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牀,我發現自己還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他竟然沒有跟以往一樣在黎明到來之前離開。
晨曦中稀疏的陽光透過兩扇窗簾窄窄的一條縫,斑駁錯落地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睡得如此安詳。我動了動,想起牀,可他的胳膊摟的我緊緊的,我稍微擡了擡,他就睜開了眼睛。懵懂惺忪的眼神懶懶的看著我,胳膊一伸將我拽到他懷裡,額頭撞到他的下巴上,生疼。
他似乎還沒有睡醒,含含糊糊地呢喃著。“醜女,再讓我摟一會兒。”
這樣的畫面那麼不真實,仿若是大學的青蔥時光,那麼任性的左驍,那麼任性的我。
我窩在他的懷裡,他再沒有動靜,只有呼呼的酣眠聲。確認他是真的睡著了,我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胳膊擡起來,下了牀。
穿好衣服,我走到窗前,在這樣深秋的清晨,玻璃上除了跳耀閃爍的陽光,還有薄薄的一層水霧。
室內的溫暖,空氣裡飄散的專屬於左驍的味道,還有他安詳的睡顏,著註定是一個充滿愛的早晨。
我過去趴到牀邊偷偷地親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後進了洗手間,洗漱好擦著臉的時候,看著鏡子我卻呆住了。
我的耳朵上竟然戴了一隻耳鑽,我小心地撫摸著它,想起昨晚左驍給我戴上去的動作,瞳孔不斷的放大,它跟那次被左驍丟進電梯裡的耳鑽一模一樣,上面那個“Y”字在鏡子裡折射著異樣的光,我看著不禁溼潤了眼睛。
他不讓我去撿起來,還說難聽的話侮辱我,他自己卻去撿了起來,昨晚霸道地戴在我的耳朵上。
從洗手間走出去,看著還在牀上憨憨睡著的人,我衝著他小聲地罵了句。“矯情!”
半個小時候新鮮的豆漿跟雞蛋都做好了,但是兩個房間一大一小兩個人卻都沒有動靜。我窩在沙發上看著早間新聞,可心思卻全然都落在昨晚一大一小的爭吵對話上面,真的說起來,那架吵得真是很有愛的。
差不多七點多的時候,奇奇睡眼惺忪的從自己房間走出來,沒有穿拖鞋直接走到我面前趴到沙發上,倒在我懷裡又睡去了,等了好久才自己揉著眼睛看了我許久。“媽咪,你昨天晚上不是應該在我的牀上睡的嗎?”
我點著頭。“是啊。”
“你騙人,我的牀上根本沒有你的衣服!”
奇奇把小嘴撅起來,生氣地瞪著我。我有些汗顏,這小東西要不要這麼聰明,著都可以觀察出來。正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左驍哈著哈欠從房間裡走出來,手上正拽著我的毛巾擦臉。“她昨晚跟我睡的,怎麼了?”
“你竟然爲了這麼個壞男人不要我,季晴顏,我討厭你!”聽了左驍這麼說,奇奇小手一指,小嘴兒撅得更高了。
“剛好,你不要她了,她就成我一個人的了!”
奇奇沒講話,死死地拽著我的衣服,繼續怒氣衝衝地瞪著左驍。我看不下去了,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餐桌前剝著雞蛋,奇奇溜溜的跟過來拉著椅子坐到我邊上,看著我剝完了雞蛋張開了嘴巴,然後炫耀般地對著左驍吧唧嘴。
左驍瞥了他一眼,饒是不屑地把毛巾隨手一丟,拉開了一張椅子,然後他走到我面前把奇奇整個從椅子上拎起來。
“媽咪!”奇奇緊張地大喊,我一看也急了,忙扔下手裡的另一隻蛋。“你要做什麼?”
左驍沒理我們,把奇奇放到了他剛剛;拉出來的椅子上,然後坐到了我身邊。這一幕看的我目瞪口呆,左驍喜歡吃醋我也是見識過的,但是跟一個三歲的毛孩子還這麼較真兒,著還真真的是第一次!
“我要吃雞蛋。”他一副高冷的口氣命令著。
我把沒剝的兩個雞蛋推到他面前,他看了眼把裝雞蛋的盤子往邊上一推。“你幫我剝。”
“滾!”
丫就是慣得,以前也沒見他這麼懶過,現在吃個雞蛋都不動手了,怎麼不讓別人幫他吃飯,幫他睡覺,幫他生孩子啊?
“季晴顏!”
我懶得搭理他,喝著牛奶悠哉地把剝好的雞蛋塞到奇奇手裡,左驍在邊上伸手去搶,卻沒敵得過我跟奇奇的通力合作。哼,我我們倆在一塊吃了兩年早餐,他還能默契的過我們?
奇奇咬了一口雞蛋,繼續對著左驍吧唧嘴,還對著他擠眉弄眼地做著鬼臉。“你吃醋也沒用,季晴顏就是不給你剝雞蛋!”
噗地一聲我嘴裡的牛奶全噴了出來,濺的奇奇跟左驍一臉,乳白色的液體順著一大一小兩張俊臉滑下來,我覺得他們的模樣滑稽急了,實在沒忍住就捧腹大笑了。
爭吵沒再繼續下去,安靜地吃完了早餐,把奇奇送到了李嬸家,左驍一路跟著我,我敲開李嬸家門的時候他就站在門外,李嬸從門縫裡看到了他,張了張嘴想對我說什麼,卻還是沉默著把門關上了。
從樓上下來,左驍非要送我去公司,拗不過他,只能上了車。
“你大可以讓我派人照顧他,爲什麼那麼喜歡麻煩外人?”他突然開口,口氣冷冷的,我也沒有好言相對。“你以爲所有的事情都是錢能辦到的嗎?你大可以找人照顧奇奇,但奇奇對李嬸的感情,別人取代不了。”
“他現在那麼黏你,你還打算帶著他一輩子了?”他講完話,我怎麼都聽著這話不對,怎麼,有種酸酸的味道。
“左驍,你真的是夠了,他一個三歲小毛孩,你還跟他吃醋!”我努力忍著笑,一開口還是笑了出來。觀後鏡裡面左驍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然後車子一個急轉彎,我的身體被猛地甩到了車廂上。再看向倒車鏡的時候,他的眼睛剛好在看著我,碰到我的眼神迅速的躲開了,以及,我又看到他的臉上那層薄粉色。
“他不是我們的孩子。”
“那如果是我們的孩子的話,你就不吃醋了?”
“不知道,這得等你生出我們的孩子來再說。”
他如此開口,我聽著卻莫名心裡一痛。每一次他的安全措施都做的那麼到位,根本就不想我懷上他的孩子,哪裡會有我跟他的孩子?
果然,他如此一提,想起了什麼般,從車上的小抽屜裡摸出一盒藥,還有一瓶水遞了過來。“喝了。”
手顫了顫,我接了下來,如他所願吧。
車子最後在YA公司門前停下,我拿了包跟他道別,打開車門正打算下去,他纔不自然地開口。“離徐默琛遠點。”
我沒講話,直接碰上了車門,我討厭他這種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口氣。我在生氣,可他一句話沒再繼續,踩了油門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沒有一句安慰。
左驍就這樣在我小小的家裡住了下來,不斷地跟奇奇吵架鬥嘴,然後他變著法的買玩具好吃的哄奇奇,卻都被奇奇丟盡了垃圾桶。左驍有氣,但是卻一直沒有發作,這一大一小的鬥氣包我總是很無奈。
日子過得很平淡,卻逐漸讓我有一種溫馨小家的感覺,直到一星期以後,上午八點鐘了左驍還沒有從房間裡走出來。我覺得奇怪,進去叫他,可卻怎麼也叫不醒,最後慌張地把他送進了醫院。
這樣的事情我一個人搞不定,忐忑地打了電話給杜勝男商量,她請了假趕來醫院,問了我他昏迷多久了,我講完,她的眉頭也擰了起來。說這件事情我們兩個搞不定,必須打電話給左家的人來,於是我打了左瑤的電話。
左瑤風風火火地趕來醫院,在左驍的病房裡,她一看到我就把我罵了一頓,各種詆譭我,詆譭奇奇以及我爸爸的言論,揚著手還打算跟我打架。
我實在忍無可忍了,衝著她喊著:“左瑤,你就是想表達,你們左家都是以身份背景取人的人,是嗎?”
“季晴顏,你知道個屁,你知道我哥爲你做了多少嗎?但是你都是怎麼對他的?我告訴你,如果他這次醒不過來了,我讓你跟你兒子都去陪葬!”
左瑤這樣吼完了,我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爲什麼左驍會醒不過來?“他的大腦有什麼問題?”
如被雷擊中了一般,我忽然想到他偶爾頭疼的現象,抓起左瑤的手跟她問道:“他是不是經常性的頭疼?”
左瑤甩開我的手,對著我怒喝。“三年前,左驍他……”
“不準說!”
虛弱的聲音從病牀上傳來,我忙轉頭看到左驍正要坐起來,我忙去扶他。他看了我一眼,動了動乾澀的近乎白色的脣,講了句。“季晴顏,你先出去下。”
攙著他的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我擡頭跟他對峙著,爲什麼我不能留在這裡,有什麼話是我不能聽到的?他把視線移開,可對我的態度沒有半分退讓,我只能默默地朝著房門口走去。
合上門,左瑤的聲音還是從裡面飄了出來。“你他媽都成這樣了,還不準說,你爲她做了多少她知道嗎?她不過是一個婊子,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幹嘛非要犯賤地栽到她身上?!”
隔著一扇門玻璃,我看著左驍,他蒼白的面色,嘴巴一張一合地講著什麼,然後左瑤挫敗地坐到了一旁,他轉頭看向了我。
那麼多,是什麼,三年前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我還記得他給我打的那個電話,口氣那麼冷淡,季晴顏,我不喜歡你了,我們分手吧。
原本我打算要跟他講的什麼,我不記得了,我也不記得那天我都做了什麼,只記得那天的感覺,好冷好冷,明媚的陽光裡似乎下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