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願意世間流去,世間過的越快。逸然又一次穿上了鮮紅的嫁衣。這已是她第二次穿上嫁衣了。卻沒有一次是帶著笑容的,反而一次比一次絕望。
鬼谷沒有那麼多俗套。因爲是谷主成親,才掛了些紅布幔,穿了一身兒不一樣的衣服,幾個有頭臉的聚在一起吃了頓飯,就算成親了。
蘭兒坐在林爍的房裡,沒有恭賀、沒有喜娘、滿屋裡甚至沒有一個喜字。林爍回來,將外套丟在了衣架上,那隻血牡丹格外刺眼的停在林爍的臂上。
林爍揭了蓋頭,似乎很正經,又似乎是在開玩笑,曰:“你果真守承諾嫁給了我。可是,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什麼事感情,人爲什麼要成親。”說著他獨自去桌邊吃東西,吃了一陣方雲:“哦。對了,你也餓了吧?過來吃吧!”
他懵懵懂懂,有些可笑。沈蘭有點慶幸,這位師兄根本就不知道男女之事。又有點頭痛,如果不能回覆師命,到時候他會向誰下手。
林說請蘭兒吃東西。一桌豐盛的菜餚,一壺茶,沒有酒,倒有一盆湯。一看就知道是不懂俗禮的人備辦的。沈蘭走了過去,她確實餓了。這對新人在洞房裡飽餐了一頓。各吃各的,沒有太多的話。吃了七層飽,蘭兒盛了兩碗湯,先遞給了林爍一碗,自個兒盛了一碗。
當林爍端起湯,習慣性的嗅了一下……“這湯裡有東西……”林爍一驚叫了出來。
蘭兒碗裡的湯早已喝了幾口了。放下湯碗,愣愣的看著林爍。林爍忙起身來看蘭兒。此時的蘭兒雙頰通紅,心慌意亂,只覺得燥熱難當。原來不知是誰多事,在湯裡面下了迷情的藥。
林爍看著嫵媚難描的沈蘭,雙眉微皺惱恨著、猜測著,這件事是誰做的。無論是誰做的,下的什麼藥,敢對上司下手,絕不容留!
有促成好事的,自然也有伺機破壞的。
這呆瓜,正不自在的時候,門外闖進來兩個人。一個手持長劍,一個倒提鋼鞭。這還用問?當然是徐峰和蘇俊了。
當日他們被解送出谷,當他們醒來時已經在谷外了。可是還沒來得及安排他們在何處醒來,何處的解藥,他們就醒了。而且,清心丹也解了。他們出其不意的封了二殺手的睡穴,讓沈梅帶了蘇婉在前面的鎮子上找客棧等著。他們折了回來。可是,他們不是接送人的銀帶,那路上有佈滿了機關。雖然蘇軍也懂一些奇門遁甲。鬼谷谷口機關是鬼面銀鬆布的,豈能那麼容易就過關了?馬車被毀,馬匹也死了,還費了好些周折。總算人沒有事。
當他們再回到谷裡,已是掛滿了紅布幔。谷口出有一個蒙面人等著。腳下一排屍體,不愧爲殺手,連他們自己的人也毫不留情。那人見他們來了,便飛也似得跑了。只留下一張紙條:林爍。
徐、蘇二人猜想這個人一定是想告訴他們:他們要找的人在林爍那裡。
果然,在林說的房裡見到了穿著鮮紅嫁衣的蘭兒。
蘇俊向著林爍雲:“你應該知道,蘭兒和海音纔是一對的,何不成人之美?”
林爍很平淡曰:“這是蘭兒的選擇,與你們無關。”
蘇俊急了罵曰:“鬼扯,都是你們這些無聊的規矩,惹出來的。”
林爍冷冷道:“願賭服輸。這對蘭兒來說,他就應給承擔這樣的後果。”
“那麼,你也願意拿自己的婚姻做賭注?”海音關切的問。
林爍毫無表情道:“無所謂。”海音、蘇俊對這個答案大出意外。
海音雲:“那麼你這樣堅持又是爲了什麼?”
林爍很直接的回答:“任務。”
蘇俊氣得笑了曰:“你……的任務!沒有感情,也要完成這個任務?”
“是。感情也是任務。”林爍很堅定的回答。
蘇俊笑曰:“人物!絕對的人物!都不知道怎樣才能和你說明白了。”
林爍曰:“不需要明白。只要完成好自己的任務。”就在他們爭辯的時候,有人進來了。向林爍攻擊著。林爍和來人打了起來,那人一身黑色短打衣衫,蒙著臉。蘇俊、徐峰暗自奇怪,這是什麼人在幫自己?看身材這個人似乎和谷口殺人接應的並不是同一個人。就在他們將注意力集中在這場纏鬥的時候,有人封了蘭兒的穴道,帶走了。那個人見了,虛晃一招也跟著跑了。
人被帶走了,當然徐、蘇二人也不會留在那裡。他們跟著那個黑衣人出了谷,卻一直也沒有再看到帶走沈蘭的人。他們先後進門,他一定知道蘭兒會在那裡出現!徐、蘇二人心裡這麼向著。在一片林子裡他們停了下來。
海音抱拳:“多謝仁兄相助……”
那人撕下了面巾卻是奪命。蘇俊笑曰:“不容易啊!你居然也覺悟了。”奪命淡淡曰:“沒什麼,只是覺得不忍心。”他很正經,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海音雲:“那麼,你那位朋友呢?我們找他會和吧,他帶著蘭兒,被追上了豈不很麻煩?”
奪命道:“不是你們的朋友?”奪命很吃驚的樣子。
蘇俊道:“別鬧了。他們被追上了,可不是玩兒的!”奪命不悅道:“誰跟你們鬧了?我是一個人去的!”不好!還有別的人在打蘭兒的主意。
那是當然了。包括徐、蘇的提前恢復都是有人算計好的。在谷口等著他們的返回;指引他們去找林爍;再趁亂劫人,都做了那麼精準的推演。能做到,肯做這件事的當然就只有李暮青了。是他在徐峰、蘇俊的丹藥裡做了手腳;是他提前給了徐、蘇解藥。那二人果然不負衆望,真的大鬧了林爍的洞房。而他也順利的劫走了沈蘭。
在一處幽靜的小院裡,燈光昏暗。蘭兒的藥性未退,眸中春光點點,雙頰緋紅,那種嫵媚真叫人難以抵抗。李暮青的心裡也開始失控了。伸手撫摸著蘭兒細嫩光滑的臉頰,李暮青情不自禁的相吻一下這個心愛的女人。他的頭一點點低了下去,接近了蘭兒紅潤的雙脣……
掃興的事發生了。盛思雲闖了進來,見情形忙背過身去。她似乎很突然的樣子。
李暮青的臉上第一次感到了那麼火辣辣的燙。低著頭平復了許久,直起了身子方道:“什麼事?”
盛思雲道:“和蘇俊、徐峰一起的是奪命,谷主已經追出去了。很奇怪的是,一直都沒見到追魂和軒轅劭佶。”
李暮青站了起來雲:“知道了,你出去吧!”盛思雲很不情願的出去了。可是,她剛出去了一會兒,林爍便到了。
李暮青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最大的錯誤就是忽略了女人的嫉妒。讓盛思雲參與了這件事情。爲了不希望自己和蘭兒在一起,她甚至在林爍的湯裡下藥;爲了阻止自己和蘭兒,她引來了林爍。李暮青回手就給了盛思雲一鉤,他甚至沒有給盛思雲解釋的機會。因爲不需要解釋,在谷裡會做這件事,肯做這件事的就只有盛思雲了。
事實上確實如此,盛思雲想整治沈蘭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藉著出去辦事帶回了迷情藥本來是替蘭兒和奪命準備的。一旦促成沈蘭和奪命,李暮青必殺奪命,而沈蘭也很可能會因爲奪命的緣故永遠恨著李暮青;依照李暮青對沈蘭的感情,他是不會強求沈蘭的,這樣李暮青就真的成爲自己一個人的了。鬥機關,成了平手;老谷主主持,沈蘭必須嫁給林爍。盛思雲從心裡希望他們成就。可是就在他們成親的前一天李暮青告訴她觀察谷里人的動向,有事來這個院子裡上報的時候,盛思雲起了疑心。爲了林爍的婚禮不生枝節,盛思雲在他們的湯裡做了手腳。可是林爍卻不是她引來的。因爲再怎麼樣,她也不希望李暮青出事。這裡面還有著另一位高人的介入。
林爍追著黑衣人、徐峰、蘇俊出來剛要出谷,卻有人飛刀傳書。林爍接了,那裡面就清楚的寫著這裡的地址。
林爍和李暮青對陣而立。犯上,李暮青已經沒有退路了。洞房裡丟了新娘,林爍其實並不在乎;可是對於屬下的背叛,林爍卻必須處理。再有就是前兩任谷主給他留下的任務,在他的思維裡,那都必須完成。
在角落裡,另有一個人悄悄地關注著這件事情的發展。
林爍和李暮青的爭鬥開始了,打鬥異常激烈。李暮青纔是鬼谷的王牌殺手,這場戰鬥的勝負是可以預知的。可是,事情往往有著意想不到的變數;人也是自私的;就在勝負將分的時候,一塊小石子打落了李暮青的右手鉤,林爍的劍斬落,就在這危機的一刻,沈蘭的藥性退了,聽到了打鬥聲,出了院子,剛巧就看到了李暮青的危機。她想都沒想屈臂向前扣動血牡丹,一支金針打進了林爍的身體。而後以最快的速度將解藥送到了林爍的面前……
就在林爍服下解藥的瞬間,那個藏在暗處的人實在忍不住跳了出來。
他是林昱。他竟然是林昱?他不是被廢了武功了麼?怎麼還能這麼快?憤怒的林昱舉掌砸向了沈蘭的天靈……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李暮青的鉤,林爍的劍同時插進了他的身體,而真正奪取他性命的是,林爍的劍,不偏不倚正中心室。這時谷裡的人也都趕來了。
林昱驚異、心痛、憤怒的看著這兩個他最親近的人。對林爍艱難的啓脣:“你真的對她動了情?”林爍也驚異著自己不經大腦的舉動。爲什麼自己可以容忍蘭兒的攻擊?爲什麼在這一瞬間會對這個口口聲聲稱作父親的人下手?面對他父親的提問。連他自己也困惑了。
既然兒子也有了正常人的情感,那麼林昱的心願也算達成了。鬼面銀鬆,林昱帶著欣慰永遠的離開了。也帶走了爲什麼他的功夫沒有被廢的迷。
林爍,甚至沒有想過要去就這個所謂的父親。只淡淡的宣佈:“前谷主犯上,已捐令。李暮青沒有殺手印,不是殺手永遠不許再踏入鬼谷。鑑於你救我鬼谷嵌寶尊者有功。賞你沈蘭、奪命,帶著他們走吧!”看來他也並非別人眼中的那麼無情。
李暮青看著他:他臉上沒有任何失去至親的感覺,就彷彿這個人與他沒有任何關係。可是,他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說明他已經放過了他們。李暮青第一次恭恭敬敬地向這位師兄行了個禮雲:“謝師兄。”道畢欲帶著蘭兒走。
蘭兒卻道:“我留下。”李暮青愣住了。是啊!這個人可以爲了自己殺掉生身父親,對於蘭兒來說虧欠他太多了!
林爍冷冷地看著她雲:“在你的心裡,你那個師兄比我更重要。在他的心裡你也同樣重要,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不過,你一日是鬼谷的人,永遠都是鬼谷的人。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還是會招你回來的。這就是爲什麼我把奪命劃在了你名下的原因。走吧!”
蘭兒這纔跟著李暮青走了。在人羣裡,還有一個人暗暗地祝福著、羨慕著他們,那就是追魂。
此後,藥房由林爍掌管;機房由屠九和唐嬌代掌,掌房的頭銜仍給蘭兒保留著。鬼谷需要這麼塊“招牌”。功房由追魂接掌。林爍又召回了軒轅劭佶。因爲同時損失了幾大高手,林爍又叫人去各地尋找材料了,繼續著他們的生活。只是偶爾的時候,他也會想起李暮青和蘭兒,也會對著血牡丹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