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很嫌棄的模樣。
顧述白蹙眉道:“西昆狼子野心,一向覬覦我東靈邊境,此番派人來和談果然是個陰謀。只是您何以知道,他們近期就要動武?”
薰池輕哼一聲,“天機不可泄露,你知道我老人家不會騙你們就是。就這麼說定了,三日之後我們就啓程回仙人谷。”
玉扶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袖,顧述白立刻會意了過來。
薰池是故意當著他的面提及戰事,讓他們有個準備的時間。
……
“醫神的確是這麼說的?”
“父親,確實如此。”
上房之中,顧述白把薰池所言告知顧懷疆,後者沉思許久。
他披著外衣在屋裡來回走動了許久,“這就不好了。上回西昆使臣來,昆吾傷做了許多不合常理之事,朝中有所警惕。可前兩日西昆使臣又送來國書,說是爲了兩國修好特送公主來和親,陛下龍顏大悅。公主已在路上,這個時候說西昆會兵犯我邊境,誰會信呢?”
“父親不信醫神所言嗎?”
“不。”
顧懷疆道:“醫神言之鑿鑿,不可能有假。他這些日子如何讓天樞教授府中之人他的獨特身法,又是如何促成你和玉扶的親事,還有替爲父和陛下解毒一系列的事,足以證明他一直在幫助我們。今日之言,也不例外。”
顧述白點頭道:“孩兒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朝中之人若真以爲西昆有意何談,我們便無法提前布兵。若是如此,我們提前得到的消息就沒有用處了。”
顧懷疆長嘆一聲,“朝中之人還罷,尤其是陛下。他一心希望西昆和東靈何談,不願再起戰火。不把西昆出兵的事實擺在他跟前,他不會讓我們提前布兵的。”
他想了想,很快道:“這樣,先命邊境城防密切注意西昆的動向,一旦發覺不妥,八百里加急送軍報回來!”
“是,父親。”
這一夜,顧懷疆和顧述白都未能安睡。
戰場之爭,差之分毫便是血流成河,百姓和將士屍骨堆積如山。
他們不敢有絲毫怠慢,心中推想著邊境的布兵情況,腦海中推演此番他們會從哪座城池攻進……
一直到天明,顧懷疆年事已高,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顧述白卻睜眼掀開了錦被,趁著晨光熹微走出院子,看見了樹梢上初升的朝陽。
明亮而不刺眼,溫暖而不過分火熱。
朝陽如此,東靈國也一定會如此,安安穩穩地盛世長興下去。
他笑著伸展了手臂,忽見樹梢上有一道人影靠坐著,似乎也在看朝陽美景。
定睛一看,像顧寒陌的身影。
“三弟?”
樹梢上那人轉過頭來,“大哥,你這麼早就醒了?”
顧寒陌身形一躍而下,落在他身旁,眼底泛著淡淡烏青。
顧述白正想指出,顧寒陌卻道:“大哥,你眼底烏青,昨夜沒睡好?”
他陡然笑出聲,“還說我,你不也是?一大早在這裡看朝陽,是爲了四弟的事吧。”
顧寒陌頓了頓,好一會兒終於輕輕點頭。
“也不全是爲四弟,也爲玉扶,爲玉官。我昨夜想了許多,大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
顧述白搖頭,“你沒有錯,你關愛幼弟,恐他到外頭學壞了,正是兄長的風範。這一點大哥沒你做得好,大哥甚至不知道四弟在學戲。”
他滿口是誇獎自己,顧寒陌聽了卻更加失落。
明明是自己錯了,大哥卻沒有指責他,只挑了他的好處來說。
“但是大哥也覺得玉扶沒錯,四弟沒錯,玉官也沒錯,不是嗎?”
顧述白見他有自悔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有不同的立場,但都沒有錯。玉扶只想給四弟留下他最好的朋友,四弟只是喜歡唱戲而已,並沒有爲此荒廢了學業和練武。而玉官……”
他笑道:“你也看出來了,那不是個歪心邪意的人。他若是,昨日便不敢來顧侯府,可他爲了四弟能不受罰,大著膽子來了。”
顧寒陌面色鬆動,不似平常那麼冷淡。
他道:“昨日四弟未及包紮傷口,就到我那裡去請罪了。他說了很多,說玉官是他的好朋友,他們在一處彼此互有補益。大哥,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我想的是,我沒有朋友,所以我不懂他的心情。”
顧述白驚訝地看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既是後悔,又像是羨慕。
羨慕?
他一向只知練劍,對家人尚且面冷心熱,更沒有什麼外頭的朋友。
顧述白一直以爲,他不需要朋友,否則以他的身份,想和他做朋友的人多得是。
原來……他其實也想要朋友麼?
顧述白替顧懷疆教管諸位弟弟多年,頭一回不知道說什麼來開解顧寒陌。
好一會兒,他才道:“不,你有朋友。天樞不是你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