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在暗室的公子?”小緹迷茫的搖搖頭,“我怎麼不知道暗室還關了人男人,不過話說回來,那種機密要地,我們這些下人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抓抓頭,又繼續說道,“雖是不知道暗室到底有沒有關過人,不過教中的確是多了一個男人,不過我們誰也沒有見過他的樣子,崔醫女倒是接觸過那個男人,這些消息還是她透露的呢,要不是我和她關係鐵,她也不會告訴我這些秘密。”
“那個男人怎麼了?他還好嗎?”她一路走來,所見的都是女人,如果沒有猜錯,這個地方應該是沒有男人的,若是那位公子還留在此地,那小緹口中的男人很可能是他,她與他雖是不甚相熟,可是雖只有那短短幾個時辰的相處,她便感覺出他是個好人,她和他同被拘禁此處,同病相憐的感覺讓她驀地對他親近起來,不自覺的想要關心他。
他看起來不太好,那個將他帶走的女人似乎不簡單,他可不要出事纔好。。
“聽說那個男人好像是受傷了,而且傷的還挺嚴重的。”
“什麼,怎麼突然就受傷了呢?”
“誰知道呢,是崔醫女給他治的傷呢,聽她說,那男人長得很是俊俏呢,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似的。”小緹託著腮不只想到了什麼,低聲笑了起來。
見她蹙著眉頭,小緹不覺睜大眼睛疑惑的問道:“你是不是認識那個男人啊?”
她點點頭,“只見過他一面,他是第一個不嫌惡我的人,真的是個好人。”
“好人有好報,你就放心吧,聽崔醫女說,那個男人的傷勢已經控制住了,小蘿,你就別擔心了。”
“嗯。”她點點頭嘆息一聲,也只能這樣了。
幾個時辰之後她被人叫了出去,可沒想到要拜見的主子卻是她---那個出現在暗室的女人。
雙手撐地,匍匐著身子跪在冰冷堅硬映著她卑微身影的白玉磚上,座上之人慵懶的斜靠在貴妃榻上,微瞇著狹長的雙眼打量著她。
“不看你這張臉,單就你這楊柳小蠻腰看起來也是頗有姿色的,真是可惜了。”索弄月嘖嘖有聲的搖搖頭,笑著說道,“起來吧。”
她順從的站起身,眼睛落在腳前一尺的地方。
“小蘿,知道本座爲何會將你放出來嗎?”
她搖搖頭,輕聲道:“奴婢不知。”
索弄月嗤笑一聲,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無才無貌,對我陰花教來說實在無用,留你也無益,你的命,本是該絕的。”
將她明明恐懼卻偏偏隱忍的模樣盡收眼底,索弄月嘴角上揚弧度更大,“然而如今,本座卻是改變主意了。”
索弄月慢慢走下榻,一步一步緩慢的踱至她身前,“眼下有件差事還需你來做,所以本座便留你性命,至於你這小命能留多久,便要看你表現如何了。”
敵強我弱,她明白這個道理。模樣乖巧順從,她再次跪在索弄月面前,恭聲答道:“奴婢一定完成教主吩咐之事,不讓教主失望。”
“嗯。”索弄月讚賞的點點頭,“好了,起來吧。”
“還記得在暗室裡見到的那個男人嗎?”忽的,索弄月提到了蘇雲璟。
她驚了一下,垂下頭去,“……記得。”
“猜你也一定會記得,畢竟是那麼出塵脫俗的男人”,索弄月嬌笑一聲繼續說道,“從眼下開始,你就是貼身伺候他的貼身女婢。”
見她神色震驚,索弄月輕笑著慢慢在貴妃榻上躺下,“你就負責他的飲食起居,切記要把他照顧好了,還有……”她忽的神色肅穆,直直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要把他的一切事宜,每日,詳細不漏的,告訴本座。”
原來,這纔是這個女人真正的目的,竟是要她去監視他?!
“聽懂了嗎?”索弄月對於她長久的沉默甚爲不滿,斜著眼睛睥睨著她,其中兇光厲色顯露無疑。
“……是。”忙收斂神色,她輕聲道。
“把她帶到蘇公子住處去吧。”索弄月向四周婢女揮揮手,立刻站出一女侍,帶著她躬身退了出去。
看著逐漸遠離視線的兩個身影,索弄月不屑的冷冷一笑,雙拳狠狠捏緊。
腦中慢慢憶起那日蘇雲璟咬舌的情景,她費盡心力救下他的命,換來的卻是他的毫不領情。從她將他強帶到牀上之後,那以後的蘇雲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言不語,不笑不怒,以往他雖是不喜她強迫劫他來此,可是不論再抗拒,從小的教養與他本來就溫潤的脾性,他雖是寡有喜怒,但是對她卻仍是有禮的。不像現在,他的臉上永遠像是隻會掛著一種神情,那種無悲無喜,看淡一切的神情,就像個木頭人,她恨透了這種表情!
即使他現在病情已經完全康復,可是無論她跟他說什麼,怎樣討好他,他都一動不動,在她面前就像啞巴似的絕不開口,她堂堂陰花教的教主何嘗這般費盡心思的討一個男人的笑顏,可是他卻不領情!
現在的蘇雲璟不再是以前那個平易近人之人,他不吃不喝,誰也不理,看來是真想求死!
死?沒那麼容易!
既然當初她索弄月敢將他暗中劫來陰花教,就絕沒有放人的道理,只要有她在的一天,他就休想離開此地!
如今,他對於她陰花教之人排斥抗拒至極,那麼她就找個與教中無關之人來接近他,而這個同樣被她們劫持而來的乞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蘇雲璟,看著吧,我會讓你明白,不管怎樣,你永遠也逃不出我索弄月之手!
門前幹高冠大的梧桐樹枝葉招搖,在晚風的輕拂下沙沙作響,金黃的落葉像垂死掙扎的蝴蝶迎風高揚而後無力飄旋於地,屋角白色的小花星星寥寥的綻放,偶爾一聲鳥鳴自頭頂響起,淒厲,孤清,讓人無端的心澀。
天色已漸漸深沉,灰暗的暮色下,這一方小院更加顯得冷清,寂寥,這就是自從她站到此地後的感覺。
他就住在這裡?
怔怔的看著眼前緊閉的門,她頓了片刻,終於慢慢走了上去,輕輕推開那扇久閉之門。
一陣紫檀清香之氣淡淡襲來,與門外的蕭索不同,入目的是一間典雅簡致的房間,八仙桌下青色桌幔整齊的懸掛,其上擺著青花茶壺,熱氣徐徐而起,顯然是剛有人添加,可是那滿滿的杯水靜靜的置在那兒,看來屋子裡的人並沒有喝。
鎮定心神,她終於慢慢向裡屋走去。
在她看清屋內的情況時,心神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靜靜的側躺在牀上,就那麼靠坐著,雙目閉合,濃密的睫毛下是一片怎麼也散不去的陰影,短短幾日不見他看起來瘦了好多,看著他清俊的消瘦而又蒼白的容顏,她忽的有些傷感。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進來,蘇雲璟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是她 ,眼裡閃過一抹訝異,“姑娘,是你?”溫和的聲音沙啞異常。
他竟然還記得她。
看著他蒼白憔悴的面容,她略過心底的酸澀,勉強撐起笑臉,緊走兩步來到牀邊,而那蒼白就更顯得不可忽視。
“公子,我……奴婢是派來照顧您的”,她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奴婢見到主子時該有的禮儀,於是,她俯身跪下,低垂著頭,“奴婢拜見公子。”
牀上的人良久沒有動靜,過了好一會兒,蘇雲璟終於輕聲說道:“是索教主,讓你來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她仍是跪著,“是。”
牀上人嘆了一口氣,隨即一隻手輕輕扶住她的臂膀,她擡頭看去,卻是蘇雲璟對著她溫和的說著,“起來吧,怎麼一直跪著。”
雖是淡淡的責備卻讓她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她乖順的站起身,問出了一直憋在心底的話,“公子,您近來可好?”
他卻不答,只是微微的笑著,反而問她,“她們沒有問難你吧?”聲音極低,有氣無力,像是說出這句話已經耗費了他全身的力氣似的。
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們”是誰,搖搖頭,“沒有,奴婢過得很好,謝公子關心。”
他露出舒心的笑容,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似的,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張開乾裂的脣,又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小蘿。”
他清雅的眉目輕輕地蹙了起來,“這應該不是你原來的名字吧?”
她怔愣了一下,開口,“公子怎麼知道?”
蘇雲璟臉上露出些許悵然的神情,嘆了一口氣,“我被困在這陰花教已有一月之餘了,畢竟如此長的時間”,他搖搖頭,又像是想通了什麼,又苦澀的微微一笑,“在這期間,我所見的女子大都以“小”字開頭,所以,我猜你這名字也該是她們給取得吧?”
“嗯,公子猜的極對,小蘿的確不是奴婢原名……奴婢本名原叫碧落。”
蘇雲璟沒有再問下去,只是說道:“真是好聽的名字,那以後我就叫你碧落吧。”他突然擡頭看著她,溫和的笑著,看著那溫暖的眸子,她不覺得也笑了起來。
忽的索弄月的話突然作響在她耳邊,她心裡只覺一陣愁悶,看著眼前溫雅平易的蘇雲璟,她不覺慢慢捏緊了拳頭。
見他嘴脣乾裂蒼白,碧落轉身去廳裡的桌上端來了那杯茶水,“公子,喝點水潤潤嗓子吧。”
蘇雲璟微微搖頭,臉上仍是讓人如沐春風的清雅微笑,“不了,我不渴。”
“可是……”碧落還欲再勸,蘇雲璟卻闔上了眼不再說話,像是已經睡著了,她只好作罷,垂首站在他的牀邊安靜的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