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車內，色調暗淡的小桔燈點燃了整個空間的溫馨，可我上了車卻是坐在了後排，這種感覺讓我很無奈，我心底有個聲音想靠近左驍，卻會下意識地對他躲開。
他看著我的動作把奇奇遞給我，坐到了駕駛座上，在踩油門之前問了我。“季晴顏，我們結婚吧。”
幫奇奇拽著衣服的我愣了愣，好半晌纔想起來回答。“你有家暴傾向。”
我們的對話終止於油門發動的聲音，直到到達了我狹促的小家，把奇奇安置在他的小牀上，我賴在他身邊，不想回自己的房間。
“季晴顏，你打算什麼時候辭職？”
“我在YA做的好好的，爲什麼要辭職，更何況，在這個城市裡，有哪個公司還肯用那麼高薪聘用我？”
“盛華。”
他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我很想笑，在盛華他逼我做過什麼，讓我受過什麼樣的待遇他自己比我清楚的多，竟然還想讓我去那裡，自取其辱嗎？
“左總，我深深地覺得，就算我失業了要討飯吃，我應該也不會再踏進盛華的大門了，一來我不想接受特殊照顧，二來，我不想接受針對。”
左驍斜倚著門框的身子直起來，看著我還想說什麼，我打斷了他的話。“徐默琛出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可以放心了？”
這話終於讓他放心了，在邊上靜默著盯了我一會兒，手機響了起來，待他慢條斯理地掏出了手機，臉色又陰鬱了下來。
緊跟著客廳裡傳來了類似於爭吵的聲音，我不知道左驍在給誰講電話，但是他的情緒很激烈，最後是以一句“我的事情我自己會看著辦”而收尾的。如此，那一定該是個很關心他，不想他胡來的人打來的。
“你爸爸？”
“我媽。”
我哦了一聲，跟自己的媽咪講話是什麼感覺我沒經歷過，想著心裡不免覺得有些苦澀。“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左驍，你懂嗎？”
“明天我們去登記。”
他的聲音從客廳內傳來，乾脆利落，卻讓我沉思了許久。“我可以拒絕嗎？”
有氣無力的聲音剛剛落下，窄窄的門框間他又嵌在了裡面。“你什麼意思？季晴顏，嫁給我讓你很委屈嗎？”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是沒有選擇了。”多可悲，結婚該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可我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怪不得回來的時候你講的那麼突然，是你的爸媽給你壓力了吧？”
“以後在媒體面前講他是我的兒子。”
他寒潭般冰冷的視線落在奇奇身上，觸及到我最敏感的神經，我情緒一下子激烈起來。“你想都別想，奇奇只能姓季！”
他看著我瞳孔慢慢收緊，一步步靠過來，狠狠地掐住我的肩膀。“他的爸爸到底是誰！”
“你關心什麼，你又不愛我，他的爸爸是誰關你什麼事？”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晚上，他對我講的那兩個字，不愛！
“季晴顏，你不要逼我！”
我陡然笑著，多好笑的話。“一直不都是你在逼我嗎？”
“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你捨棄我去跟著他，現在還要一直維護他！”
如暴雷般的咆哮聲，把奇奇驚醒，朦朧的睡眼眨了眨，抱起了我的胳膊蹭過來。左驍扭頭看了眼奇奇，一種恐怖而熟悉的感覺在空氣中蔓延著，在他的手抓到奇奇之前，我一聲吼了出來。
“你今天敢再動奇奇一下，我拉著你從六樓跳下去！”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許久都沒有收回去。“你就那麼愛他們？”
“是！”幾乎是想也不想的直接回答，然這一個字讓他異常受挫，手顫了顫，然後一拳打在了牆上，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我抱著奇奇，看著他的身影喊著。“左驍，你要記住，三年前是你拋棄了我，不是我先離開的你！對不起我的人是你！”
“所以你就跟別人生了孩子？”他背對著我，聲音有些嘲諷。可是他憑什麼，不要我了還不準別人要我嗎？
“是！”
一個字狠狠地咬出，他終究什麼都沒解釋，摔上門離開了我家。
其實，我多希望，他不讓左瑤講出口的話是三年前我們分手的另一個真相，但是，我如此強調開口，他卻默認了，原來，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是被動的！
悲傷的一夜睡過去，第二天我帶著奇奇下樓，左驍的車卻停在了不遠處，晨曦中的寒氣盛，同別人的車子一樣，他的車上籠著一層水霧，但同別人的又不一樣，他的車玻璃裡面全是凝結的小水珠，他正靠在座位上躺著。
我不想理他，拉著奇奇快步走開，但一種揪心的感覺迅速將我攫取，在我想到一件事情的時候。
迅速地折回身，我用力地敲開了他的車門，待他睜著朦朧的睡眼看著我時，咆哮根本不足以表達我的怒氣。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睡在這裡？”
“嗯。”悶哼了一聲，他繼續靠在座位上瞇起了眼睛。
“你是不是傻啊，現在外面寒氣多重，你一個人待在車裡，空氣又不流通，睡著又難受……”
“上車，我們去登記！”
我的話被他打斷，然後愣在那裡，完全沒想到他說結婚會在第二天拉著我去登記。
“季晴顏！”
我被他一聲喝醒，怔怔的看著他疲憊的神色下卻銳利的眼神，找不到理由拒絕。
片刻後，我抱著奇奇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個小時候，我跟左驍一人手中多了一個紅本本。我說不出來什麼感覺，突然，不真實，也許還有些喜悅。其實，我心底是有一抹清明的，如果真的想要避開一個人的話，多的是辦法，根本不存在小說裡面如何都避不開男主角的追捕，之所以選擇順從，是因爲想。
總歸是先有了想法，然後才能被驅動著去做，而我所謂的沒有退路與逼迫，不過是給了我自己一個容易下的臺階。在所有的喜歡裡，他佔據我的生命那麼重，重到可以讓我自欺欺人，可以一再退讓閃躲。
疾馳的車子上，他神情嚴肅，冷厲沉峻之間再不復當年的意氣風發，若婚姻這一路，我跟他一起走下去，真的不知，是對還是錯。
晚上回到小區，從二樓經過李嬸家門前時，看著靜靜的一扇門，我的心思百轉千回。如李嬸這樣一個好脾氣的人也會攤上個有家暴的女婿，可小雨都那麼大了，他們還沒有離婚，一段婚姻裡究竟有多少隱忍？
“看什麼？”左驍的聲音打斷我的沉思，扭過頭看著他跟在我的後面，已經走進了樓梯。
“看幸福離我有多遙遠。”
他聽完盯著我直直的走過來，抓住我的肩膀。“季晴顏，要抓住你的心思怎麼就那麼難？”
我愣了愣，一句話恍然間脫口而出。“爲什麼不叫醜女？”
“醜女？”
他重複著鬆開了我，疑惑了好久，然後扶了扶頭，沒講什麼，朝著前面走去。
開門走進去，他依舊疲憊地躺在沙發上，奇奇遠遠的看著他不敢靠近，我拉著奇奇倒了一杯水擺在他的面前。“工作是不是很累？”
他悶哼了一聲嗯，那麼沉重的語調，讓我生出了心疼，在他身邊坐下，攥了攥手指，忐忑地放在他的肩上，輕一下重一下地捏著。他慢慢轉過頭，目光淡淡地看著我，彷彿旁觀者一般看著事不關己的畫面。
“你都爲他生了孩子，爲什麼他不管你，還要讓你吃那麼多苦？”
我的動作停下，他還是第一次問我這三年的事情。我回以他淡淡一笑，想繼續幫他按摩，卻被他抓住了手。把我的手從肩上拿下來，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我的手指，他的手還是那麼漂亮，可我的卻太過醜陋，被他認真的目光盯著，太過難堪。
猛地把手抽了回來，起身朝著廚房走去。“你餓了吧，我做飯給你吃，今天燒魚，你不是一直說想吃嗎？”
“你不是不會做嗎？”
“騙你的。”
把魚從冰箱裡拿出來放到砧板上，我緊緊地握著刀，心思沉重。我一點都不想提這三年來遭遇了什麼，我一點都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三年我是如何捱過來的，痛是我自己的，傷疤是我自己的，別人不能揭開！
腳步聲響起，褲子被拽了拽，我一低頭看到奇奇正緊緊地摟著我，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兩隻胳膊在我的胸前交互收緊，我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也許有些話不用講出口，很多感情我們都能瞭解，所以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雖然我不知道喜歡到何種深，在他心裡排第幾，但至少是有我的位置的。可有些東西太過沉重，死死地橫亙在我們之間，我不能說的秘密，他不能說的秘密，如沉重的枷鎖般困住我們脆弱的感情，它還有救嗎？
“二十三歲以前，我從沒想過我的婚姻會被束縛在這樣促狹的小空間裡，爲了一日三餐而奔波，我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我跟你會走到這個地步。可是左驍，沒有一個結了婚的女人希望自己的婚姻是不幸福的，我希望跟你好好的，是真的好好的。”
他把下巴抵在我的肩上，臉頰貼著我的耳朵，溫熱的呼吸吐露在我的周圍。“季晴顏，我也希望跟你好好的。”
這句話我聽到了心裡，我該開心的，卻又透出了失望，在他的口中，我再也聽不到醜女了。可是，我們已不是三年前，能這樣已然不錯，我還要奢求什麼？
“明天安排奇奇入學好嗎，他的年齡夠了。”
“他年齡夠了爲什麼還沒有入學？”
“我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