆,朕聞之甚悅, 恰值愛卿蘇雲璟適婚之時, 當澤賢女與之爲配, 朕欲成佳人之美, 特將林氏女碧落許配蘇雲璟爲妻。佈告中外, 鹹使聞之。欽此。”
殷無憂不僅將她收義女,甚至向皇帝請旨讓她嫁給蘇雲璟,一夕之間, 她的身份便是天翻地覆。
皇帝的旨意誰敢不從,蘇家自是不會例外, 短短一個月便過去, 就在今日她與蘇雲璟拜了堂, 雖然她不知他是否真的願意娶“從未謀面”的她。
一切恍然如夢,她就這樣成爲了他的妻, 這是她以前從未去想象的,她只是想要回兒子,可是卻不覺間似乎走得更遠了,所有的一切不在她預料之內,當初皇帝的聖旨驚得她當場說不出話來, 她甚至感覺自己聽到了幻音, 直到殷無憂將她拉起提醒她接旨她纔回過神來, 這就樣迷迷糊糊的便訂了終身, 事後才從殷無憂口中得知這一切都是他向皇帝請求而來, 她這才恍然大悟爲何當初他執意要收她爲義女,她心中滋味難辨, 一時之間竟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木已成舟,無論此後是好是壞,她只能閉著眼往前衝了。
洞房花燭夜,她一人安靜的坐於牀頭,喜娘和婢女早就退下了,心裡一時竟慌亂起來,像是想要抓住什麼卻又什麼也抓不住似的,她的丈夫遲遲未進房,此刻她其實是有幾分歡喜的,心底莫名的有幾分輕鬆,她突然不敢見他,她寧願他晚些進來,最好今夜不進房,她不知自己改怎樣面對他。
他那麼厭惡他,她卻已經是他的妻子了,終究與他拜了堂。
腦中竟忽然浮現從前的一幕幕,從相識到相思,她爲他付出了全部的身心,卻終究只是她一個人的單相思啊,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就連與她有了孩子也只是一個意外,眼中慢慢沁出了淚水,走到如今這一步,蘇雲璟,恐怕你絕對想不到吧?
然而,她的預期卻落了空,“吱呀”一聲,房門輕聲被打開,頭頂的蓋頭遮住了她的眼,她看不見他,只聽見沉穩的腳步聲慢慢的向她走來,然後一雙精緻的鞋便出現在眼前。
他靜靜的站在她面前,沉默著,她也沉默著,突然不敢開口,緊張的手心沁滿了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她聽到他的聲音,清冷卻又帶了點別的什麼,“聽說,你的名字是叫碧落?”
聲音很輕,像是隻是不經意的一問,然而卻讓她身子倏地一震,猛地站起身,頭上的蓋頭隨著她的身形顫了顫,她抿緊了脣,緊繃地站在他面前。
“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無須如此。”她的反應讓他一驚,心底的疑問越來越濃,嘴上雖是如此安慰,他目光卻如鷹一般緊緊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這蓋頭,真的很礙眼啊。
不等她答話,他忽的一動,已將她的蓋頭一下子揭了去,她一驚,反射性的擡頭愣愣的看著他。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去,眼眸裡像是有種錯愕,只是蹙眉看著她,她越發緊張,像是呼吸都被生生遏制了一般,他爲什麼這般瞧她,是發現了她的身份,想要再次趕她走?
不,不會的,她已經變了容貌,他不會認出她的,她不斷地安慰著自己,鼓起勇氣與他對視,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
蘇雲璟,我不會怕你的,我一定要得到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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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清澈雪亮,長長的睫毛下雙眸盈水,竟是哭過了?他頓時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怪不得如此防備,莫不是嫁進這蘇府還有一番故事?
心底一聲冷笑,不管她心意如何,他沒有興趣關注她以前的日子,只要在這蘇府安分不給他惹事那便好辦,皇帝指定的女人,他自是退不回去的,她的眼淚對他無用,眼下他還有壯志未酬,已經沒有心思再來體諒這個女人了。
他冷看著她,出乎意料的,她卻毫無畏懼的回視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在她幽眸深處看到了某種挑釁的意味,這種睥睨的姿態與她清麗脫俗、嬌弱可人的容貌極爲不稱。
這張面孔堪稱國色天香,但卻也是陌生至極,他自嘲一笑,之前的疑慮看來真的是多餘的,那個人早就離開這皇城了罷,在初聽到聖上賜婚之人名字時他甚至詫異,甚至懷疑那人是不是她,看來真是他想錯了,她不會對他有這種眼神,眼前這個人名字與她一樣恐怕只是巧合,況且她是師父新收的義女,師父不會傷害他,這個女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想到此他戒心稍稍放鬆,對著新婚妻子溫潤一笑,就像個真正體貼的好丈夫,“夫人勞累一天,此時必是極乏,夫人就好生歇著吧,爲夫這就不打擾了。”說完,他對著她微微一笑,便大步走出了新房。
就在即將踏出房門口時,他忽的回頭,徐徐夜風吹拂他一身紅衣,長髮飛揚,俊逸飄渺,那溫雅的笑意竟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眼底的溫柔多情能暖徹人的心防,“差點忘了告訴你,我還有一個兒子,於你,這是不是一個驚喜?”
他輕笑著離去,她驚詫的看著他的背影,他是故意想驚嚇住她這個新婚妻子?可惜他卻失算了,她沒有絲毫的委屈失望,她正是爲此而來!
不過,他竟這樣就把她落在這兒了?想想,走了也好,至少她不用煩惱該怎麼與他周旋。
靜坐片刻,她抵不過乏累,慢慢脫了衣上榻,一切稍安勿躁,不急,她終究會要回孩子的,不過即使躺下卻又不甘,到底壓制不住心底的期盼,她驀地坐起身,眼裡竟是前所未有的激動與興奮,極快的穿戴好,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四下一片安靜,賓客早已回去,偌大的蘇府衆人都已安歇,時機正好,悄悄推開門,她輕手輕腳的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