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霜停了筷，擡頭去看老夫人和美孃的神色。
美娘點點頭，道，“是的奶奶，下午便走。”
老夫人沉默片刻，又說道，“嗯，你已成婚，長時間呆在孃家確實是不妥。”
“那我也不留你了，霜兒可要多住些日子？”老夫人頓了頓才繼續說道。
憐霜轉眼看老夫人，有些錯愕。
片刻後，憐霜應道，“霜兒也不便叨擾了。”
老夫人皺了皺眉，說道，“何來叨擾，嶽府就是你的家。”
見老夫人的面色忽然變得嚴肅，憐霜心中不明所以，她抿抿嘴角，不想老夫人動了氣，只得說道，“那霜兒便留下來住些日子吧。”
聞言，辛慎的手抖了一下，但衆人的心思皆不在她的身上，也沒有人注意到她這一細小的動作。
得到憐霜的迴應，老夫人卻沒有再發話，吃過飯後，便一聲不響的要回靜安居。
憐霜送美娘離開後，回到了自己的屋。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憐霜剛坐下，老夫人那邊便來人了。
“孫小姐，老夫人讓你過去一趟。”來人是郭嬤嬤，看到憐霜的時候，她那雙皺紋橫生的雙眼中，似有化不開的憂慮。
隨郭嬤嬤來到靜安居，藍心發現一路上都似有人暗中跟著她們，可是當她回頭看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看見，不覺有些詭異。
進入大廳，老夫人正閉目養神，只是神色似有不安，眉心緊緊的蹙成一團。
憐霜剛靠近，老夫人便睜開了雙眼。
看見憐霜，她緩緩的坐直了身子，對憐霜揮了揮手，憐霜便在一側的椅子上坐穩。
“祖母看似有心事。”憐霜直言，她知道老夫人留她定是有原因的。
老夫人沒有說話，可是神色卻是默認了憐霜的話。
老夫人看了郭嬤嬤一眼，郭嬤嬤會意，領著臨豔和饒梅等丫鬟便往外走，藍心見狀，看了憐霜一眼，憐霜點點頭，她也跟著那一行人出去了。
出去的時候，郭嬤嬤還不忘關上門。
這一舉動，讓憐霜隱隱察覺，似乎事情有些嚴重了，不然老夫人也不必搞得如此緊張。
憐霜正襟危坐，等著老夫人發話。
“哎，孽緣啊。”老夫人長嘆一聲，渾濁的眼眸中，隱隱有懊悔的光彩。
憐霜心頭的疑惑更甚了，她不敢插話，只等著老夫人將話說完。
原來，辛慎並不僅僅是老夫人的侄女那樣簡單。
整件事情，還得追溯到老夫人年輕的時候。
當老夫人還是一名舞姬的時候，和一名書生苦戀。
本以爲兩情相悅，便可克服千難萬險，最終走到一起，可是最後，終究是證明她的想法是有多天真。
當書生湊齊了銀子去萬花樓要爲老夫人贖身的時候，卻被告知，老夫人已經離開了，不久便要嫁入官宦之家。
聞此消息，如晴天霹靂，將書生對未來所有的幻想都湮滅。
“那後來呢？”聽到這裡，老夫人忽然停了下來，憐霜不禁追問道。
“你可知辛慎是何人？”老夫人沉吟半晌，幽幽的說道。
憐霜神色一怔，心中的疑慮越發深重了，她猜到林氏的死和辛慎有關，但她不想過問，因爲與她無關。
但這並不代表著她不好奇。
憐霜輕輕的搖了搖頭，一瞬不瞬的望著老夫人，聚精會神，唯恐聽漏了什麼。
並不是她有多在乎辛慎的事情，只是她覺得老夫人話中有話。
當初，是老夫人一手將辛慎迎進嶽府，也是她一次又一次助辛慎拜託林氏的迫害，而如今，老夫人提起辛慎的時候，眼中盡是懊悔和痛心。
“她便是那人的女兒。“老夫人幽幽的說道，眼神悠遠，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這一點憐霜已猜到，所以一點不驚訝。
老夫人因爲對那個人的愧疚，所以將其女兒千方百計帶到身邊好生保護，只爲求一份心安。
可爲何，她又後悔了。
憐霜不說話，靜待下文。
她靜默的看著老夫人，注意著老夫人一字一句神色的變化。
她之所以更加的專注，因爲她知道，或許這便是一切糾結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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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在遇見我之前便又一樁婚事，辛慎便是他和那個女人的孩子，她之所以接近我，是爲了復仇。”老夫人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最後幾個字，幾乎聞不可聞。
如此一來，辛慎的野心不僅僅是當一個丞相夫人那樣簡單。
憐霜挑眉，她是沒有想到，辛慎竟藏得這般深，自己竟絲毫未察覺。
與此同時，她的心中隱約明白，林氏的死，只是一個開始，那麼接下來會是誰呢？老夫人？
憐霜的揣測也並不是無根無據的，畢竟辛慎若是要報仇，最恨的就應該就是老夫人了。
“老夫人爲何要告訴憐霜？”憐霜擡眸問道。
她並不像插手與她無關的事情，何況她也是一個復仇者。
辛慎和自己是同病相憐的。
少有人懂，用盡全力去恨一個人，是怎樣一種刻骨銘心的感受，可是憐霜明白。
老夫人抿抿嘴角，聽了憐霜的話，面色沒有一絲的動怒，或者其他的表情，彷彿憐霜的回答本在她的預料之中一般。
老夫人的反應，憐霜卻是未料到的。
只是看著平靜以待的老夫人，憐霜的心頭隱隱察覺到什麼，心口開始灌滿不安的情緒。
“若是你可以完全置身事外，我又何必牽扯你進來。”老夫人低了低眼眸，眼瞼遮去她眼中的光彩，讓憐霜讀不懂她話中的含義。
“只要是嶽府的人，都在她的報復範圍之內。”老夫人擡眸，緩緩道“就包括你，也不例外。”
老夫人的話說的平淡，卻讓憐霜覺得渾身都透著一陣冰涼。
現在孃親已經在路上，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這是聽到老夫人的話後，憐霜腦海中跳出來的第一個念想。
其實憐霜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孃親的安危已經高過一切，甚至是她自己的性命。
瞥見憐霜眼中隱約擔憂的光彩，老夫人繼續說道，“我想阻止這一切，畢竟這都是因我而起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