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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山雪(四)

夕照宮。

正是仲夏,烈日當空,早已將地面灼烤得滾燙逼人,就連一池月凝湖水都彷彿沸騰了起來,似乎還“滋滋”地發出些響聲。整個夕照宮寂靜一片,連樹上的蟬都不出聲。然而這依舊是一種詭異的寂靜,迴廊裡,經行走過的人並不比平常少,他們從頭到腳罩著雪白的袍子。那些人靜靜走著,彷彿都是被一隻巨大的手排布在棋局上的子,走過的路途都不是自己決定的,但走得平平淡淡,不曾半點偏離軌跡。

無風,萬物皆靜。

灰綠的竹樹,其中刺目的白袍,腳下不曾變化的步伐,絕非淡然,絕非超然,而是一種瘋狂,早已祭獻上身體和靈魂,幽靈也似,生而死。

蘇瑾儀站在迴廊深處那閃閉攏的鐵門前,故意背對身後詭異的院落和其中爬滿漆黑藤蔓的祭殿。儘管烈日當頭,卻有一種驚人的寒意從心底傳來,在肌膚上游走一番。眼前的門可以全然閉上,腦中的那閃門該怎麼閉,才足以掩上那場消抹不去的夜雨。那天夜裡澆下的雨水像是一個戲幕,拉開戲幕,後面的應該是虛構,然而驚恐與憐惜終究相交,於是這場雨鋪天蓋地。

“吱呀”一聲,鐵鏽斑斑的門被推開。

蘇瑾儀一驚,連忙回頭,走出來的是老宮主。

蘇瑾儀遲疑片刻,皺了皺眉,還是開口:“她怎麼樣……”

“睡著。”兩個音節從老宮主口中漫不經心地落了出來,“現在你都明白了?”

“是的,伯伯,我都看到了。”蘇瑾儀說著,低下頭,喉嚨乾啞,一絲一絲泛上來的都是鮮血的味道。

老宮主看了看蘇瑾儀,擼了擼鬍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年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阻止她這樣的想法,我倒是沒有過,據我所知,她在迷狂時因爲被人打斷,心智混亂陷入沉睡,這還是第一次。謹儀,正直的確難能可貴,然而,我們這些夕照宮的人還有更加重要的使命,不能太善良。”老宮主嘆了口氣,繼續道,“這也是我不好,讓你待在宮裡,出去次數不多,歷練得不夠。走吧,隨我進去看看她。”

“哦。”蘇瑾儀低低答應了一句,邁入院落的那一刻,他一恍惚,彷彿祭殿上掛著的不是藤蔓,而是凝固的陳年血跡和殘破的肉體。

“必須這樣?”

聽見蘇瑾儀發問,老宮主腳步一滯,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還是那條深不見底的通道,盡頭是一張臥榻,四周牆上,插著點燃的松明,四周黑暗裡,人爲地照出一片黃昏。

夜照靜靜躺在臥榻上,雙手交疊置於胸口。一頭長髮披散在腦後,襯出一張幾分蒼白的臉龐,此刻,這張臉龐上沒有雨水,沒有血跡,沒有詭異的神色肆恣到預示不祥。她輕輕悄悄地呼吸,濃密上翹的睫毛微微翕動,在火光消長間投下長短不一的陰影。夜雨裡笑容叵測的魔女與眼前的臉龐合在了一起,像又不像。

“是的,必須這樣。”老宮主突然開口。

“伯伯,可是……”

老宮主擺擺手,打斷蘇謹儀的話:“瑾儀,我老了,夕照宮早晚有一天由你統領。所以,你要記住,夕照宮無所不在,又無所存在。我們遵循的,就是星辰指引的那條路——平衡。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維持世間各方勢力絕對的平衡。爲了平衡,任何代價,在所不惜。”

“又是這番話!”蘇瑾儀突然激動起來,雙眼牢牢盯著老宮主,不解與憤怒堆積起來,直衝上心頭。“可是那一整個村子!那些人原來都活得很好,夕照宮憑什麼?還有她……”蘇瑾儀指著臥榻上的夜照,“憑什麼把她捲進去,不過是個孩子,不殺人的時候,她只不過是個孩子!”他的聲音顫抖,腦中,夜照昏迷時一句句“我怎麼了”反反覆覆地迴盪。

老宮主只是笑:“年輕氣盛。瑾儀,假使你是爲了那個村落裡面的人怒氣沖天,那麼我再告訴你一遍,放眼大局,總有一些人是要被犧牲掉的,任憑中州奢靡頹敗下去,最後讓人屠殺劫掠一空,還不如找個藉口,先打一仗,然後讓兩方彼此都多幾分忌憚。假使你是爲了夜照……”老宮主頓了頓,“說白了,爲了她生氣,根本毫無必要。墨天暗月?姬夜照,不過是歷代夕照宮的絕密神兵。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血幽冥,你在雨夜裡面看到的纔是她的本質。”

“本質?”

“這些事,本想以後告訴你,也罷,現在就告訴你。這個世上,除了夕照宮以外,任何地方都不存在血幽冥,因爲血幽冥是用密術造出來的。百年前,有一個西瀾的密術師,在研究傳說中復生之術時,將幽冥做引渡靈魂的媒介,同剛死去不久的人和人血一起關在加載了術法的棺材。死人自然沒有復活,幽冥也被術法打散了,然而死人的身體裡卻孕育出現了新的存在。這個密術師叫這種新的存在血幽冥……後來這個密術師被西瀾人趕了出來,夕照宮收留了他,就住在這裡。”

蘇瑾儀盯著臥榻上的夜照,聲音嘶啞:“夜照就是造出來的血幽冥……”

“之一。夜照不過是他造出的血幽冥之一。血幽冥不同於幽冥,他們擁有更強的精神力,天生就是卓越絕倫的密術師。”老宮主瞥了眼面露嘲諷的蘇瑾儀,坦然道,“不錯,的確也是因此,夕照宮才收留他們。不過,血幽冥本就是邪靈凝成,過多使用密術,邪性便壓過人性,從前歷代宮主就是太過依賴夜照,連瞳色都變得血紅,所以就不得不長期封印起來,讓她睡眠,才勉強能夠加以約束。呵呵,你說本質,她的本質就是嗜血殘忍。血幽冥血幽冥,本來就因血而生,因血而活!她吸血的樣子,你也應該看到過了。”

蘇瑾儀沒有回答。他的確看到了,看到瑰詭上揚的嘴角下詭異地爬著鮮紅的血液,看見她伸出舌頭舔拭指尖殘留的血跡,看到地上的屍體脖頸上極深齒痕一般的兩個小洞,汩汩流出的液體,滾燙鮮紅。墨天暗月,這樣的場面,的確成就了這個稱號。然而那雙血紅色的眼眸閉上前其中的幾分惶恐幾分迷茫,同樣也千真萬確不得假裝。

松明消長,善惡一樣消長。哪裡是光,哪裡是暗,哪裡有一條決然的界限,一清二楚?於是,憤怒變成迷惘,迷惘變成惆悵,惆悵來不及消弭化成惡善,在旮旯裡消消長長。

這時從迴廊裡走來一個侍女,十幾歲的樣子。她徑直走過老宮主與蘇瑾儀身邊,屈了屈膝,算做行禮,而後,她坐在臥榻邊,撩開袖子,劃開手腕。一滴滴鮮紅的血珠滾落下來,她看也不看,托起夜照的後腦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隨後把手腕遞到夜照嘴邊。夜照沒有睜開眼睛,卻張開嘴,咬住侍女的手腕,喉頭微動,輕輕吸吮。做這一切的時候,侍女臉上死水一般,沒有任何表情。

“瑾儀。”老宮主的手放上蘇瑾儀的肩膀,輕輕嘆息,“你要習慣,你可以珍視她,但必須如同珍視一柄絕世利刃……”

蘇瑾儀側身讓開,冷笑:“人也好,幽冥也好,血幽冥也好,性命畢竟是性命,怎麼可以輕賤成工具!伯伯,我一向敬重你,原來我錯了。”

“謹儀!你去哪裡?”

蘇瑾儀沒有回答,只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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