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下, 李敬把橙茵的長髮繞在指尖把玩，“娜娜，我們?nèi)ツ膬簯c祝一下啊？”

“啊, 啊～～！”橙茵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尖叫兩聲推開李敬, “敬, □□還在那邊小道等我的消息呢！”邊說邊有些不安地打量著他的神色。

果然, 他手下一停, 俊眉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瞳孔危險地縮了縮。

“呃～！”橙茵伸手撫平他的眉眼，心平氣和地解釋：“他挺擔(dān)心, 一路跟著來，剛剛又等了那麼久。這會兒, 我於情於理都該去說一聲。”

李敬輕嘆, 意有所指地說：“有些話, 確實說清楚了的好。”語氣間又有著掩飾不住酸酸的味道。

橙茵聽出了弦外之音，有點尷尬, 她耙了耙長髮，鄭重地點點頭，“嘿嘿，會說清楚的。”

李敬拽過她的手，緊緊握了握, 柔聲囑咐, “早點回, 我等你！”放開時修長的指尖還在她手心若有似無地?fù)狭艘幌隆?

只那一下, 橙茵便覺出了他的不安。彎起脣角, 給出一個放心的笑容，她反身往路旁一個岔道走去。

不遠(yuǎn)的一棵大樹旁, 倚著一抹俊朗淡然的身影，在斑駁的光影裡透著深深的孤獨與哀傷。恍惚間，橙茵想起了某個夜晚她宿舍樓下月光裡的銀色天使，心情陡然沉重起來。

他，都看到了麼？

還沒等她走近，□□已經(jīng)開口，“我都知道了，恭喜！”乾澀的聲音裡透著由衷的喜悅，卻也滲出濃濃的落寞。

他緩緩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面容上映下烏黑的陰影。

要知道讓他說出那兩個字需要耗費多大的力氣，

壓下多強烈的嫉妒，

甚至要忍住多沉重的心痛。

“木木，我······”橙茵忽然有些不忍心，她根本無意來炫耀什麼，可還是說不下去，只好安慰似地抓起□□的左手握了握。

□□擡起右手，撫上她的發(fā)，一下一下，很輕很輕，表情也淡淡的，彷彿說著無關(guān)緊要的話，

“橙子，如果不那麼愛你，該有多好。”

一陣風(fēng)輕柔地吹過，帶走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如果不那麼愛你，

可能猶豫或是黯然片刻，

仍是順從爸爸的安排去加拿大唸書，

而不是舍下自尊與驕傲

跪下來求一個陪在你身邊的機會；

如果不那麼愛你，

早知道你愛的是他，

只會傷感一下然後不回頭地瀟灑離開，

而不會一直這樣

邊忍著心痛邊固執(zhí)地守望；

如果不那麼愛你，

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找個喜歡自己的人被愛被寵，

而不是每次

哪怕只是看見你對他微笑，

都會痛到不能呼吸；

如果不那麼愛你，

看到你終於得到幸福，

會釋懷地上前擁抱，

而不會像此刻

被你握著手都會止不住地顫抖；

······

只是——

即便是這樣自我折磨，

心中還是歡喜著，

悄悄地開出花來，

綻放著血一般的豔色。

橙茵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她的眼眶一下子溼了，聲音有點哽咽，“木木，不要這樣，我會心疼的。”

她的心疼，

與愛無關(guān)。

卻依然誘惑得他心跳失率了。。。

冬日的陽光從冰冷孤寂的樹葉枝椏間滲透下來，體貼溫柔地灑在這對年輕人的身上，卻仍然溫暖不了他們周圍頹然憂傷的空氣。

□□靠在樹上，扯起一個虛弱的笑容，喃喃地說：“橙子，我這麼乖，你獎勵過我什麼呢？

我已經(jīng)把心都給你了，

給你了啊，

你給了我什麼，啊？

給了我什麼？！

你這個不負(fù)責(zé)任的經(jīng)紀(jì)人！！！”

橙茵低下了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下脣緊緊咬住，直至泛白，“木木，對不??????”

“別這樣說。”□□立即出聲打斷。

既然給不了我你的愛，

那麼我不需要你的內(nèi)疚，

抑或同情。

橙茵無奈地抓起他的指頭扳弄，一根又一根，又輕輕地說：“木木啊，對自己好一點。”

□□也低下頭，褐色的發(fā)在陽光裡微微閃著金光，他好半天才從喉嚨深處咕嚕出一個字：

“嗯。”

“木木，不要再跟你爸爸對著幹了。”她的聲音微微啞了。

“嗯。”他嗯的很用力。

“木木，要常常笑，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她的聲音更沙啞了。

“嗯。。”

“木木，謝謝···你。”

“嗯。。。”

“木木，我永遠(yuǎn)是你的橙子。”

“嗯。。。。”

“木木，我要離開你，去幸福了。”

“嗯。。。。。”

“木木，你···也要···幸福。”

“嗯。。。。。。”

“木木。。。”

“嗯。”

“木木。。。”

“嗯。。”

橙茵已經(jīng)哽咽得說不出更多的話，一個勁地重複叫著對他的暱稱。

她的淚

一顆顆滾下來，

落在他們相握的手間，

暖暖的，

緩緩的，

流失不見，

好似他們曾經(jīng)共度的時光······

□□靠在樹上的肩膀輕微聳動著，出口的卻一直是那個單音字。

橙子，

不要心疼，

我不會在你面前流淚，

你說我笑起來很好看，

那麼，我要笑著離開你。

你曾大笑著說

魚和水的故事雷得你七葷八素。

可是橙子啊，

你可知道？！

其實我就是包容你的那汪水，

我的淚

溶化在心裡，

我心碎的聲音，

你聽不見。

你不愛我，

但是我成全你。

橙茵抽出手，朝□□展開了雙臂，他卻堅決地推開了，“我們之間曾經(jīng)有過一個吻。那個吻，就當(dāng)作是最後的封印，將我對你的感情封存起來。這個擁抱，就當(dāng)是你欠我的，你要永遠(yuǎn)記得！”胸腔裡那生生撕裂的疼痛蔓延了全身，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橙子，

說什麼最後一個吻還欠一個擁抱之類的屁話，

其實是我怕···

怕再碰一下你

自己會控制不住，

不顧一切去阻擋你的幸福，

把你帶走，

天涯海角，

一輩子也不要放開，

會控制不住啊······

他把抖動的手插進(jìn)褲兜裡握成拳，指尖死死攥進(jìn)掌心，後背緊緊抵在樹幹上，拼命剋制著身體的顫抖，壓抑著堵在喉嚨口的眼淚和悲痛。然後擡起頭，給她一個燦爛得過分的笑容，“橙子，你走吧。”

橙茵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你······不下山嗎？”

“你先走吧。”

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控制不住了啊······

他臉上的笑容彎得更大了，看得人心都止不住地疼痛起來。

“木木······”橙茵哭泣著走近了一步，又把手伸了過來。

□□毫不遲疑“啪”地打掉她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別過臉，“快走！”

那一瞬，橙茵看到了他眼底的神色，彷彿把她刻進(jìn)心底最深處那般深刻而絕望。她咬著牙，狠下決心，轉(zhuǎn)身離開，帶著哭腔的聲音最後響起，“木木，我走了，記住一定要幸福！”

淚再也止不住地洶涌而出，朦朧中□□伸出手想觸摸那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卻是空落落的，心裡也陡然間被掏空了，身體再也無力支撐，靠著樹幹滑坐在地。

他把頭埋在臂彎裡，發(fā)出如困獸般無助而絕望的低低咆哮，哭得撕心裂肺。

橙子，

要永遠(yuǎn)記得

曾經(jīng)有個我

給過你完完整整的愛情；

······

我答應(yīng)你

會好好照顧自己，

一定要得到幸福。

那麼，

我也會努力忘了你，

下輩子，

下下輩子，

也不要遇見你！

或者是

······

······

比他先遇見你！

那時候，

請你一定要先愛上我！

橙茵腫著眼睛回來的時候，李敬正站在陽光裡微瞇著眼等她，臉上滿是溫潤的笑意。他快步走過來，伸出雙臂把她擁入懷中，靠近她耳畔低低地說：“寶貝，別哭，我在這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在心中輕嘆：那個人也該是深愛著她的吧，不惜守護(hù)在她身邊多年，即便是她已另投別抱，對他無以爲(wèi)報。想著，心中猛地一痛。

此時此刻，他明白了懷中的她有多難過，他能做的就只有抱緊他的女人，陪伴著她，守護(hù)著她，哪兒都不去，什麼都不做，也什麼都不想，即使就這樣一輩子也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