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在書房。
書桌前寬大的皮椅上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 身形修長,神色冷峻,眉眼神韻與李敬極爲相似, 卻比他內斂深沉很多。挺直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斯文的金邊眼鏡, 從鏡片後透出的目光卻銳氣逼人, 從橙茵進門後就緊緊鎖著她, 猶如隱藏的豹審視獵物一般。
“橙茵?”男人宛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
在那樣的視線下橙茵心裡有點發毛, 她垂了眼,欠身點了點頭,“是, 叔叔。”
“聽盈盈說你想見我,所爲何事?”乾乾脆脆的語氣, 帶著一絲探究。
橙茵在心裡輕哼了一聲, 擡起頭, 眨巴了眼,“怕是叔叔也想要見我, 所以先行拜訪來了!”
“哦。”歐陽英祈挑了挑眉,傾身向前,黑亮的眸中滿是玩味,“小姑娘,你憑什麼?”
橙茵忽然綻開了笑, 大眼清清亮亮, “憑著您對李敬的愛, 對了, 現在恐怕是歐陽敬了。”
歐陽英祈濃眉一沉, 眸色轉深,目光危險而犀利, 像刀鋒一般投來,“不管你在何處聽到過些什麼,都不要妄加推斷。”聲音更是生硬而冰冷。
還真是強硬啊。橙茵不禁莞爾,總算明白李敬給自己裹上保護色的習慣是遺傳誰。“恕我斗膽,我能理解爲是您對敬的保護嗎?”
歐陽英祈雙手十指相扣,黑眸漸漸瞇起,“你不是對我百般厭惡的嗎?爲何現在又如此信任?”
橙茵臉上掠過尷尬,眼中卻笑意漸深,“李敬都相信了您,我有什麼不能的呢?”
歐陽英祈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眸中警惕也少了幾分,他伸手示意,“坐吧。早聽說你跟李老頭槓過一次,這張嘴果然不讓分毫啊。”
橙茵謙恭地坐到旁邊的皮椅上,笑容真誠,“叔叔笑話了。承蒙看得起,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不是。”
歐陽英祈似乎對此答案相當滿意,雖然不置可否,但是臉上已掛上了淡淡的笑容。他慵懶而隨意地靠到椅背上,稍離了檯燈的光線,輪廓卻映得更深,渾身散發出成熟而雅緻的氣息。橙茵心想李敬到了四十歲也是這個樣子吧。想著,臉上更是開出花來。
“若不是姑姑在遙遠的美國,怕是也要去拜訪的。”見對方仍沒說話,她又一陣興奮,忍不住照實說了出來,“不瞞您說,我去了一趟廣東,秦伯見我很有誠意,就告訴我了一些舊事。”瞥了撇對方的臉色,“叔叔,有些誤會,確實解開了的好。”
“你懂什麼?!我是無所謂,敬兒怎麼辦?!”歐陽英祈猛然唬下臉, “到底是個孩子,如此沉不住氣。萬一``````”及時地住了口。
“叔叔教誨的是。”橙茵緊張地收斂了笑,心裡卻是高興的,她低下頭,細細地品味著這份難得的親切。
歐陽英祈若有所思地看著低下頭去的橙茵,他明白她迫切想幫助李敬的心情。這讓他不由地想起了曾在他面前低下頭的李敬,脊背一直彆扭地彎著可笑的角度,用著淡漠得好似談論天氣般漫不經心的口氣跟自己談著條件,但那緊握的雙拳和微微顫抖的雙肩,泄露了他內心激盪不已的情緒。或許暫時他還接受不了多年前的事實,不過幸好他還心甘情願地喊了一聲爸爸。雖然可能永遠無法抹平他心裡的創痛,但是起碼大家都往前跨了一大步。
什麼時候,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娃長成了高大的男子漢,也有了想要守護的愛情,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比當年的自己要有勇氣得多。而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女孩正是他心儀的人,個子高挑,小臉紅潤,眼眸清亮透徹,偶爾閃過那忽略不了的狡黠光芒,最難得的是她還保持著一份勇氣與執著。說不定她真的是敬兒命中註定的那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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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人相談甚歡。
“謝謝您!”說到最後,橙茵起身鞠了個躬。
“我這樣做,可不是爲了你。”歐陽英祈摘下眼鏡,擱在書桌上,幽黑的眼愈加深邃,明明坐著,卻露出居高臨下的眼神。
這熟悉的死硬脾氣啊。橙茵拼命眨巴了眼,笑得曖昧,“我知道,還是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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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實是滿心希望著,可還沒想到真的會碰見。看見出現在鐵門前的她,李敬箭似的衝過來,冷酷帥氣的臉上,難得的失去理智,驚訝緊張焦躁的情緒泄露無疑。橙茵看著他,恍若隔世。
終於
——忍不住了麼?
“橙茵,別玩火!”走近,李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聲警告,炯亮的黑眸透出一股強烈的擔憂。
橙茵亮出了篤定倔強的眼神,微揚了嘴角,挨近他身邊,輕吐一句,李敬的臉剎時煞白如紙。趁著他震驚的瞬間,橙茵鑽進早等在一邊的小車,絕塵而去。
李敬還呆在原地,腦子裡迴旋著剛剛聽到的話,“如果一定要這麼做,不如我來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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