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河水方向往回走,然而河堤泥濘,有的地方還算乾燥,有的卻是寸步難行,整雙鞋都埋在了泥堆裡。
一路艱難向前,之前順著河水一路漂流而下速度極快,而今卻是一步步前行,費時良多,等到終於看見了鎮子模糊的輪廓卻已是傍晚時分,夕陽只剩下些許餘暉未退,整個天色昏暗陰沉,他們已是將近一天沒有進食,此時是又累又餓,早已沒有力氣再繼續前行。
“公子,我們先歇歇吧。”碧落在一塊大石後找到了一個木樁,正要用袖子將木樁擦拭的乾淨些,蘇雲璟擺擺手,“如今在外不用講究這些。”
她微微一笑只好作罷,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忙扶著他坐下,那木樁頗大,見碧落只是站在一側,他身子向外挪了挪,溫柔的笑道:“你也歇歇。”
她也不好推辭,坐在了他一邊,兩人之間隔了些距離,然而晚風陣陣,帶著他身上清雅的氣息直直的撲在了她的鼻端,他此刻正閉著眼養身,她就睜著眼一直看著他,眉目溫和,清俊淡雅,雖然身處這鄉野之地,然而周身自然的一股高貴之氣縈繞,他果真不是她這樣的人能匹配的,她心下不禁悽苦,不過如果能一直這樣看著他,她也知足了。
兩人沒有說話,一直靜靜的坐著,夜色漸漸來襲,耳邊蟲鳥低鳴,自有一番熱鬧,卻也覺得心神通暢,舒適無比。
擡眸看了看天色,看來要繼續趕路了,碧落側頭看向他,卻發現他身子後仰斜靠在身後的大石之上,雙目閉合,神態安詳,顯然是睡著了,她不忍心叫醒他,微微一笑,擡頭看向頭頂星子依稀的夜空。
忽的,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驀地出現在周圍。
“快,動作麻利點。”一聲厲喝,是個男人的聲音,“還不快點,磨蹭什麼!”
隨即想起了另一個男人瘋狂咒罵的聲音,“住手,你們要是膽敢傷我兒一分,他日老朽必定十分報之!”
“喲喲,右護法,都到這份了,您老還死鴨子嘴硬,得罪少主就是這個下場,小的看您還是沒有悔悟啊。”說著,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諂媚,“少主,您看小的說的是也不是?”
一聲陰笑溢出,只聽有人說道:“你這小子這是張嘴是越來越巧了”,突然他語氣變得陰沉嘲諷,“右護法,你這老東西三番兩次在父親面前詆譭我,這次出教在外,你還屢屢指使你那兒子搶本少爺的功,不就是想拉下本少爺讓你兒子取而代之嗎,今兒個,本少爺就活埋了你那寶貝兒子,這就是你得罪本少爺的下場!”
碧落身子猛地一震,這聲音……
她悄悄地從大石後探出頭去,大石上覆蓋的嚴密的枝葉藤蔓很好的掩護了她的身影,卻見到一個熟悉至極的人影,玄步青!
此刻玄步青高高在上的看著地上被緊緊捆綁被迫跪在他面前的老人,身旁站著數名黑衣侍衛,那些人面前是一個大坑,而那坑邊緣躺著一個動也不能動像是被點了穴,只是睜著眼怒視著玄步青的年輕人。
老人銳利的眼幾乎是想將玄步青生生凌遲,“下任主上之位本來就不是你能居之,玄步青你武不及我兒,智不及我兒,除了好色之外你還有何本事?玄極教教規本就是能者居之,你何德何能站在那個位置,要不是你乃主上骨肉,你以爲別人會心甘情願的聽令與你嗎?”
聞言玄步青卻只是大笑,“老東西你再怎麼不服氣,可如今你們父子二人不照樣落在本少爺的手裡嗎?現在只要本少爺一句話你寶貝兒子就會馬上滾去見閻王!”
老人頓時額上青筋急暴,怒聲道:“要不是你使些下三濫的手段,我父子二人怎會被你所困?!”
“不管再下三濫,只要目的達成不就行了,老東西啊,你怎麼到這份上了嘴還是這麼討人厭呢?”
老人臉上不屑之意盡顯,“玄步青你就只會這些勾當,三年前你信心滿滿在主上面前自薦必能取回那寶劍,可你卻是無功而返,最後竟然愚蠢的將那靈劍山莊一夜之間焚燬,使得那唯一探聽到寶劍下落的線索付之一炬,如今你卻又是不管不顧的將我父子二人以卑鄙手段抓來,若是被主上知曉,他必不會輕饒了你。”
玄步青似是惱羞成怒,他忽的上前一把揪住老人的衣襟,“老東西,我可是他唯一的兒子,難不成他會將我殺了,哼!我看今日是不給你些顏色瞧瞧,你這老東西不知道本少爺的厲害!”說完,他對身旁的守衛呵斥道,“還站著幹什麼,給我活埋了他兒子,老東西,我要你眼睜睜的看著你兒子是怎樣死在你面前的!”
“玄步青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你不得好死!”見那幾個守衛一腳將兒子狠狠的踢進大坑之中,老人瘋狂的掙扎想要擺脫束縛身體的繩索,然而卻很快被人制服。
碧落愣愣的看著這一切,直到感覺有人在輕輕扯著她的衣袖擺子,她回頭一看卻是蘇雲璟。
蘇雲璟手指在脣上豎起,示意碧落噤聲,而後他看了前面那些人一眼,眉頭輕皺,看來他們此行真是禍不單行,若是被這些人發現必定是性命不保,一時半會兒他們是不可能離開了,二人只好靜觀其變,再做下一步打算。
“玄步青,你給我停下,要殺就衝我來,折磨我兒算什麼勾當!”
玄步青拍手笑道:“好一個愛兒如命的好父親,真是讓本少爺羨慕呢,可是本少爺最見不得別人比少爺我好了。”說完,他微微一挑眉,“勾當?我這勾當右護法還看得少嗎,您老不是也經常爲達目的這麼幹麼,怎麼,如今這手兒用在了您寶貝兒子身上就捨不得了?”
看著厚重的泥土一層層毫不留情的覆蓋到那年輕人身上,老人赤紅了眼,若是他的兒子多他也不必這般著急,絕不會在意這小子性命,可是他有衆多老婆,這麼多年卻唯獨生了這麼一個兒子,連個女兒都沒有,若是這個兒子沒了,他的香火就要斷了。
“玄步青,你要是殺了我兒,老朽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玄步青笑的更得意,“本少爺不怕鬼,更不怕你這個老鬼。”
那泥土漸漸將年輕人全身覆蓋,連鼻子嘴巴也絲毫看不見一點,只露出一雙睜的極大的眼,裡面全是駭人的血絲,像是要衝破血管溢出來一樣,甚是滲人。
埋土的守衛們被那年輕人的模樣嚇到,填土的動作有些遲疑,玄步青頓時厲聲喝道:“都給我愣著幹什麼,繼續,要是本少爺看見誰停下,就活剝了他的皮!”
守衛們再也不敢耽擱,心一橫,加快了動作,泥土霎時紛紛而落,灑在了年輕人睜著的眼裡。
年輕人身上泥土越積越多,直到再也看不見一點身影,玄步青沒有喊停,守衛們不敢輕易收手,仍是繼續著手裡的動作。
見兒子已完全覆沒在土坑之中,老人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罵道:“玄步青,我要殺了你!”說著他驀地掙脫身上牽制住他的人,向著玄步青撲去。
然而他身上終究綁著繩索,再不顧一切也不會是玄步青的對手,就見玄步青一腳狠狠踢開他。
頓時老人猛地趴到在地,玄步青陰笑著上前一腳狠狠踩在他的胸口,“老東西,就憑你還跟跟本少爺鬥?!你那寶貝兒子已經魂歸西天了,你的命也留不了多久了。”
說著,他驀地抽出劍割過那老人的脖子,血液高濺,噴灑了玄步青滿山滿臉,然而玄步青的笑聲卻越來越大,眼裡有著嗜血的瘋狂。
碧落再也看不下去,那人死狀太過悽慘,讓她驀地一瞬間想到了三年前靈劍山莊淒厲駭人的一夜。
她深吸一口氣,側過頭去,卻不想見到更令她心驚膽寒的一幕,驀地她睜大了眼。
卻見那巨石上正覆著一條黑蛇,吐著深紅的信子,朝著蘇雲璟虎視眈眈的潛去,黑蛇此時距蘇雲璟背後不過半尺,情況危急,她腦子轟的一聲,再不顧他想,見黑蛇已經拱起身子眼看就要咬傷蘇雲璟,忙撲到了蘇雲璟身後。
她曾經多年流浪在外,荒山野嶺更常是遮風擋雨的居所,蛇蟲蟻獸並不少見,早已訓練出了應對的方法與技巧,她猛地一撲身,精確的捏住了蛇的七寸,將之快速扔出數尺之外。
蘇雲璟聽到聲響回頭看她,恰好見到她扔出黑蛇的一幕,驀地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忙低頭看她,見她衣衫上沒有血液滲出,身上沒有傷口方纔鬆了一口氣。
然而,剛纔碧落雖是已經小心翼翼,儘量避免產生聲響,卻仍是讓玄步青一行人察覺了。
“誰在那兒?”玄步青瞬間警惕的看向大石方向。同時便有守衛快速奔過去將大石旁的藤蔓一劍斬斷,蘇雲璟與碧落便完完全全的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