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更加無頭無尾,洛瑤壓著心頭詫異,不動聲色打量著三皇子妃,“捨己爲人?還請三皇子妃多多指教,我大字不識兩個,實在不懂這詞的含意。 ”
“洛大小姐,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三皇子妃冷冷橫她一眼,臉上戾氣更重了些,“蒼山行宮那一跪,現(xiàn)在滿京城誰不知道六殿下心悅你?”
洛瑤眸光一跳,“所以?”
“妮亞公主之前日日往安國公府跑,想必也是聽說過此事才特意親近你吧?”
洛瑤皺了眉,“三皇子妃的意思?”
“我沒有任何意思,就是偶然聽說洛大小姐心比天高,不喜與任何人共享丈夫,未來的夫君必得一心一意相待方可。”
三皇子妃冷冷盯著她,“洛大小姐就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洛瑤心中一動,那晚在夜市西側石橋發(fā)生的事,按理說有些細節(jié)的事應該傳不到三皇子妃耳裡纔對。
這個女人又怎麼會認爲是她設計讓妮亞公主嫁進三皇子府?
“三皇子妃這話叫人聽得糊里糊塗,若我有什麼地方無意得罪了三皇子妃,還請三皇子妃多多原諒。”不管三皇子妃是氣是惱還是怒,洛瑤一直都是油鹽不進無波無闌的模樣,“就怕其中有什麼誤會,令三皇子妃心氣不順。”
她瞥了瞥地面,“我看這鞋子也不用換了。外面衆(zhòng)多賓客還等著三皇子妃你招呼,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若這個三皇子妃將她叫來這裡是爲了盛氣凌人訓斥她一頓的話,現(xiàn)在這狀況,這個女人應該感到小有滿足纔對。
再糾纏下去,可就難看了。
畢竟今天的日子特殊,而三皇子寧洹將妮亞公主娶進府又是奉旨而爲。
三皇子妃縱然暗中對她有什麼猜測或者不滿,也該適可而止。
“我們?nèi)首痈m然不及安國公府家大業(yè)大,不過賠洛大小姐一雙乾淨的鞋子,還是賠得起的。”
她說罷,掠了眼旁邊的婢女,吩咐道,“秋紅,帶洛大小姐下去換鞋子。”
“洛大小姐,這邊請。”婢女謙卑的聲音喚回洛瑤若有所思的目光,她點了點頭,跟隨婢女往客房走去。
去到乾淨清雅的客房,婢女拿了一雙乾淨的新鞋過來,便自顧對洛瑤道,“聽說洛大小姐不喜旁人在身前侍侯,奴婢先退下,就在門外候著。若洛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可以隨時喚奴婢進來。”
洛瑤淡淡瞥她一眼,掩下眼底意味不明的流光,輕聲道,“三皇子妃持家有道,看來我得向她學習學習。”
連她這麼點微末的喜好都打聽得如此清楚,她是不是該表現(xiàn)出受寵若驚來呢?
婢女當沒聽出她話中譏嘲,略略躬身便退了出去,還順勢將門虛掩上。
洛瑤笑了笑,收回視線,準備換鞋子。
但她坐下之後,目光剛觸及鞋子,臉色立時變了變。
這時,竟然有數(shù)不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向她逼來。
“可惡!”
難怪那個婢女之前要蹲下去替她擦拭鞋面,難怪之前三皇子妃要在外面與她說那麼一番話,這一切都不過爲了拖延時間而已。
她的鞋面,沾了酒漬,再被婢女那一通亂擦灑下一層粉末。現(xiàn)在到了這裡,混在一齊的兩種東西才完全開始產(chǎn)生相互作用。
而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產(chǎn)生的作用,就是將附近的毒蛇都吸引過來。想必這附近的毒蛇,也是三皇子妃一早準備好的吧。
洛瑤雖在瞬間想通一切始末,但這會毒蛇都已經(jīng)沿著窗戶的縫隙往裡爬了。她光聽著聲音,就覺得後背陣陣發(fā)寒。
她趕緊脫掉那對髒鞋子,瞥過地上那對乾淨新鞋時,略略猶豫一下。想著三皇子妃應該不會留下明顯把柄,“這雙新鞋應該能穿吧?”
自語一句,才咬了咬牙,想著該想辦法將那些遁氣味爬來的毒蛇引到別的地方去。立即將一隻扔向門口,一隻則往窗戶外扔去。
扔向門口的鞋子已落地,之前退出去說會在外面守著的婢女卻毫無動靜。
洛瑤意料中挑了挑眉,毒蛇還沒朝她爬過來,扔向窗戶那邊的鞋子也沒有落地的聲音,反聽聞有笑意張揚的聲音道,“洛妹妹,你不用給我這麼特別的見面禮吧。”
接著人影一閃,就見寧煜已從窗戶掠了進來。
“五殿下?”洛瑤意外之餘,繃著的心絃無形放鬆了一半,“你怎麼會突然以這麼獨特的方式進來?”
她望向窗戶,這時頭皮不禁狠狠一麻。
她抱了抱雙臂,下意識往後退了退,“算了,還是先離開這再說吧,這些冷血動物實在太恐怖了。”
寧煜掠近她身邊,腳下已有數(shù)條毒蛇興奮的擡著頭朝他們吐出紅信子。
他望了望虛掩的房門,略一思索,拉著她,趕緊從窗戶縱身跳了出去。
“還是五殿下眼睛厲害,一眼就看穿那扇門虛掩是障眼法。”她當時只顧打量室內(nèi)環(huán)境,都忽略了那個婢女在外面將門暗釦起來。
出到外面,寧煜想了一下,又將她之前扔出來的鞋子再扔回去。
“洛妹妹,我看你這體質(zhì)也太受歡迎了吧?”去哪都惹一身是非。
兩人落到花園中,洛瑤卻沒有答理他,只顧專心打量四周。
寧煜不由笑容僵了僵,“你在找什麼?”
洛瑤不答,隨後卻疾步走到一處綠樹下,摘了幾片葉子;她四下張望一會,又走到一處藤蔓下摘了幾片葉子,然後將這些葉子使勁揉碎。
“五殿下,幫我個忙。”
寧煜盯著她握在手心的碎葉,揚了揚眉,“怎麼個幫法?”
少女指了指剛纔那間客房後側,那裡有一片長勢極好的竹林子,“幫我將這些東西灑到那片地方去。”
“這幾片葉子有什麼用處?”
洛瑤不答,“先幫忙,回頭再告訴你。”
寧煜朝她攤開手掌,“拿來吧。”
洛瑤將揉碎的葉子放落他手掌,“小心點,別弄出響動。”
寧煜若有所思瞥她一眼,點了點頭,“行。”
他隨後足尖點地,一個閃身,人影已如一陣風般掠向那片竹林。
一個眨眼功夫,他拍拍手,挑著眉又笑嘻嘻站在少女身旁,“忙已經(jīng)幫了,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
少女往那個方向呶了呶嘴,“五殿下豎起耳朵仔細聽一聽。”
寧煜狐疑地看了看她,當下依言凝神傾聽片刻。一會之後,他一臉古怪地看著她,“洛妹妹,我怎麼聽到那片林子有不少慘叫聲?”
洛瑤面色有些冷,語氣卻仍舊淡淡,“你能聽到慘叫聲就對了,不然你以爲我怎麼會獨自在房裡換鞋?還被人鎖在裡面?”
寧煜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隨即俊臉也露了惱怒,“隱在那片林子裡的人是三哥府上的護衛(wèi)?他們等著你發(fā)出驚尖,然後衝進去……?”
寧煜黑著臉,後面半句他已經(jīng)說不下去。因爲不必問,他也知道那些護衛(wèi)埋伏在那裡,就是等著一齊衝進客房壞她名節(jié)的。
少女冷冷挑眉,“不然你以爲呢?”
“是……三嫂?”寧煜略一遲疑,就鎖定懷疑對象,“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詳細解釋的話,只怕沒有半天也解釋不清楚。”洛瑤邊說邊離開,“簡單來說,她這麼對我的原因,就是因爲她家的鋪子經(jīng)營不善,大概賺不到什麼銀子,而我家的鋪子與之相鄰,她對我遷怒,這是其一。”
寧煜面色沉了沉,“這也成?”
少女冷笑一聲,“這有什麼奇怪。還有其二呢,她認爲我教唆妮亞公主嫁進三皇子府分了你三哥的寵愛,所以對我恨上加恨。”
若不是在三皇子府,那個女人還顧忌著,只怕就不會只想用毒蛇壞她名節(jié)這麼簡單了。
不過這事也不算簡單,若她被毒蛇蛟上一口,到時救不及時的話,她名節(jié)毀了,命只怕也沒了。
寧煜聽得眉頭直皺,“讓妮亞公主嫁進三皇子府做側妃,這是父皇的旨意,與你何關?她怎麼能光憑猜測就無端遷怒!”
洛瑤自嘲一笑,“誰叫之前妮亞公主那麼勤快往安國公府跑,她遷這個怒她自認十分有理。”
寧煜默了片刻,意味莫名打量著她,“你剛纔摘的兩種樹葉叫什麼?你怎麼知道將它們?nèi)嗨榛煲粔K能引毒蛇?”
洛瑤剛纔既然敢當著他的面這麼做,自然就不怕他起疑。
“五殿下大概不記得,京城大家閨秀都精通的琴棋書畫,我是七竅通了六竅。不過如何避開蛇蟲鼠蟻,或者怎樣吸引它們過來,我卻比這些大家閨秀們略懂一些。因爲我在深山住了十幾年,山邊什麼東西沒有?”
她垂下眼眸,輕描淡寫道,“就算我再愚笨,跟著附近的人家學習一二,還是懂一些的。”
寧煜眼中狐疑淡去,看著她,哂然一笑,“何況你既不愚也不笨,掌握的方法只怕也不止一二了。”
他默了默,眼底一陣恍然,“難怪那年百菊宴我用蛇嚇唬你,還差點被你反嚇回頭。”
他狐疑瞥她一眼,“這麼說,我剛纔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