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坐在桌子前寫著遺書,待筆墨徹底寫盡之後,盧公才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紫毫玉筆。擡手將信疊好塞進信封中,然後遞給盧寶瑩,叮囑道:“寶瑩,這封信一定要親手交給你玉姐姐,知道嗎?”
自從盧記的鋪子被封、盧家的大宅被禁軍層層包圍之後,盧寶瑩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生性謹慎小心,知道這一次皇帝怕是對盧家動了殺心,這心臟便緊張得快要縮成一團。緊緊的將書信抱在懷中,盧寶瑩蒼白如紙的小臉上滿是驚慌失措:“爹爹,玉姐姐真的會來救我們嗎?”
“會的,你玉姐姐答應過爹爹,會永遠的替我保護好你們。”盧公輕輕的將兩個女兒抱在懷中,柔聲安慰道。木玉沁是個守信之人,他相信她不會在這個時候將他們丟下不管。
和盧寶瑩不同,盧寶妍雖然心直口快有的時候卻異常敏感,聞言急忙抓住盧公的袖子,急切的問:“爹爹,你是不是要丟下女兒和姐姐!”爹爹方纔說玉姐姐會代替他保護她們,那爹爹呢,爹爹要去哪裡?爹爹是責任心特別強的人,絕不可能丟下她們,此刻說出要將她們託福給玉姐姐,莫非爹爹……爹爹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不,爹爹,女兒不要你死。”
盧公聞言,差點當場落下眼淚,緊緊的抱住自己唯一的兩個女兒,用力的親吻著她們的額頭,哽咽道:“放心,爹爹不會死的。陛下只是召喚爹爹進宮問話,不會對爹爹怎麼樣的。”
“不!我不相信,陛下封了我們盧家的鋪子,還包圍了我們盧家的大宅,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陛下對我們盧家是動了殺心!不要去爹爹,爹爹你不要走,女兒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們。”盧寶妍一聽立刻便尖銳的哭喊了起來,緊緊的抱住盧公的胳膊,哭得一雙桃花眼滿是悲傷欲絕。
此刻盧寶瑩也反應過來,也急忙抱住盧公的另外一條胳膊,哭得梨花帶雨。“爹爹,你不能去,不能去啊!妹妹說得沒有錯,陛下要殺我們全家,你若是去了便是羊入虎口,哪裡還有命再回來!爹爹,我們盧家從來沒有對不起過陛下,陛下爲什麼要對我們盧家趕盡殺絕,爲什麼啊爹爹,女兒想不通啊。”
想不通的豈止盧寶瑩一個,盧公卻是看得通透,親吻著兩個女兒的額頭做最後的告別,輕嘆道:“在陛下的心裡,我們盧家只是他皇室養著的一隻鵝,他好吃好喝的養著我們這隻鵝只是爲了將我們養肥養壯實,任由我們盧家壯大、顯赫,突然有一天他覺得時機成熟了,他想嘗一嘗鵝肝,所以便只能對我們盧家亮起屠刀。”他的這個形容非常貼切,對皇帝而言,他們盧家就是他養著的食物,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吞吃入腹,而現在正是那一天!
盧寶瑩和盧寶妍都難過的哭泣著,緊緊的抓住盧公的袖子不讓他走,他們清楚的知道這一次的分別很有可能便是永別,所以她們根本不可能鬆開緊緊抓住他衣袖的手。“爹爹你不能走,你不能丟下我們!”
盧寶瑩也緊緊的抱住盧公的袖子,絕望的喊道:“爹爹,我和寶妍已經沒有娘了,我們不能再沒有你,爹爹!”
她們的哭喊雖然很是悽切,可卻改變不了即將要發生的一切。宮裡的吳全公公就在外面等待著,等待著這注定悲劇收場的父女做最後的告別。所以他不介意多等一會,哪怕是給盧公最後的尊敬,他也願意讓他們最後能夠好好的說一聲保重。
終於從房間裡面走出來,盧公的眼睛紅腫一片,衣服上也被淚水打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難以形容的邋遢與憔悴。這樣憔悴的盧公,是吳全不曾見過的。
見吳全錯愕的望著自己,盧公深深的嘆了口氣,對吳全苦笑道:“讓公公笑話了,兩個小丫頭捨不得我走,拉著我哭了好久。”
“盧千金是您的女兒,自然是捨不得離開您的!只不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都是人生百味。她們如今年紀還小或許不懂,等她們到了咱們這個歲數或許就能明白過來了。”吳全這話其實是一種暗示,暗示盧公他的兩個女兒或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盧公在生意場上打滾了一輩子,自然不可能聽不懂這麼簡單的暗示,聞言立刻便熱淚盈眶,緊緊的抓住吳全的手,哽咽:“謝謝,謝謝您啊公公。”
“大家認識了這麼多年,說謝謝實在是客氣了。”吳全長嘆了一口氣,雖然他早就料到盧家最終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他沒有想到陛下會這麼快對盧記下手!所以他也很意外,根本沒有想到盧記根本傳不到十二皇子手中,他更想不到四皇子在背叛上窮的時候竟然會將乾州的兩座金礦送給了太子殿下!如今的上窮早已經亂得不像樣子,他整日裡伺候在陛下的身邊也是提心吊膽,生怕一句話說錯落得人頭落地的下場。
距離盧公入宮已經有三個時辰,盧寶瑩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妹妹盧寶妍,兩人睜著一雙絕望的淚眼,不安的望著緊閉的房門。她們等待著命運的屠刀落下,可心裡卻依舊懷著希望,她們才十四歲,一點都不想死。
“姐姐,我害怕。”盧寶妍像一隻可憐的小奶貓一樣蜷曲在盧寶瑩並不算寬厚的懷抱中。
盧寶瑩也非常害怕,可她不能說,否則只會讓盧寶妍更加害怕。“別怕,爹爹說了,玉姐姐一定會來救我們的,相信爹爹,他從來沒有騙過我們。”
是啊,爹爹從來不說謊騙她們的,只要她們能等到木玉沁來,一切就都結束了。盧寶妍這樣安慰著自己,可是她的眼淚卻沒辦法欺騙自己,她還是心慌意亂得厲害。“姐姐,要是玉姐姐不來或者來晚了怎麼辦?我不想死,我也不想爹爹死,皇帝爲什麼要殺我們全家?他不過是圖謀我們盧家的家產而已,我們都給了他,他爲什麼還要我們的命!嗚嗚嗚,姐姐,爲什麼呀,我想不明白,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