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卓對女兒捲入案子,十分不悅。無語回到家,別的不做,少不得先捱了頓罵,然後才被準許回院療傷。
次日一早,一人翻進她屋裡,送了份熱乎乎的糖炒栗子來。
無語把腿翹在桌上,一隻手也吃的歡樂,香糯的栗子把兩邊腮幫子塞的又圓又鼓。
那人垂首一側,態度畢恭畢敬,“常去的地方都查了,沒有酒,現下還有一個地方最有可能。”
他指了指無語面前那幅地圖,是同糖炒栗子一起帶進來的。無語圖省力,早把它鋪在桌上吐殼,此時上面除了一堆小山般的栗子殼,還有星星點點的口水沫子。
她全不在意,抖抖小手,掃開了殼兒,拎起紙來看。
鄴城這人潔身自好,沒有嗜酒的習慣,他身上的物件能沾著酒氣,除非是日常常呆的地方存了酒。眼下能查的地方都查過了,唯一還沒機會靠近的就是他的居所。
事實上,鄴城入仕五載,朝野內外卻無人知曉這位當紅新秀的父母是誰,祖籍何處,家宅何方。
他像一個謎團,突然之間,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無語看了兩眼地圖,咧嘴一笑,“有個大概位置也成,我一間間摸過去就是。”
身邊的人欠身,“那小姐若無其他吩咐,小的退下了。”
“等等。”無語喊住他。
那人回頭。
“閆傲怎麼沒來?”
她坐在牀邊,養傷期間身上是身純白寢衣,一頭碧絲撲泄,襯的臉蛋兒紛紛嫩嫩,純淨至極。
那人呼吸滯了滯,垂首答,“公子去了東齊,這段時候,小姐有吩咐,吹哨喚小的就是。”
“知道了,你去吧。”
那人躬身退下,臨出門之際,回頭看一眼。無語若無其事的低頭在吃栗子,臉上沒有絲毫特別的表情。
白雲漫漫,時光流轉。
總有一些人,熟悉到記不清究竟相識了多久,以至於有了從一出生便相伴至今的錯覺。
她默默吃完栗子,回身摘下脖子裡的哨子,放在牀上的玉枕中。常年四處亂跑,一直沒有多少隨身的物件,僅有的珍愛之物都在這隻枕頭裡,但卻不知下一次出發的時候,裡面還剩多少。
驅蛇人的案子破了,鄴城在朝上得了一頓褒獎,又被楚赴晨留下來說了半日話,才被準回去。
巷末幾株桑樹正茂,碩大的葉上趴著野生的蠶,他老遠便聽見沙沙的啃食聲傳入耳朵。
夏末炎熱,難得傍晚十分卻起了涼風,一掃身上多日的疲倦。
豈知才閉眸在樹下站了一會兒,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辦案的,這季節又沒有桑果,你愣在桑樹下做什麼?”
鄴城擡頭,就見無語坐在旁邊的高牆上,還坐沒坐相,踢踏著兩隻小腳。
若換平日,他會當做沒看見她,可自無語幫忙擋了驅蛇人一掌之後,鄴城已做不出這等冷麪的事來,再者她如此出現在他住所附近,也讓鄴城在警覺之中帶著幾分不解。
他頓了頓,走到牆下,剛要啓口問她傷好些沒有。這傢伙卻搶先興高采烈的告訴他:“辦案的,你的桃花要來了。”
鄴城不明白她爲何突然來這一句,無語坐的高,看的自然比他遠,嘻嘻一笑,指指他身後。
鄴城回頭,的確有腳步聲靠近,輕輕的,軟軟的,但小巷幽深婉轉,一直到那人轉過彎彎,纔看清面容。
淺墨抱著包袱,原地一禮,“大人。”
鄴城點點頭,一時想不出說什麼,只得禮貌的問她,“淺墨姑娘怎麼在這裡?”
淺墨低垂下巴,楚楚可憐,“婢子身涉案件,如今雖已洗白,也不宜留在公主身邊,所以剛剛請了辭。大人對婢子有救命之恩,有生之年無所報答,婢子……”她擡頭迅速看了鄴城一眼,羞怯的低下頭去,聲音越發低弱,“婢子想跟隨大人,做個粗使的丫鬟。”
鄴城略略變色,沒想到淺墨會爲這事以身相許,可如若救過一個人,就得受人一身跟隨,那他身邊豈不是人如朝海?
他神色端正,“姑娘言重了,既然已恢復自由身,何必再寄人籬下。不如早早回家人身邊去。”
“婢子的家人都已不再,只是一介孤女。”淺墨的態度低微又殷勤,“大人若嫌棄婢子出身卑微,婢子可以在外居住,每日上府做差。”
鄴城有些啼笑皆非,“在下身邊並不需要人手,姑娘在公主身邊謀過職,定有一技之長,不如正經做個營生。如若缺少資金,在下倒可以幫忙。”
他拒絕的有理有據。高牆上的無語笑咪咪的跳下來,她雖然傷了半邊肩,行動卻未受絲毫影響。這會兒落在鄴城身後,落井下石般的來了句,“真是的,她要跟你,你就讓她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