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舞,扶我下去走走吧,再不走我都要爛掉了。”
見屋外陽光正好,楊雨昭不禁開口道,這幾日老是趴出牀上,簡直沒病都要趴出病來,雖然說她受傷的位置比較一言難盡吧,但也不能一直這樣。
不是常說多走動走動更加有利於身體的健康麼,她真是快要無聊瘋了!
可話音落盡許久也不見有人來扶,楊雨昭不由皺眉,擡起眼灼灼的看著劍舞,“劍舞,我再跟你說話呢。”語氣倏地染上幾分嚴厲。
劍舞頓時一怔,卻還是猶猶豫豫的不願上前,一邊裝模作樣的擦著花架,一邊唯唯諾諾道,“薛大夫說,說姑娘身上的傷還沒有好,不宜、不宜下牀走動。”
言罷,不等楊雨昭回應,便急急忙忙往外走,好似心虛一般,生怕自己再待下去就會露出破綻。
卻不想越是這樣就越是引發楊雨昭的疑惑。
“你站住!”楊雨昭陡然厲聲道,仿若明鏡的眼眸中頃刻間染上三分嚴肅,不用想,單看這神情也知道,擺明了有事情瞞著她。
“劍舞,我一直都當你是聰明人,你也莫要讓我失望了纔是,你說對不對?”卻是並沒有直接了當去問,因爲相比之下,讓對方主動說出來的更具有說服力。
劍舞也是無了奈了,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她便已經知道,在楊雨昭面前,她只能是個輸家,可是眼下,儘管楊雨昭的目光讓她無所適從,她還是什麼也不能說。
難道要她卻揭開這麼傷痛的現實麼?
不,她纔不要!
“回姑娘,姑娘想多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姑娘不知道的事。”劍舞竭力裝著淡定,故作輕鬆道,“只是劍舞忽然想起姑娘的要還在廚房熬著,想要去看一看怎麼樣了而已。”同時,又不動聲色的一步步往門口挪著,力求能夠在楊雨昭發難的第一時間逃離現場。
“呵呵”
楊雨昭卻是一聲嗤笑,愈加肯定了自己心裡的疑惑,更是不由揣測難不成是戰連城又出了什麼意外?
可隨即又馬上自我否定,畢竟上午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好生生的,雖然確實也讓她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那又是爲了什麼呢?
不行,她一定要出去看看!
“好了,你既執意不說,我也就不勉強,不過你總不能阻止我自己去看吧。”說著,擡起靠外的一隻胳膊,示意劍舞過來扶住,要是連這個都不願意的話,那問題真就大了。
豈料劍舞還真就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沒有明確拒絕,卻也沒有任何動作。
“劍舞!”楊雨昭瞬間動了氣,“你當真你以爲這樣我就沒有辦法知道了麼?”語罷,便硬是掙扎著從牀上坐起,不得不說,還真是疼的可以!
這下子,劍舞真坐不住了,連連上前將楊雨昭扶好,勸說道,“姑娘,楊姑娘,你快還是別動了,大夫說你的傷口撕裂不得,不然又得多躺上好幾天!”
然,楊雨昭若是肯聽也就不叫楊雨昭了。
“不用你管!”楊雨昭怒聲道,更
是一把將劍舞推到一旁,她雖受了傷,但手臂上的氣力還是有的,加之劍舞根本就沒有防備,這一推竟被生生推在了地上。
楊雨昭不由一愣,下意識的想要道歉,可一想到剛剛劍舞對自己的態度,便也不聞不問起來,自顧自的挪到牀邊,猛地提起一口氣,想要起身而去。
誰知這廂剛一起身,那廂就覺得好似有千萬根針紮在了自己腿上一般,痛的她別說走了,就連站也站不住。
霎時,只聞撲通一聲巨響,楊雨昭吃力的趴在地上,腦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才堪堪反應過來,卻又滿是難以置信。
怎麼就突然站不起來了呢?
不,不會的,一定是她太久沒有走路所以下一子有些不習慣而已,沒錯,就是這樣的。
楊雨昭默默肯定道,隨即再度很吸一口氣,一面用手撐在地上,緩緩起身,一面將力量全都集中在腰腹間,十分艱難的挪動著雙腿,繼而小心翼翼的往起站。
只是,這一次乾脆連站直也沒有辦法了。
“撲通!”
毫無意外。
“楊姑娘!”一旁的劍舞見狀,登下一嗓子喊了出來,而後手腳並用的朝著楊雨昭而去,果斷將其扶起,本能的想要說些什麼,然而面對此情此景,再說什麼也只是枉然。
“呵呵,哈哈哈……”
楊雨昭驟然大笑起來,如同黑暗來臨前的最後一抹光明,那樣孤單而又悲涼。
“楊姑娘……”劍舞怔怔呢喃道,卻只能看著楊雨昭,看著那抹光明終究隱匿在黑暗裡。
“告訴我,你們都知道對不對?”楊雨昭淡然開口,上一秒還狂癲的讓人束手無策,下一秒便安靜的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可那輕微拉扯的嘴角,苦澀和自嘲又是那樣的顯而易見。
“……”
劍舞卻是沉默,因爲答案已經明顯不言而喻。
楊雨昭不禁淺笑,難怪先前會覺得戰連城的反應有些怪,難怪她說要出去走走劍舞的反應會那麼大。
原來是因爲她又廢了。
老天爺啊老天爺,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這麼些年了,我也算對你恭敬有加,爲什麼那麼多的不幸還是要降臨在我的身上,就算我上輩子造了孽,先前的那些也總該還夠了吧!爲什麼,爲什麼明知道她還揹負著血海深仇,卻還是要跟她開這樣的玩笑,沒了雙腿,叫她還怎麼走到秦飛卓和宇凝紫的面前,還怎麼趾高氣昂的面對他們!
是夜,薄雲籠月,星光閃動。
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思考和冷靜,彼時的楊雨昭對於自己已經再度失去了行走能力這一現實,儘管不得不接受,不甘和悽楚還是滿滿佔據著她的心,不留一點餘地。
“咚咚咚!”輕緩的敲門聲響起。
楊雨昭眉間微蹙,低垂的眼眸中閃過幾分意味不明。她自知道門外人是誰,只是這個時候,她真的不想見他,準確的說,是不想見任何人。可偏偏又知道,不管她再怎麼裝聾作啞,他也總會想辦法見
到她。
“進來吧。”既是如此,還不如省了這一大圈子,看他究竟還來看幹什麼。
“雨昭”戰連城推門而入,將手中端著的清粥小菜放下,繼而一步步走到楊雨昭牀邊,也不說話,就那麼用滿含寵溺的眼神望著。
如果說之前他還不是很能確定自己心意的話,經歷過這一次,他已經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眼前的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
對上戰連城的目光,楊雨昭不禁一怔,連連將目光別開了去,卻還是感到幾分不自在,只好強行轉移著注意力,沒好氣的問道,“說吧,來找我、什麼事。”
“沒有,就是聽說你沒吃飯,過來給你送點。”戰連城卻不以爲然,看到楊雨昭的小侷促,心裡甚至還有幾分喜意,據說只有對上喜歡的人的目光纔會不安。
只是楊雨昭又哪裡會信就這麼簡單。
“你還是有話直說吧,趁現在我可能還會聽得進去。”楊雨昭無力道,儘管如此,卻已經大概猜到了戰連城想要說什麼,無非是叫她看開一些,可是怎麼辦,她根本沒有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豈料戰連城依舊沒有挑明,而是起身端了粥過來,毫不顧忌的坐在,繼而盛一勺起來,貼心的吹口氣遞到她的嘴邊,笑道,“別多想,我不是來和你說什麼,真的只是想讓你吃點東西,你吃完我就走。”
見狀,楊雨昭頓時傻眼了,這都是什麼情況?難道戰連城轉性了?
還想著,嘴巴就已經不聽使喚的自動展開,將白粥嚥下。
戰連城輕笑,隨即再次重複著剛剛的動作,神態舉止,都是溫柔的不像話。
搞得楊雨昭愈加一頭霧水,一時間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機械般的配合著戰連城的動作,不消片刻,一碗白粥已見底。
戰連城再次淺笑,淡淡說了句“好夢”,便真的起身離開。
楊雨昭更加疑惑不已了,難道真是她自己想多了?
熟不知,關上門的那一刻,對於戰連城而言,幾乎所有的僞裝都破碎開來,他去找她,怎麼可能只是爲了喂她吃一碗粥!只不過,就算有再多的話,也都在看到楊雨昭的那一秒拋到了九霄雲外。
也就是在那一眼,他忽然覺得再多的話也比不上看到楊雨昭安好重要。
而且,就算真的說了,又有什麼用呢,那可是楊雨昭,還有什麼能是她想不明白麪對不過來的,所以,他只要讓她體會到自己的關心就夠了。
想到這兒,戰連城的心裡莫名涌起一股酸澀,倒也不爲別的,就是這一切都是溫仁教他的而已,是溫仁告訴他無須對楊雨昭說太多,也是溫仁讓他準備了白粥。
沒想到溫仁居然這麼瞭解楊雨昭……
與此同時,屋內,楊雨昭亦是釋懷的笑了,剛剛不過是因爲太意外所以來不及想,現在靜下來腦子一轉便也什麼都明白了,想來無非是溫仁在背後出的點子,真是交友不慎啊。
不過也無所謂了,總之,她還是蠻感謝這份理解和溫暖的,這樣就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