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暖閣
香菸繚繞,蕘兒慢條斯理的坐在梳妝鏡前一下一下的梳理著自己齊腰的長髮。
墨發如瀑,一絲絲青絲纏繞在額前,異域風情的打扮徒增她魅惑之氣。
額心的花鈿是泣血的色彩,襯得肌膚越發水潤白皙。
一襲墜鈴服裝,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而發出脆響。
屋中,除去蕘兒,她的身側還有一名女子,是她隨行侍女中的一名,喚琴默。
“你可看到茗兒的下場了。”透過銅鏡看蕘兒的眉眼,是扭曲的。
琴默一驚,跪倒在地,怯怯道,“奴婢自當忠心小姐,絕無二心。”
蕘兒轉身扶起地上的人兒,斂去眼中凜冽的光彩,巧笑倩兮,“起來吧,對我忠心的奴僕,我自不會虧待。”
憐霜從衙門回到雅軒後,讓藍心尋來郎遠來。
讓良辰美景在外把守著不讓人打擾,憐霜問郎遠,“你怎麼看這次的事情。”
“何事?”郎遠還未得知茗兒被殺一事。
憐霜與他細細的講來詳細過程。
“你是懷疑那個西域來的女子。”郎遠道。
“不是懷疑,我可以肯定兇手就是她,苦於沒有證據。”憐霜道,露出傷神之色。
郎遠沉思著,良久後,他說道,“證據也可以製造。”
望向他幽邃的眼神,憐霜明白他的意思。
無論有無茗兒一事,蕘兒對她做的,她都會一一討回。她懂得,若是放任那些欺負你的人,一次兩次之後,他們對你的善良毫無感激之意,甚至只會認爲你膽小懦弱,從而變本加厲。
憐霜早不是當初的那個爛好人,可以選擇對人無條件的原諒。
另一層,憐霜很想知道這個神秘的女人到底是誰,她知道自己的過去,知道自己的很多事情。
她帶著仇恨而來,像極了重生的自己,然而她是惡魔,沒有心智,無辜之人亦不放過。
如憐霜所料,衙門雖未將此事潦草結案,但案子始終沒有進展,他們在等著時間來讓人們遺忘。
大鄴王朝,等級制度嚴明,死的只是一個卑賤的丫鬟,就連衙門也不予重視,若今日躺在那裡的是一個達官顯貴,只怕滿城風雨,四處貼滿了捉拿兇手的告示。
大鄴的開明,有待完善,這樣的制度之下,遲早天下大亂。
藍心暗中注意到,崔喚兒近日來與蕘兒來往甚密,兩人之間,似乎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藍心將此事告知憐霜,憐霜只是吩咐她靜觀其變,萬不得已不要打草驚蛇,可見她早知崔喚兒與蕘兒攪在了一起。
王府,在茗兒一事之後,風平浪靜,然而這看似平和的假象之下,每個人都蠢蠢欲動。
憐霜如是,蕘兒如是,崔喚兒如是,鳳婁越如是。
八月十五的中秋,是團圓時節,本該是家人和和睦睦的相聚一起,然而在王府,這中秋的氣氛顯得異常的尷尬。
寧王遊歷山水歸來,並不知近日府中發生之事,偶爾聽下人提起,他也未曾在意。
直到他意識到鳳婁越與憐霜之間,似乎有了某種隔閡,他開始關心起最近的事情來。
詢問下人,他方知曉崔喚兒懷孕,憐霜大病一場被誤診,茗兒慘死。
晚膳過後,各自回去,絲毫沒有過節的喜悅氣氛,反倒是尷尬徒生。
鳳婁越面色看上去憔悴了許多,寧王看在眼中,自是心疼,他就這麼一個兒子,愛人離去,鳳婁越成了他的一切。
“越兒。”皓月當空,清輝萬里,印在鳳婁越琥珀色的眼瞳,竟是悲涼之意。
“父親。”斂去眼中的異彩,鳳婁越故作坦然的回頭。
然而作爲父親,孩子的心事又怎會不知。
寧王最清楚不過的便是,所有事情,一旦牽扯沈憐霜,他的越兒便不能理智對待。
英雄難爲一個情字,想當年,他又何嘗不是執著於一份愛情。
這一點,鳳婁越與他極像。
“又是爲了沈憐霜煩惱。”寧王輕聲的笑道。
鳳婁越並不否認,他的心事,從來瞞不過他的父親。
“父親,我不能讓她受到一點的傷害。”鳳婁越道,眼神中滿是哀傷。
“我知道,可是你若總是默默的付出,不讓她看到自己的心意,不管是現在或是未來,她都會怨你。”寧王長嘆道。
“相愛的兩個人,本該是同甘共苦的,若總一人獨自承受,是對彼此的不信任。”寧王語重心長道。
他並不知道鳳婁越是否將他的話聽進去,作爲父親,他實在不忍看自己的兒子總擔負過多的壓力。
正如他所言,幾年之後,十幾年之後,若憐霜未曾離開他的身邊,也不會感謝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反而會爲他獨自承受的一切自責愧疚。
兩情相悅的感情,誰都不想成爲誰的累贅。
“父親,我只是想好好的保護她,她承受了太多不該她承受的,如今我來替她扛。”月光下的鳳婁越神色無比的認真,如他所言,他只是想給她一段安寧的日子,若這一點都不能做到,他又怎配擁有她。
深陷愛情的人,都是固執的。
寧王無言以對。
他想著憐霜承受之苦,卻忘了這些年自己也承受著非常人所承受的苦楚,他離不開憐霜,正因爲在她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因爲和憐霜一樣的逞強,他更能明白她的脆弱,因爲和憐霜一樣故作冷漠,他更能明白她怕被傷害。他們都是善良的同病相憐之人,如此相似,所以想彼此依偎,相互溫暖。
若能換得她一世無憂,傾盡所有又何妨。
而今,鳳婁越每每看到崔喚兒,都有一種負罪感,對憐霜的,亦有對崔喚兒的。
他酒醉所犯的錯誤,害了他,害了憐霜,更牽涉了無辜的喚兒。
內心的自責在鳳婁越的心中根深蒂固,所以喚兒懷孕的時候,他沒有勇氣讓她放棄這個孩子,他更沒有勇氣再面對憐霜。
而在得知蕘兒對憐霜下巫蠱之術,他怒不可竭,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女人,而另一方面,他更心疼憐霜,更加的無顏面對憐霜。他總後悔,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才讓傷害她的人有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