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自北方吹來,一下就驅走了白日裡的暑氣,又在淡雲青空下揚起碧縹蓮的清香。因爲這個原因,雁陽的人都叫這七月夜裡舒爽宜人的涼意爲“薰風”。一彎弦月掛上戲臺飛揚的檐角,天上點點的星子,倒比不過地上燦爛輝煌的燈火。這一日,正是七夕。雁陽城裡慣例開了夜市,盛樂街、風鏡池邊,遊人如織,熱鬧非凡。
“小熠你快過來,快過來??!”喧鬧中,陡然響起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
說話的,是一個女孩,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一身妃色的衣裙被擠得有些皺摺,不過她毫不在意,依舊笑靨璨爛。她的眉眼間雖未全然脫去稚氣,倒也能大抵看出幾分世人少有的清麗。她向著人羣那邊不住招手,鬢邊兩朵銀色的精巧珠花,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拖出幾道流星似的輕靈光痕。
“這裡人山人海,你這樣亂跑,早晚會走丟的。”一個墨衣少年說著,艱難地從人堆中擠出來,卻沒有想到,立刻便被女孩一把拖住。眼見她又要開始跑,他急急喊道:“泠兒你等等!張叔叔他們還落在後頭。”
“又不是離了他們我就不會走路了?!迸⒄f著,漆黑的眸子裡透出三分頑皮,“就是要他們跟不上纔好!”
少年秀長的眉毛也微微皺了起來,淺碧色的眼眸裡露出一絲難色:“可是義父吩咐過……”
“怕什麼!雲伯伯最疼我,你只要說都是我的主意就行了!好啦,走吧走吧!怎麼了嘛!小熠?”見少年還不接口,她猛地甩開了手,撅起了嘴,“你不走就不走,我一個人去玩!”雖然這樣說著,她卻也不徑自走開,依然站在原地,斜眼撇著面前好脾氣的少年。
朱雀街上的人越發多起來,再下去,恐怕連他們兩個都會被擠散。景熠嘆了口氣,終於妥協:“算我怕了你寧大小姐了!說吧,去哪裡?!?
“小熠你最好!”女孩喜笑顏開,指了指遠處巷子裡一家掛著琉璃燈的店鋪,“去那裡?!?
景熠望了望那裡,漆黑幽暗的小巷中,這一點微弱的燈火輕輕搖曳著,彷彿一隻神秘莫測的手,招呼著他們過去。他又看看身後還沒有來得及趕過來的幾個侍衛。他咬咬牙,也不去想回去以後逃脫不掉的一頓訓斥,點頭說道:“好吧,我們走。”
他們走近,才發現店上有一塊木匾,小篆字體書寫著“絕音閣”三個字。
景熠一愣:“泠兒,這……”
女孩輕輕一笑,食指立於脣邊讓景熠不要出身,她自己也不解釋什麼,輕輕釦了扣門環,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剛邁過門坎,景熠立刻知道這是一家古玩店。店裡燈火通明,古舊的字畫、精緻的器物放得十分妥貼,好似他們本來就應當在那個位置的。這裡的光陰似乎是靜止的,檀木幾案、檀木書架都泛出一層純厚端雅的光澤,流年就此凝固,而窗外不遠處的喧囂更如同遠隔時空一晃而過的流光溢彩。
景熠走到一架古琴邊,忽而,聽見一個極清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寧泠,你又來了?!彼琶仡^,只見女孩對面站著一個女子。她背襯著樓梯投下的陰影,前額垂下的華勝熠熠生輝。他看不出她的年紀,只覺得她年輕,然而,她漆黑的眼瞳中,卻折射出目光所及之處的萬事萬物。她注意到了他,嘴邊似乎輕輕抿出一絲笑:“你就是景熠?寧泠和我說起過。”
“你好。”景熠點了點頭,卻覺得有些驚訝。他和寧泠,一個是夕照宮主雲倦舒的養子,另一個是他的侄女,從小修習密術,爲防止被人輕易下咒,他們的全名從不告訴外人,亦是夕照宮最大的秘密之一。按照寧泠的性子,一定不會有問必答,那麼,眼前的這個女子,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全名的。
女子看著他異於中州人的眼眸,彷彿猜出他的心思,開口道:“我叫夜歌,和你們的宮主以及夕照宮,多少有一點淵源,所以店名和宮裡的‘絕音閣’一樣,也有幸知道你們兩個。再者,前些日子,寧泠就來過這裡。”
景熠半信半疑,疑惑地看著寧泠。
寧泠依然不迴應景熠,向夜歌笑著點了點頭:“夜歌姐姐,能不能再讓我看一看那樣東西?”
夜歌一點頭,從架子上拿下一個用綢布細細包好的東西。只有一層暗紋錦緞,卻包裹得極仔細。寧泠尖尖的下巴擱在檀木櫃臺上,目光被那樣東西牢牢牽引住,夜歌纖細白皙的手指每每一動,她的睫毛不自覺地微微顫動。
景熠看著寧泠,驚異於這從未在她眼中出現過的專注神情,那是一種沉默堅韌的目光,一瞬間,他想起了夕照宮裡年老的觀星師,縱然往昔可以被時光潮流輕易地顛覆,他們終究以同樣的姿態立於漫天星子之下,等待哪怕是一分一毫的變化。然而,下一刻,他在心裡自嘲地笑了,寧泠還不到十二歲,怎麼可能和記錄星辰變化的觀星師一樣。
纖長的手指輕輕一挑,雪緞被突然揭開。景熠看見,一迭迭清透的碧漪從寧泠眼中漾開。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彷彿著了魔一樣被定在那樣物件上。剛纔包裹著的,是一隻琉璃匣子,長三寸,高兩寸,匣子上的雲紋蘭草,雕工精細。匣子通體冰碧,角落上沉著一點黛色,碧色似雲煙,絲絲縷縷地裊繞在那裡。
“夜歌姐姐,你能不能把這樣東西留著?”寧泠突然開口,碰觸到夜歌的目光又立刻低下頭,咬了咬嘴脣,聲音也輕了一些,“我現在自己買不起……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把它帶走的!”
景熠愕然。寧泠是夕照宮主的侄女,夕照宮上下無一不把她當寶貝一樣寵著護著;而夕照宮與當朝王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可以說,寧泠的地位與分封王的郡主無異。平日裡,她的吃穿用度都有專人照管,各種珍奇玩物,只要她開口,就沒有得不到的。然而,這次,對於這個琉璃匣,既然她那麼喜歡,又爲何不告訴夕照宮主。
不等夜歌回答,寧泠又急急開口:“兩年……等兩年!等我行了笄禮,我就來把它帶走!”她說完,不安地抿起了嘴脣。
“好!我等你來買?!币垢栎p輕笑了起來,額前的華勝輕輕顫動,眼眸中萬物的冰冷倒影霎時消失,目光慈悲而暖柔。
寧泠走出絕音閣,突然轉身,仔細端詳起景熠,一邊喃喃說道:“真像?!钡坏染办诩殕枺钢贿h處掛著招牌的小攤,說了聲“去那裡看看,像是賣點心的”,便徑自跑開。
小攤子很簡陋,幾根竹竿撐起油布頂篷就算完了事,但各式點心樣樣都不缺。金黃金黃的是綠豆糕,爲防止粘成大塊,面上還小心塗了層香油;雪白夾雜幾顆紅色的,是橘紅糕,就指尖那麼點大小,聞來看來都無比誘人;其它的桂花糕、赤豆糕、雙釀團、椰絲團,一溜兒擺放著,糯米果仁的甜香直往鼻子裡鑽。
“小姑娘,你要什麼?”攤主看見有客人,連忙招呼。
“雲片糕。”寧泠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好嘞!”攤主說著,把切好的雲片糕用牛皮紙包了,遞給寧泠,“一大塊十個銅子?!?
寧泠接過,轉向景熠,笑瞇瞇地看著他:“小熠,前幾天,你是不是把我那裡的雲片糕吃得一點不剩?。俊?
景熠挑了挑眉,想說什麼,卻還是按耐住,順從地付了錢?!般鰞海裢砦衣犃四隳屈N多回,現在你也聽我一句話吧——我們去風鏡池邊等張叔叔他們,要是義父知道找不到你,肯定宮裡上下又會鬧成一團?!?
寧泠眼珠轉了轉,想了片刻,終於說了聲“好”。
風鏡池上浮著一朵朵碧縹蓮,正值七月的花事,薰風夾帶著一波波微涼的水氣撲面而來。月色下,那巴掌大小的花散發出瑩瑩的碧色。一池冰碧彷彿星河,波光粼粼,繁星點點。
寧泠踢了鞋子,做在池壁上,一雙雪白的足晃晃悠悠。
“泠兒,你剛纔說‘像’,像什麼?”
“顏色像啊?!睂庛鲞呎f邊伸手比劃著,“你的眼睛和琉璃匣的顏色。剛纔,我仔細看了,果真一模一樣?!笨匆娋办诘柠犉ど戏撼鲆粚拥谋〖t,她忽然笑了,一綹落到臉側的髮絲勾出一絲狡黠。
景熠掩飾似地咳嗽了一聲:“你有那麼多這樣那樣的匣子,怎麼偏偏還要這一個?!?
“秘密!”寧泠說著,輕輕拍掉景熠正要繼續拿雲片糕的手,嗔道,“好了好了,你不許吃了,剩下的都是我的。”
“一個人吃那麼多,都不覺得膩。”
“膩了我也吃!”寧泠一手往嘴裡塞了一片,“我偏偏就要把你這些年欠下的吃回來?!?
“我哪有欠那麼多?!本办诓桓市牡貭庌q了一句,“再說,每次我吃了你的雲片糕,你還不是照樣拿我削好的竹片打水漂玩。我可要立字據了!”
“立就立!”寧泠嘴裡塞著雲片糕,瞪了景熠一眼,氣勢不讓天地,聲音卻含糊不清。
景熠也不和她爭辯,站起身望了望四周?!皬埵迨逅麄冞€沒有來,大概這會兒正著急呢。以後我不在,你不要亂跑了,跑丟了迷路了,可不是什麼好玩的?!?
寧泠放下手裡的雲片糕,突然直直盯著景熠:“小熠你要回北陸去了?”
“嗯,大概就這幾個月的事情了。那裡來信說父汗身體不好,我總要回去的看看的,義父也這樣說。”景熠說著,低下了頭,“我出來十年,雖然根本不記得父汗長什麼樣子了,但他畢竟是我阿爸啊?!?
“那……那你還會回來麼?”寧泠仰起頭,微皺的眉間瀰漫開一種景熠看不明白的神采。
“我想回來?!?
寧泠沉默良久,終於輕輕“哦”了一聲。
“我去那裡,會想法子打聽你的消息,也會讓人傳消息給你。我還記得小時候聽照顧我的姆媽說,我們北陸人,只要到死的時候,纔不讓人找到。”
往日裡,說起北陸的事情,寧泠總是問東問西。然而這一次,她沒有打斷景熠,只靜靜聽著。
“在北陸,有人死了,親人就把他埋在大漠上,把墳弄平,還要牽兩頭駱駝過去,一頭剛產崽的母駱駝,一頭它生的小駱駝。然後,他們把小駱駝殺死在那裡,母駱駝就會記得那個位置。以後,如果親人想要去看看那個地方了,就讓母駱駝帶著去。等到母駱駝老了病了,也就差不多沒有人記得那個死掉的人,不需要知道墳的位置了?!?
“你答應我,你一定要回來的?!睂庛鲆Я艘ё烀嫞壑械墓馊A暗了又亮。
“泠兒你聽我說完,總之,我的意思是……”景熠說著,恰好對上寧泠漆黑的眼眸,那裡面突如其來地生出一股子認真,讓他有些窘迫。
“如果你不回來,要是哪天,我在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走丟了,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地方了,因爲沒有人能夠把我找回去了?!睂庛鼍瓦@麼淡淡說著,微微仰起頭,看著暗藍的天空。
“好,我答應你?!本办谏焓止戳斯磳庛龅男≈福钟昧δ罅四螅拔掖饝?。”
“嗯?!睂庛鰬?,蜷起腿,雙手抱膝,把整個臉都埋了下去。她漆黑的長髮上撒滿了月華,好像被打溼一樣,幽幽地泛出一層銀色的水光。
十年之後,夕照宮,澹望閣。
“那麼多年,佑護大人您終於肯回這裡看一看了。”夕照宮主雲倦舒說著,用手比劃著自己腰間的位置,“當年我第一次見您還只有這點高,一晃已經快五十年了?!?
“是啊,五十年了?!币垢璧瓚旖俏⑽⒁还?,伸手撫上巨大的廊柱,“總想回來看一看,又總下不了決心。當初走了,本來就想把他們和這裡統統忘記的,可到底做不到。剛纔,我已經去過絕音閣了,那裡還是老樣子啊,什麼都沒有變。不過,我最怕的,也就是什麼都沒有變。乾脆變得不認得了,也就不會時時刻刻想回來看一看;即便回來看了,也再不會想起什麼?!?
雲眷舒笑了笑:“我還記得佑護大人喜歡喝茶,這裡還有一點上好的茉莉香片,我讓人煮了來吧?!?
夜歌挑開窗口的薄紗,看了看偶爾走過的幾個人,忽而鬆了手,轉向雲眷舒笑道:“記得我這些習慣的,大概這裡就只剩下你了。雲眷舒,我想問你一件事?!?
“佑護大人請講?!?
“我聽說,現今北陸靜海部五王派人送了國書給當朝皇帝,讓夕照宮派人,和他們聯手誅殺一個密術師?!?
“是的。”雲眷舒點了點頭,毫不遲疑地應承下來。“那個密術師是夕照宮的叛徒,據說,顏真部的大君很是倚杖他,可能就是要靠他來奪取北陸主君之位了?!?
“當年,你認北陸靜海部主君的第五子做義子,又教給他各種密術絕學,可是爲了讓他回到北陸之後,按照夕照宮的這套東西來維護那些‘星辰的軌道’?當年你送景熠回去,就知道有這一天?”
雲眷舒沉默良久,沒有回答。他低下頭,避開夜歌冰冷的逼視。
“算了。”夜歌嘆了口氣,移開目光,“我也知道,夕照宮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你準備讓誰去?”雲眷舒不立刻回答,她冷笑一聲,拂袖而去。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漆黑的眼眸閃過銳利的神情:“你毀了她!”
那是一間幾乎完全密閉屋子,四周貼近牆壁的地方架著一圈木板平臺,每個平臺上,都放著一個琉璃燈。然而,燈火併不是常見的橙紅色,而是耀眼晶瑩的銀白色。變幻莫測的火舌消消長長,無數沒有根基的銀白火苗浮現在暗黑一室內。然後,它們宛如凋落的煙火,從虛空向著地面直衝而去。
燈火搖曳之間,有一隻雪白的足尖輕點地面,漆黑的身影霎時騰空躍起。那是一個女子的身形,宛如空氣,躍起之後便融入沉沉暗色。幻火中陡然現出雪白如玉的手指,那些手指猛然一緊,牢牢搭在晶瑩的冰弓上,鬆開冰弦的瞬間,銀色幻火拖著一條冰藍的尾巴,流星一樣從虛空中迅速滑落。纖長的玉指接連不斷地鬆鬆緊緊,無數道冰藍色的光芒離弦而去。女子的身形在光影交錯間隱約可見,她在空中挺躍、翻轉,雪白的足宛如一對蝶翼,彷彿能夠藉助氣流,讓她在虛空中跳著翩然的舞步。
虛空中的幻火被紛紛射落好像萬千寶珠,拖曳著光芒,從深色的天幕上以驚人的速度齊齊滾落。盛大的光雨,自漆黑天頂瓢潑而下,那對雪白的足終於輕巧落地,她陡然轉身,髮梢從面前飄過,露出一張堪比冰雪的清麗容顏。
她輕輕呼出口氣,放下冰弓,突然擡頭,向著木板平臺仰起一張微笑的臉龐:“夜歌,是你?!?
“是的。我正好今天來夕照宮,從宮主那裡知道你在這裡,就過來看看。剛纔的,就是‘罹影之箭’吧,真真是快到沒有詠唱時間沒有箭影的密術!”
“夜歌你也知道,我從小就學密術的,那麼些年還練不成這個,怎麼說得過去呀?!睂庛稣f著,走到平臺上。
夜歌這纔看清,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露肩勁裝,束起的長髮柔柔地搭落在右肩上。夜歌從未見過寧泠這樣的裝扮,卻覺得和她臉上剔透如同孩童的笑意毫不相稱,因爲夜歌清楚,那身裝扮是便於施展密術的裝束,無論多麼華麗,終究都是爲了——殺人。
並肩走出訓練室,潑灑而下的便是夏日夕陽的餘暉。寧泠早已換上往日慣穿的雪白裙袍,迎著霞光,她舒展著身體,理了理鬆開的發,那一頭黑髮瀑布似地宣泄下肩頭。
“你過幾天去北陸?”
“是啊。你這麼問,是不信我能夠完成任務???我好歹還是個夕照宮月使呢!”寧泠說著,佯裝生氣,微微撅起了嘴。
夜歌輕笑,伸手颳了一下寧泠的鼻子:“多大的人了,還小孩子似得和我撒嬌。外人看了都覺得彆扭?!?
“說的是……夜歌你那麼多年都不見老,反而只有我是越長越大的?!?
夜歌微一皺眉,緊接著問道:“你就從來不覺得我一直這樣的相貌很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雲伯伯說了,夜歌你是夕照宮的佑護,和我們不一樣的。再說,不管夜歌你變得怎麼樣,都不會害我的?!睂庛鐾虺壬南﹃?,瞇起眼睛,翹起的眼線藏滿盈盈笑意,“不知道,這麼多年,景熠他變成什麼樣子了。這次去,總算能夠見到他了?!?
夜歌沉默良久,終究開口道:“如果他變得你不認得了,怎麼辦呢?”
寧泠的眸中陡然現出一瞬間的恍惚,然而,宛如雲煙過際,那層恍惚很快便消散了。她向著染成金色的虛空仰起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脣邊還停留著一抹未逝的淺笑。她眼中的神情,宛如初夏風鏡池邊的稚童,小心地鞠起水中之月,驚喜連連;又彷彿放風箏的少年,在風箏放到最高的時刻想把它收回,卻擔心一個錯誤便讓風箏從此飛走。
“是啊。怎麼辦呢……”白衣黑髮的女子輕輕呢喃,語氣中不知是憧憬,還是對自欺欺人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