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勝男,是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孩子。
在我們的家鄉,十幾歲輟學的孩子遍地都是,十八歲不到結婚的也一抓一大把,而且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
我能順利地讀完初中幾乎算是奇蹟了,因爲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我喜歡讀書,爹孃的縱容讓這一切變成了現實。可我討厭山裡的人看我的眼神,講我的話,尤其是我的鄰居大喜,村子裡的人都說我是他媳婦,只要我一夠十八歲就要嫁給他的,我極其厭惡這件事情的發生,所以我必須逃出去。
讀高中,家裡人是不同意的,所有的親戚都勸爹孃放棄供我讀書,爹動搖了,娘想幫我說話,但七嘴八舌的親戚在那裡,她一個婦道人家插不上話。娘問我是怎麼想的,我只是低著頭不吭聲。
可我心底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做一個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人,我不要被他們擺佈,我不要嫁給那個大喜,他都十八歲了還摳完鼻屎扣牙縫,我噁心死他了!
在那樣強大的壓力之下,我做了個很大膽的決定,我跟爹孃說我要去縣城去打工,不讀書了。他們就叮囑了我幾句,注意安全,真的放我離開了。
承認吧,我的學費對於家裡來說是一項很大的開支,他們無力承擔了。也許一些人認爲山區有山有水,是山環水繞的好地方,果樹賺錢是筆不小的收入,這在很多地方的確如此,但在我們那個地方不是,我們那兒的山相當陡峭,一般的樹木根本活不了,更不用說嬌生慣養的果樹了。
去了縣城之後,我找了個餐館刷盤子,包食宿,一個月給我五百塊錢工資。餐廳的老闆娘有個十歲的兒子,有次我教她兒子數學題被她看到了,覺得我教的有模有樣的,所以她十歲的兒子的功課晚上就交給我帶了。
老闆娘對我不錯,挺喜歡我的,就一個月給我六百塊。我小心翼翼地把這些錢存著,我算過了,一個月存六百塊,一年能存七千二,我高一高二的學費和食宿基本上就都能解決了。
可要想把這些錢攢下來很不容易的,城裡的孩子們比山溝的孩子們有錢還愛揮霍,餐館常常有跟著大人來吃飯的孩子們,他們身上穿著漂亮的衣服,手上還拿著零食,我只能望而卻步。
我要攢錢掏學費,就必須把那些不該有的奢望從一開始就掐滅。所以從夏天到秋末的時候我身上就那麼兩件家裡帶出來的衣服,老闆娘看著心疼了,把她親戚差不多的孩子不穿的衣服給我穿。
老闆娘說是那些親戚不要的,但我不敢相信,因爲那些衣服好漂亮好新,比我以前穿的任何一件衣服都好看。
在老闆娘的照顧下,第二年五月底的時候,我跟老闆娘講了我的想法。本來我不敢說的,因爲餐館的夥計們告訴我,老闆娘最煩換夥計,說不定到時候還會拖著我的工資不發。帶著這樣的忐忑我去跟老闆娘支支吾吾地說了出來,沒想到老闆娘竟然絲毫沒有責怪我,還託關係幫我找了所初中跟那一屆的初三學生們一起參加中考。
可以這麼說吧,改變我一生命運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老闆娘,另外一個就是我的大學同學季晴顏。
因爲一年沒有讀過課本,很多知識我都忘記了,然而只有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參加中考,那段時間我瘋了一般的看書把忘掉的知識撿起來,沒有超常發揮也不算失常,靠近了市裡的一所二等高中。
在那裡,我知道了學校的一個規矩,每一年的學校前三名學費都是全免的,第四名到第十名是免一半的,這對我而言是絕佳的好消息。所以我相當的刻苦吃力,以高二期末全校第七名,高考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入了一所名牌大學。
在我們那個小市出了我這樣一個人是很驚天動地的事情,所以市長的秘書帶著市長的親筆題字送給了我,學校獎勵了我五萬塊錢,如此,才爲我順利讀完大學奠定了基礎。
大學跟高中是相差很多的場所,沒有人玩命的學習,幾乎所有的人都過著一種很悠閒的生活,花大把的時間浪費生命,尤其是我們班的一個代表,季晴顏。
這樣的人我相當不齒,他們沒有經歷過苦日子,不知道能讀書是多珍貴的事情。我鄙視目無尊長的學生,我鄙視談戀愛荒廢學業的學生,我也鄙視玩遊戲逃課的學生!
可是大一下學期,有一次我從圖書館借了書回去的路上,經過操場被一個足球狠狠擊中。真的不知道那些男生踢球多用力,我直接倒在路邊,腦袋一陣昏眩。後來一個男生跑過來將我抱了起來,慌忙往醫務室送去。
雖然當時幾乎被砸暈了,但我能感覺到很多人在看我,很丟臉的感覺,我掙扎著想讓那個男生放我下來,但是他卻相當霸道的一路把我抱進了醫務室。放下我的時候講的那句話,在時隔多年後我還一直記得。“你怎麼這麼輕啊,跟羽毛似的,你不會營養不良吧?”
當時醫務室還有很多學生在候診,我坐在那兒低著頭簡直羞死了。
可他還是不罷休,一直在邊上盯著我取笑我。
“你怎麼這麼害羞啊,跟小姑娘似的,蠻好玩的!”我覺得這個人講話有問題,我本來就是小姑娘,什麼叫跟小姑娘似的?
“現在有些女的咋咋呼呼的,像母老虎似的,居然還能有你這樣的極品,難得啊!”誇還是貶,我想不透。
“擡起頭來,交個朋友唄?”
我慢慢擡起頭來,我眼前站著一個皮膚白皙,很陽光的男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足球擊中的原因,我看著他覺得周圍全是星星,他被那些星星包裹著就像是電視劇裡的男主角一樣,好看到怎麼都移不開視線。
之後醫生檢查,他接了個電話臨時有事跑開了,走之前把一千塊錢塞到我手裡跟我說他是大一金融班的左驍,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去他們班找他。
後面跟左驍有過幾次接觸,一次是還他錢的時候,他不要。“你被我砸到了,這就算是醫藥費跟心理賠償了。”
我說這是腦袋上腫了個包,我沒有腦震盪,這些錢我不能收。
但是他竟然跟我說。“你長得這麼漂亮,那就當是我花錢買來的開心吧,你出現在我的視線裡給了我精神愉悅,這樣說這些錢你總可以收下了吧?”
我覺得他是在侮辱我,把錢砸到他身上轉身跑開了。但回去之後,心裡卻忍不住甜,還是第一次有男生這麼直接地誇我好看。
也許是心裡住了一個人酒會下意識地對他關注吧,好幾次我在教室上課的時候看到他坐在我們班後面,專注地看著前面。那時候,有一種良好的自我感覺在心裡瘋長,他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可他卻始終沒有跟我表白,我後面按捺不住了,寫了一封信問他爲什麼經常來我們班聽課,可那封信石沉大海了,我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沒有收到。
之後的一次是我們班的季晴顏大半夜的肚子疼,突然有男生闖入了女生宿舍把她抱走了。我們周圍的幾個宿舍全部被吵醒,打開門的時候剛好跟那個抱走季晴顏的男生撞上,是左驍。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左驍是季晴顏的男朋友!
我在走廊裡傻站了很久,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左驍不是喜歡我的嗎,爲什麼成了季晴顏的男朋友?
是嫉妒心作祟吧,這個我原本就不喜歡的矯揉造作的女生,現在我更加的不喜歡。我聽到很多閒言碎語說我裝,說我作。
在我看來,他們不過是貪慕季晴顏的錢財家世想要巴結她而已,竟然什麼話都說出來,這樣趨炎附勢的小人我也不屑於接觸!
所以我逼著自己把心思轉移到學業上,逼著自己去發奮,可腦袋裡卻常常冒出左驍的身影,以及他們兩個讓人面紅耳赤的親熱畫面。
季晴顏真的讓人很不恥,她身上沒有一點女孩子該有的姿態,經常在公共場合就跟左驍摟摟抱抱,做著讓人臉紅的動作。
那時候我不肯跟自己承認,對於左驍和季晴顏的感情,我很羨慕,甚至於嫉妒,因爲左驍對季晴顏的疼愛在整個大學季都沒有一個男人那樣對我。我也不肯跟自己承認,他們身上的開朗與活力就像是陽光,讓人忍不住想接觸,可我怎麼能去接觸,他們是壞孩子,我是好孩子,我不能與他們爲伍!
所以,我秉承著乖孩子的宗旨。
一入大學,我就是學習委員,跟學院的老師走得很近,幾乎學院所有的老師我都認識,教我們課程的或者不教我們課程的,因爲入大學之前,高中的班主任就常跟我們說,要多跟大學的老師溝通,很多老師有就業渠道,跟他們走得近將來不會失業。
我覺得高中老師說的很對,所以像對待高中的老師那樣對大學的老師們也很尊重,絲毫沒有戒心。
直到,發生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