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醫務室裡, 醫生阿姨剛檢查完橙茵的後腦，“好了，一點疤沒有。拜託你小心點, 再聰明的腦袋被你這樣玩, 也會壞。”

我這是玩嘛我, 不是遭人暗算了麼。橙茵頗委屈地扁扁嘴, 攤攤手, “羅醫生，古人云：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已經很低調了，但是沒辦法, 還是被盯上了。”

醫生阿姨“撲哧”一樂，“倒是有心情和我擡槓了？！”

擡槓？！橙茵無比鬱悶。這年頭, 連大媽都愛這麼地損人麼。

“橙茵！”不知什麼時候一個高大的男生, 手插在褲口袋裡, 斜靠著醫務室門，漂亮的鳳眼微微上揚, “吃飯了沒？我請你。”

走出醫務室時，不經意瞥見了醫生阿姨眼裡的曖昧，橙茵眼角一抖，心裡哀嚎，早知道就不貪近, 到上次那家醫院去了。唉！低下頭, 這下更鬱悶了。

走進學校附近的小菜館, 橙茵就感覺到周圍異樣的眼光。在靠最裡的桌子旁坐下, 尾隨而來的目光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反而愈加炙熱起來。橙茵暗暗嘆氣：卞狐貍啊，卞狐貍, 走哪兒都妖氣沖天啊。

身旁的卞翰欣卻毫不在意，翻著手中的菜牌，“想吃什麼？”鳳眼斜挑。

“隨便，你點吧。”反正你出錢。

“上次就想跟你說，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了事。”點完菜，卞翰欣如是說，削薄的嘴脣噙著抱歉的笑。

皺皺眉，橙茵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接下來說的可不是什麼好事。

動作優雅地拿起茶壺，往她杯子裡倒了一杯，“這事跟我有點關係，鏡子版上發照片的GUEST就是我。當然我針對的不是你，”又倒了一杯給自己，“是KING。”

橙茵側過臉，定定地看著他，目光有點冷。

“憑著你和KING的關係，我想很多事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忽略她眼裡的責備，卞翰欣繼續解釋著。

關係？！橙茵一聽這個詞，腦子一熱，拼命擺手，“我和他的關係｀｀｀關係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哦？！你們分了？”聲音不置信地拔高。

“沒｀｀｀沒呢。”看著他驚訝的表情，橙茵懊惱地咬咬下脣，自己真有點神經過敏了。

卞翰欣也沒再追問，慢條斯理地說：“沒有就好，既然你已經決定和KING走下去，就要有準備面對你可能會面對的一切。”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其實我是一顆棋子，KING的外公安插在他身邊的棋子。”

心裡一驚，橙茵端起杯子的手也不由地抖了一下，險些潑出水，看向卞翰欣，他神色十分平穩，只是細長的眼正探究地瞄著她。她掩飾地“咕嚕”連喝了幾口，才放下。

“別看現在在T城很少聽說李氏企業，可是二十年前，KING的外公動動手指頭都能叫T城晃一晃，在美國洛杉磯的華人圈，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當年林偉軒走後，我家一蹶不振，直到前幾年，李外公出手幫忙，才得以重新站起來。所以當他提出讓我回國順便照顧KING時，我們忙不迭地答應。從高三開始我每週要上報KING的行蹤給李外公，見些什麼人，做些什麼事，有必要時甚至說些什麼話也要上報。所以如你猜想的，我化妝，除了遮住這張狐貍臉，就是爲了不讓KING發覺，查出來。”白皙透明的手指優雅地端起杯，貼到紅潤的脣邊，淺淺啜了一口。語調淡淡的，彷彿真的只是品茶般輕鬆愜意。

而聽到橙茵耳朵裡，心裡卻象剛剛喝的茶，滿是劣質茶葉鐵鏽似的味道。

卞翰欣卻忽然攤開了手，往後一靠，薄脣一翹，浮上自嘲的笑，“可是還是讓KING查出來了。”“我也知道了當年的資助也算是一場交易。”“也好，我已經不想這樣下去了，我有我想保護的人，開始是歐陽盈盈，”瞅見身旁的大眼忽地閃得晶亮，他伸出個手指點點，“現在加上個你。”

橙茵想起了破舊的籃球館，裊繞的煙霧裡，有著紫羅蘭花彩繪的手指，突然，“我不想聽了。”

“你必須明白，你惹到了一個何等的人物。”卞翰欣耐著性子，低低地說。

“我不想聽，不要再說了！”她孩子氣地將耳朵捂住，叫了一聲，惹得菜館裡的人全都好奇地向這邊張望。

“橙茵，逃避是沒有用的。”卞翰欣伸手將她的手拿下來，“喜歡他就應該承受他的一切。”

話尾音結束在服務生走進的腳步聲裡，菜陸續上桌，只有落盤的聲音，尷尬漸漸蔓延開來。

橙茵埋頭扒了兩口飯，剛要夾菜，卞翰欣夾著肉絲的筷子就伸到跟前，“唉，有點信心好不好？至少據我所知KING第一次對女人這麼上心。”擡頭一看，鳳眼帶笑。

橙茵又低下頭去，夾起他給的肉絲，放在嘴裡嚼了嚼，哦，真鹹。

“KING的人生一出生就是被規劃好了，他沒有很多選擇的餘地。”

“李外公對於這個將要繼承他事業的第三代，格外用心栽培。”

“KING也不是個乖寶寶，他利用一切機會爭取自己想要的。”

“知道他跆拳道爲什麼那麼厲害嗎？李外公專門請了一個國際教練，從他六歲開始訓練的。”卞翰欣邊說邊吃了幾口。

“可是KING十歲那年，跟外公交涉，如果想讓他拿黑帶，就得讓他玩賽車。”

“李外公讓KING學商業管理，他十二歲就開始接受各種商業知識的培訓。由於KING愛的是軟件開發，所以他的條件是不干涉他的開發工作，並且答應從此不用家裡的錢。”

“他高二時申請回國，條件是攻讀完美國遠程大學的MBA。”

“目前爲止美國的斯坦福大學還保留他的入學資格，而他的商業管理MBA還沒有讀完。”說完，卞翰欣夾了塊豆腐和著飯嚥下，細長的眼卻瞟著橙茵，好象在說“你，不知KING拿什麼條件來交換。”

她沒說話，夾了一筷子青菜送進嘴裡，啊呸，什麼嘛，味道跟乾草一樣。

“怎麼說呢？李外公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但是這兩年，我算看清楚了，商人做慈善嘛，沒有利益的事情是不會做的，不是不利用，只是遲早的事。”

“KING初中的時候，有一次被流氓打得不省人事，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後來怎麼樣了？不久有報道說當地□□內訌，死了幾十個人。那幾個人，恰恰就在其中。”

橙茵剛舀了幾口湯喝下，不知怎麼的，突然胸悶。她大力拍了幾下胸口，咳咳了幾聲，望著卞翰欣抱歉地笑笑，“呵，嗆著了。”

卞翰欣細眉微蹙，眼見她沒繼續咳，接著說：“李外公心狠手辣，KING自然也不是好欺的主。”“上次打你的那幾個女生，現在還在警察局蹲著呢。估計還得個把月，爲首的有可能會被退學。”“我不是說，她們不該受教訓，可是你想想，至於到這份上嗎？”“葉秀荷的名和他媽的一樣，多年以來象個公主似的被保護著。”“｀｀｀｀｀｀”

“喝口水吧，你不渴嗎？”橙茵突然打斷他，往他杯子裡添了茶。卞翰欣心下一驚，卻見那雙大眼象泓平靜的湖水，一絲波瀾未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唬你，只想讓你有所瞭解，你喜歡上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看著那瘦削俊逸的臉龐漾出的柔和，橙茵在心裡說：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爲我好。也難怪連戴靈都說她早晚會被李敬吃得骨頭都不剩。我怎麼戀著愛，就忘了李敬是個什麼人呢，是我，太沒分寸了。擠出一絲笑，橙茵繼續機械地往嘴裡塞著菜，只是，那入口的，都有著澀澀的苦。

回校一路上，兩人沒再說話，直到爬上坡，來到宿舍樓下，卞翰欣才轉過臉來，伸出修長的雙臂，扶了扶她的肩，“橙茵，不要忘了，你不只有你而已。”細長的鳳眼微微彎下，浮著水色，清清亮亮。

｀｀｀｀｀｀

轉過身，晚風漸起，“敬，我究竟是你的誰？”幽幽的低問伴著眼角的清淚一點一點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