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陣嘰嘰喳喳。

“兩位軍師，不知有何見解？”李自成並未因牛金星可能害死李巖，而對他產生啥特別的看法。

“闖王，各位將軍。以鄙人看，這能飛天之人是想對我們招安，衆將軍不妨從這方面多想想，到時可和對方多提條件?！迸＝鹦堑?。

其實牛金星從材料中所獲甚多，遠不止這些。但此時他要避嫌，所以他說這麼多夠了。

“招安？對耶，我們怎麼沒有想到？”聽到牛金星一說，衆將恍然大悟。

李自成看了一眼這些手下，心裡也是頗爲感嘆，爲毛自己的起義事業一直不成氣候，看來沒個文化人真的不行啊是不是。

“闖王，我同意聚明（牛金星，字聚明）的看法，那飛天之人確實是來招安的，而且從此前作戰情況看，對方的火力也非常強大，所以應該確定對方此來是真的想招安，並不是此前朝廷貪官玩的那些手段。不過，鄙人也有一議：是不是在正式談判之前，讓對方把李巖和高一功送回來？”宋獻策獻了一策。

“康年（宋獻策，又名宋康年），你的意思是？”李自成敏感地覺得，宋獻策話中有話，而結合此前飛天之人突然將李巖以及高一功劫走，這其中極可能隱藏著極大的秘密，而如果大順軍能夠掌握這個秘密的話，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就主動了。

就在這時，門外警衛軍士突然敲門進來：“闖王，闖王，不好啦，那個飛天龍舟又來了，而且還送來了高將軍與李將軍！”

“什麼？啊，快，我們去迎接一功和李巖！”種花家人真是說不得，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闖王，末將向你報到！”高一功與李巖，見到闖王后，當即行一軍禮，然後又抱拳環視他人：“各位將軍，近來可好！”

“好好好，你們回來，就更好了！”李過哈哈大笑道。

“國勳（高一功字），那些人，帶你們去了哪裡？”李自成問道。

“呃，闖王，叫人把那些箱子擡進大廳，要讓他們輕拿輕放，別弄壞了！”高一功興奮地說道。

“呃，你這人，一點都不爽利?！崩钭猿蓻]想到，自己的妻弟竟然還給自己來了個顧左右而言他。

“闖王，說來話長。這些箱子裡的東西確實重要，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崩顜r在側面幫忙說道。

不一會兒，大家回到大廳，箱子也搬回到了大廳，高一功和李巖兩人打開箱子，從中拿出很多奇怪的物事，然後又用一些奇怪的線繩將這些物事給串聯起來。

待這一切都弄好後，高一功和李巖兩人便坐了下來，高一功道：“你來說？”李巖卻道：“你來說，如有遺漏，我來補充?！?

“好，我來說?！备咭还c了點頭，然後對著大廳的人說，“闖王，諸位將軍，下面，我給大家放一段視頻，這是我和李巖兩人合作，親手拍攝下來的。”

李巖說著，伸手在那些奇怪而錚亮的物事上按了幾下（這時將軍們才注意到那些是按鈕），然後那個平板電視上便出現一些聞所未聞之物事。

那啥大馬路……那啥高樓……大馬路上跑的啥車……

總之，李自成等人的感覺，絕對不會比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高明幾分。

視頻不長，只有十幾分鍾，然後就嘎然而止。

衆人一臉驚奇，也是一臉迷茫，那感覺，很別緻。

高一功說話了：“闖王，各位將軍，這個地方，是我們呆了一個多月的地方，名叫香港，也即在廣州城順珠江而下，在珠江口外不遠處。但這個香港，不是今天的香港，而是380年以後的香港。下面，我要放遇的視頻，是380年後北京城的視頻，不過，這就不是我們倆拍的了。”

然後，電視上又出現了不輸給香港的那些令人震撼的鏡頭。

北京的視頻兩個字：震撼！四個字：足夠震撼，成分震撼！

“好啦，你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自成有些著急。

“闖王，你們看過朱司令送來的那些資料了吧？”高一功問。

“看過了，難道那些是真的？”李自成道。

“闖王，各位將軍。那些材料，都是真的。按我和李巖兩人聽到的理論，歷史就在寧武關前發生了變化。

原本，我們能打下寧武關，然後打進北京城，當然沒過多久我們又被滿清和吳三桂給趕出了北京城，此後的事，也就是資料上那些。

關外的滿人佔領北京後，建立了一個朝代叫清朝，但這個清朝，卻把俺種花家給害慘了，他們閉關鎖國，比大明更厲害；本來明末的火器，與西洋諸國相比，也不落後；但清朝卻不準用火器。

直到1840年，西方列強再度用大炮敲開種花家大門，那時我們才知，我們是生活在一顆圓球之上，世界遠比我們想像的大得多，大得多！

而朱司令說了，大順軍雖然有其正義性、正當性，但大順軍本身問題很多，也不足以擔當起歷史主角的重任，所以，他建議大順軍應順應歷史潮流，努力變革自身，以適應新的形勢?！?

高一功說完，衆人也沒接話，好像是被驚到了，但實際上是這段話裡信息量太大，衆將都在消化。

“國勳，你說的朱司令，可是那飛天龍舟上之人？”李自成不愧爲軍事大家，立即抓住了關鍵。

“是的?！?

“他們有多少軍隊？”

“哎呀，你看我。闖王，我再給你放個視頻，你不要問他們有多少軍隊，他們就是隻有一百人，我們十萬人也不是對手?！?

高一功說著，便給衆將放映了朱碧華專門給高一功準備的戰爭視頻。這些視頻，不是電影鏡頭，而是真實的紀錄片與電視新聞鏡頭。

鏡頭上先出現了成千上萬匹戰馬，而且戰馬上的士兵全部都使用的火器，開槍之時，只見火舌直竄。

看起來這個應該很厲害了，可是，戰馬對面突然出現了幾十輛鋼鐵怪獸，這些怪獸噴吐的火舌更加厲害，鋼鐵彈雨打在騎兵與戰馬身上，頓時形成一片血霧。顯然，驕傲的騎兵壓根不是鋼鐵怪獸的對手。

“這個鋼鐵怪獸，坦克坦克，重有8萬斤，每時辰能跑80裡！它裝備有一門大炮以及一挺機槍！”高一功解釋道道：

“根據計算，僅其中一輛坦克，其戰力就相當於100名手持步槍的士兵的戰力，如果戰術不得法，普通士兵100名也不是一輛坦克的對手。而手持步槍的1名士兵，至少可以相當於我們大順軍100名士兵的戰鬥力，而如果我們戰鬥不得法，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視頻接著放映。

剛纔那個，是二戰歐洲戰場的一個場景。

接下來，是抗日時空戰隊的一個視頻。這個視頻就是在九原城西，時空戰隊以幾十輛農用裝甲車消滅僞蒙古軍一個騎兵師的視頻。

聽著那清晰的槍聲，以及一匹匹戰馬無端地中槍，無端地倒下，包括戰神劉宗敏在內的幾位將軍，都是大大地吸了一口冷器，在這種大殺器，不，在這種比戰馬跑得還快的鋼鐵巨獸面前，戰馬與人，不過血肉之軀，怎麼可能是其對手？

“這個鋼鐵怪獸，叫農用車，加裝了防護裝甲，所以又叫裝甲農用車。此時，在北京城內，就有30輛這樣的裝甲農用車，不要說大順軍，就是加上大西軍，再加上滿清鐵騎，在這樣的火力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用朱司令的話說，滿清鐵騎，還不是那盤菜！”

高一功又神補了一句。這一句，補得實在，因爲這種大殺器，並不是在380年之後，而是在此時大明的北京城內就有啊。

此時，李自成的心口有點痛。他想起了在寧武關下，死傷的十萬大順軍士兵。如果知道對方這麼厲害，尼瑪我不攻打寧武關不行麼！這純粹是以卵擊石啊，俺李自成，就真的那麼傻麼！

“那啥朱司令說沒有，朝廷準備如何招安我們？”劉芳亮卻跳過了這些細節，直接問起了關鍵。

“這個啊，還是由李巖軍師講吧。”高一功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裡。

“那李巖你講一下吧，看那啥朱司令想如何安置我們？”李自成心口雖然有點痛，但更大的問題是內心煩躁。

一個人，一輩子醉心一件事，而且還頗有成就，名聲天下皆知，對手望風而逃，已經站到了風景的高端，再跨一步就會當臨絕頂了，可這時有人告訴你：前面的風景，不過海市蜃樓，真再邁一步，將跌入萬丈深淵！

你說，你是這樣一個人，會甘心麼？

或許是感受到李自成內心的難受，李巖直接說道：“闖王，各位將軍，那個朱司令，並未說如何安置我們，而是讓我們做出選擇。

戰，也可；和，也可！但就是不能胡亂殺人！

最近他們剛剛抓了八大晉商，除了對戰而亡的，他們準備只誅有平民血債的，至於如範永斗子孫之類，基本上管都不會管，完全可作爲一個自由之民！”

這句話，算是把主動權交給了李自成，然後李巖接著又說：“闖王，此前我提出‘闖王來了不納糧’的策略，我在‘明史學習班’時，有教授專門同我理論了一番這句話。

教授說，闖王來了不納糧，這句話看起來是爲窮人說的，也是在爲窮人做好事。但事實上會如何呢？

如果大家都不納糧，國家機構如何運轉？哪怕就是闖王的大順軍，以何爲生？難道一直是搶搶搶？如果這樣，又與土匪強盜何異？

所以，我在那教授面前，也是深受教育。而隨著辯論的深入，我發現歷朝歷代，包括帝王、士紳以及從陳勝、吳廣、朱元璋，直到我們這一羣造反派，都是有其歷史侷限性的。

那就是考慮問題，都喜歡走極端，不此即彼；別我對我之不公，我一定要施之於人，缺乏換位思考；更缺乏公平意識。

或許，每個起義造反的人，在初期都是以求公平爲口號，但當真的興事之後，其行事風格又完全沒了公平味道。

而真正成大事者，包括李世民等，對公平都有相當的認同。按那教授的說法，皇帝、士紳、地主、自耕農、工匠、佃戶等，是社會有機組成部分。

當工匠生存不下去，工匠就會減少，我們想用什麼東西或想建設一個東西就沒那麼方便；當農民破產了無生計，就有如闖王一樣，一定全拿起武器造反，於是，歷史就陷入了一個由亂到治、由治到亂的死循環！

如果上位者都有一個公平意識，制定規矩時，能考慮到各階層利益，這個社會想不走向大同都不行。

而在380年後，雖然也有啥矛盾，但要說哪個階層吃不起飯，被餓死的情況根本沒有。國家對最窮的人，都明補助。而哪怕最窮的人，也差不多隔三差五地就會吃一頓肉。

至於有正當職業的，那生活就真的好了，他們最年輕一代，也即二三十歲的人，無不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每天要耍到半夜子時後，纔回家睡覺?！?

說到這裡，李巖也不再說了。因爲他突然感覺到，對於大順軍集團來講，後世的那些東西，他們自己此後就可以去看。而重要的是個集團，此後的道路。

李自成不愧爲李自成，他馬上又想到一個問題：“你說的朱司令，準備如何對大明呢，不會又回到從前那樣吧？”

“闖王，我記得資料裡面有關於對大明朝廷及士紳方面的論述。這個問題，朱司令曾講過，對於讀書人，自然要使用，因爲知識就是力量；但對於那種只知自己撈錢，不知責任義務爲何之讀書人，將會被趕出朝堂。

對這一點，我也看了一些書，後世的朝政治理以及官吏管理，特別講究權利責任義務相統一，不能你只享受權利等好處，而不盡到自己責任與義務。後世有句話，說得很好：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權力有多大，責任也就有多大！”

“呃，李巖軍師，高將軍，我愈聽愈糊塗！你一直說後世、後世，這後世與我們這一世到底是啥關係，是我們死後靈魂進入的那一世麼？”袁宗第忍不住問道。

“這個啊，不是你那樣理解的。按朱司令講，這叫時空穿梭。意思是，歷史像條船，它從崇禎十七年出發，一直開一直開，開到了380年後的某一天；

而在那一天，有一種東西，譬如你們看到的飛天龍舟，竟然可以逆時空而上，突然回到崇禎十七年，於是380年後的朱司令，就到了我們這兒；

而我們乘坐那個飛天龍舟，也可以順時而下，以很快的速度，到達380年之後。而380年之後的歷史，繼續向前；至於我們崇禎十七年的歷史，自然因爲朱司令來了而有所變化?！?

不得不說，李巖這段解釋，算是很形象了。

“呃，來亨，你來說一說，根據資料，你此後不但功勞最大，而且還活得最長啊！”李自成又點將道。

“闖王爺爺，這裡我是晚輩，我聽您的?！崩顏砗噙€年輕，哪敢隨便發言。

“不行，你得說一句！”李自成突然有所感悟。

“這這……好吧，我記得闖王爺爺有句話說好，我等男兒行事，要無愧於天地良心！我們做事，順著自己的本心就好！”

“哈哈，來亨說得好，我們憂慮個啥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該咋咋的，不愧於天地良心便可！”李自成突然心胸開朗起來。

既然此路不同，不是還有彼路可走麼！或許前面等待大順軍的，比造反之路更好走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