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霜和美娘來嶽府三日,今日便要回去了。
望著天外的陰沉,憐霜沒有太多的表情,倒是藍心,似乎有些不滿意這樣的天氣。
“今日孃親可有說何時走?!睉z霜回過身來,問藍心道。
“用過午膳後?!彼{心回道。
憐霜點點頭,折身往屋內走。
空氣有些沉悶,屋內的氣息也有些壓抑,憐霜披了件披風便又出來了。
鵝絨的領口,映襯著她白裡透紅的臉頰,讓她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的水靈動人,明眸輕轉,一顰一笑皆透著非凡的氣質。
有一次和美娘逛街的時候,偶遇一個瘋癲和尚,一直跟在憐霜她們身後,嘴裡還碎碎念著,“此女頭頂霞光,非常人也?!?
美娘讓秋蘭給了那和尚一些碎銀子,那和尚纔沒有再跟著她們。
兩人回家後,誰有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可今日,憐霜忽然就想起了那瘋和尚來,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此人,可是仔細回想,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只是隱隱覺得熟悉。
冬日的嚴寒,是在秋風蕭瑟過後。
皚皚白雪,堆積在屋前瓦後,視線所及之處,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到是格外的純淨美好。
憐霜不喜歡下雪,雪景越是美好,她的心中越是悲涼。
唯有士族官宦有這樣的閒情賞這落雪繽紛,在貧苦人家,冬日無避寒之窯,擋風之瓦,雪天帶給他們的可能就是毀滅。
沿著花園的方向去,不知何時,院子多了些梅樹。
紅梅傲雪,白茫茫一片中,偶遇這樣的豔紅,驟然轉變人的情致。
憐霜看那一株株開得正豔的紅梅,飄遠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秋日楓葉紅勝火,冬日卻也有一樣的極致之美。
摘一下一支梅,放在鼻前輕嗅,芳香滿懷,心情也變得豁然開朗。
藍心安靜的站在一旁,欣賞著眼前的精緻。
雪花飄飄灑灑,梅開得正好,樹下的人兒一襲粉裝,脣畔輕點的硃紅,肌膚的凝脂之白,像極了一副出自名師之手的完美畫卷,純白的安靜,紅火的和諧,讓人無法轉開眼。
伴隨著紛飛的雪花,一個月白的身影一躍而下,落在粉色身影之後。
男子眉眼繾綣,嘴角掛著極爲安靜的笑容。
男子的出現,那樣自然,像本身就是這幅圖畫中的一部分,站在一旁的藍心眼神一亮,竟忘了自己應該保護主子。
“你喜歡梅?”男子摘下一朵紅豔的花朵,別在憐霜的鬢間。
憐霜轉身,清淺的笑笑,並不爲男子忽然的出現而感到驚訝。
她輕輕點頭說道,“紅梅不爭春,因爲它知道自己不屬於春天?!?
憐霜的聲音輕的近乎虛無,飄渺的讓人有些抓不住。
墨徹站在原地,久久的看著面前的女子,眼中滿目柔情,幾日不見,眼前的女孩越發的明媚動人了。
一顰一笑,無一不牽動自己的心絃。
想起最初的戀人,自己似乎也不曾有這般強烈的感受。
墨徹斂了斂眼中的光彩,刻意的別開眼不看憐霜,他怕自己無意中的表情會嚇到她,畢竟——她還小。
“近來我可能有些時日不在,你要多加小心?!蹦珡乜粗h方,幽幽道。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離開,只是他的性子寡淡慣了,不擅長表露自己心中的情感,也正因爲如此,他心中有時會不安。
自己一心守護的女子,會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將來心中另有他人。
四年的光陰,用來等候一份很可能無果的愛情,墨徹有時候也會自嘲,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萬花叢中過,偏愛這一個她。
“嗯?”憐霜不解的望著眼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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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墨徹爲什麼會告訴自己這些,更加不懂,他離開便離開,何苦還來關心她。
她沒忘,當初孃親和自己便差點在他的劍下喪命,只是如今,這個男子卻安安靜靜的爲自己做了那麼多事情。
若說自己對眼前的人再無防備,憐霜即便是自己也不能說服自己。
她對墨徹,沒有絲毫的瞭解,這樣神秘的男子,她不知道自己存著怎樣的感情和他相處,只認爲,時間久了便能夠洞悉一切,他的目的,他的用心,到底是什麼。
“憐霜,沈府並不比嶽府安全多少,萬事小心?!蹦珡毓雌鹱旖?,揚起一抹笑容,伸手揉了揉憐霜一頭柔軟的頭髮。
對這稍顯親密的動作,憐霜稍顯不適,輕輕的後退了一步。
墨徹收回手,望見憐霜眼底的防備,他的心中有幾分苦澀,時間都這麼久了,她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陌生。
“小姐——”後知後覺的藍心,這時候才緩過神來,快步走到憐霜的身邊。
“多謝公子提醒,憐霜明白?!笨蜌舛桦x的語氣,讓墨徹深感無奈。
沒有再多的言語,墨徹終身一躍,背影消失在皚皚白雪中,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溫熱,提醒憐霜有人來過。
小路的另一端,看見墨徹飛身消失在雪花紛飛中,辛慎一個激動向前兩步,卻踢翻了路邊的花盆。
聽見身後的響聲,憐霜轉過頭去看,卻見辛慎的面色既激動又略顯慌張。
注意到憐霜在看自己,辛慎斂去眼中的光彩,領著想兒,轉身便要離去。
憐霜一直看著那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走失在視線中,她才收回目光,邁步離開。
憐霜只覺得辛慎方纔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並未想這和墨徹有關。
午膳的時候,憐霜去的不遲不早。
她的前腳剛邁進去,美娘便過來了。
衆人入座,憐霜也緩緩坐下,滿桌的食物,唯有她動筷最頻繁,其他的人,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憐霜看向嶽夕兒,見嶽夕兒面無表情,頭也不擡,手握著筷子,在碗中不停的攪拌,卻不見進嘴。
林氏的死和憐霜沒有關係,但憐霜也並不爲她的死感到憐惜。
她的那一點同情心,早被嶽夕兒扼殺了。
“今日美娘可是要回沈府?”寂靜中,老夫人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