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怒不可遏, 丟下江靈兒,起身給了玉暝一巴掌,一縷血絲沿著玉暝的嘴角淌下來??捎耜圆慌葱? 道:“皇叔一世英雄, 沒想到就生了你這個沒出息的兒子, 做了縮頭烏龜不算, 還要欺負弱女子……”
不待他說完, 襄王又給了他一巴掌。江靈兒連忙起身阻止,襄王將她推開,江靈兒摔在地上, 牽動傷處,疼得差點暈過去??墒撬匆娤逋踝约耗闷鸨拮映榇蛴耜? 急忙不顧傷勢地上前護住玉暝, 冷鞭狠狠抽中她背上的舊傷, 江靈兒一聲慘叫,吐血倒下。
玉暝如一頭受傷的野獸, 發出低吼,襄王目中兇光畢露,鞭子如疾雨一樣落在玉暝身上。江靈兒爬到襄王腳邊苦求他不要再打了。襄王一腳把她踢開。玉暝忍著劇痛嘶聲道:“靈兒別過來,護好你自己。”
襄王一聽更怒,扔了鞭子, 轉向對玉暝拳打腳踢, 似乎只有用自己的身體切實感受到那撞擊的力度, 才能稍解他心裡的恨意。此時的襄王, 理智已經完全被仇恨吞噬, 就連外面的刀劍之聲都沒有聽見。
忽然有人猛捶鐵門,襄王回首怒吼:“滾!”
外頭的人戰戰兢兢地道:“王爺, 洛王的人攻進來了?!?
襄王一聽變色,再顧不上玉暝,吼道:“進來!”
外頭涌進來兩個神色驚慌的侍衛,指著外面道:“已經殺進來了?!?
襄王怒道:“慌什麼!把他們兩個帶上,看誰敢動本王!”
那兩個侍衛連忙來解下玉暝,抱起江靈兒,遠遠退到一邊。襄王面色一變,猛然清醒過來,這兩個人都是生面孔!可是已經晚了,門口涌入大量洛王親兵,將地牢圍得水泄不通,幾把長刀瞬間就架在了襄王的脖子上。
陳福、李龍、穆笙、袁軼等人快步入內,陳福見了玉暝的樣子,驚得腳軟,幸得李龍和穆笙攙扶住。扶著玉暝和江靈兒的侍衛其實洛王親兵假扮,見襄王被制服,便將玉暝和江靈兒輕輕放到地上,陳福趕上前抱住已經昏迷過去的玉暝,老淚縱橫。
王爺,你這個險,冒得未免也太大了!不,這已經不是冒險了,這簡直就是自殺!陳福一面心痛,難以置信王爺竟會做出這等不智之舉,一面恨不能當場掐死江靈兒這個禍害!
袁軼先替玉暝把了脈,道:“王爺傷重,但性命無礙。”
接著又來替江靈兒把脈,一摸脈,大吃一驚,將她抱起,伸手一摸,江靈兒背後已全是血。袁軼道:“靈兒情勢危急?!闭f著就掏出自己配製的一顆急救丹丸,要喂江靈兒吃。
陳福一把奪下,往玉暝嘴裡塞。江靈兒死了倒好,救她幹什麼!袁軼一呆之下,無法阻止,只得抱起江靈兒往外疾走。他只覺得江靈兒的身子越來越冷,呼吸越來越弱。
李龍和穆笙也見到了陳福的舉動,心裡雖驚,可也無法說什麼,只是暗暗握緊了拳頭。
陳福罵道:“還發什麼呆,快叫人擡擔架過來!”
侍衛們擡來了擡架,陳福將玉暝放上去,脫下自己的衣服給玉暝披蓋好,然後護著他一路出來。李龍和穆笙吩咐將襄王鎖起押下待發落,便追著陳福趕出地牢外。
整座宅邸已經被洛軍佔據,李龍和穆笙一面走,一面調度重兵跟隨過來保護王爺。擡到最近的院子裡,陳福把玉暝安置到正房牀上,罵道:“袁師呢?快叫他過來!”
李龍和穆笙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可也承認,和王爺的性命比起來,江靈兒實在是賤如草芥。二人急忙命人去找袁軼,過了好半天,纔有人回報,說袁師不願意過來。
陳福的眼神幾乎能殺人,李龍上前道:“王爺受的主要是外傷,眼下須得先清理傷處,不能再拖了?!?
陳福聽了這話,才強壓火氣,命人打水拿傷藥,替玉暝清洗傷口,上藥綁好繃帶。
入夜,袁軼才一臉疲憊地現身,陳福冷笑道:“老奴不知道在袁師眼裡,一個丫頭竟重過王爺?!?
袁軼皺眉冷冷道:“在我眼裡,靈兒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怎可能重過王爺?可是在王爺心裡,她是值得冒死的女子,若是她有三長兩短,你認爲王爺心痛神摧之下,再加上身子原本就不好,受此重傷,會怎麼樣?”
陳福一聽,才知道自己關心則亂,似乎做錯了。他急忙忍著尷尬道:“那丫頭怎麼樣了?”
袁軼揉著眉心道:“剛剛脫離危險。”
陳福鬆了口氣,臉色轉爲客氣,請袁軼進房診視玉暝,玉暝傷得太重,還未清醒,袁軼替他把脈時,陳福在旁道:“今日之事,還請袁師不要告訴王爺。”
袁軼心下不悅,但還是點頭道:“我知道分寸,不過當時有許多侍衛在場,福公公應該擔心的是他們?!?
陳福道:“洛軍軍紀嚴明,況且我這麼做並無半點不當之處,老奴問心無愧。”
袁軼知道他說的也是實情,便沒再多言。
好在兩人現都已經無礙,只要慢慢調養就好,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江靈兒傷勢雖重,可是止了血,傷口略爲癒合,就沒有大礙了,但玉暝身子虛弱,從小到大也沒有受過這樣的罪,卻是病情日重一日。結果還是江靈兒硬是支撐著去看他。
玉暝燒得厲害,躺在牀上昏睡不醒,江靈兒心疼得直哭,還是袁軼將她勸住了,扶她出來。江靈兒問是怎麼回事,王爺怎麼會落在襄王手裡?怎麼自己醒過來,身邊又成了洛王的人。
袁軼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出了事以後,玉暝一開始也想理智地解決,所以只是派人來營救??墒钱敔I救的人失敗而回,玉暝聽說有女子受重傷後,便懊悔自責不已,纔會有第二次的親自犯險。他料想襄王對他恨之入骨,肯定不會一刀了斷,必定折磨一番,甚至利用江靈兒來刺激他,因此使人暗中盯著,只要江靈兒出現,就讓袁軼這個軍師看情形營救。
其實再怎麼說,這都太不智了,江靈兒聽得大訝,這太不像王爺會做的事了。
袁軼心裡也暗歎,洛王差一點就因爲江靈兒斷送了性命,其實是太魯莽了。可當時自己苦勸,洛王還是不聽,可見是一時急昏了頭了。袁軼雖救了江靈兒,心裡對江靈兒卻大是不喜。溫柔鄉也是英雄冢,常人也就罷了,可放在玉暝身上,卻是一個後患啊。
袁軼暗歎一聲,對江靈兒道:“夫人也回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和福公公?!?
江靈兒也知道此時自己不能添亂,便起身出去,但想起什麼,又轉身問道:“府裡的下人和襄王怎麼樣了?”
袁軼道:“襄王早已伏法,此人只是餘孽,稱不上襄王。我已派人將他押解入京,聽候聖上發落。至於府裡那些下人,也一併都押解入京了?!?
那就是都活不成了。
江靈兒心下微亂,默默走了出去。望著庭院依舊,她想起“襄王”,他那張臉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江靈兒並不同情他,但心裡還是想,如果他們不是皇族,就不必鬥得這般你死我活。人心既有惡的一面,其實也有善的一面,她相信襄王本性並不是那麼壞。
但這件事也讓她明白了一點,仇恨是會叫人喪失一切理性的,甚至做出大異常性的事情來。
開了春,江靈兒和玉暝才坐著大車回京城。玉暝的病勢不輕,裹著厚重的被褥躺在車中,江靈兒和陳福守在一旁,不時替他擦汗,喂他喝藥吃粥。車子每行一個時辰,陳福便讓人停半個時辰,好讓玉暝歇一歇,不至於顛得受不了。
其實陳福是不想讓江靈兒同車的,只是玉暝知道江靈兒的傷已經大好,便不肯和她分開一瞬,對此,陳福除了在心裡罵江靈兒的祖宗,幹嘛生個妖女出來,也沒有別的辦法。
江靈兒絞了毛巾敷在玉暝額上,玉暝伸手拉住她道:“陪我躺一會兒?!标惛R宦?,就知趣地揭車簾出去了。江靈兒和衣在玉暝被外躺下來,玉暝道:“這段日子你不大說話,怎麼了?”
江靈兒撇撇嘴,垂下頭道:“我給王爺添亂了?!?
玉暝知道自己先前冒險救她之舉確實不妥,令江靈兒覺得自己成了禍害因而心裡不安。他柔聲道:“脫了衣服進被裡來?!?
江靈兒垂眸低聲道:“外頭這麼多人,福公公也隨時進來,還是不要吧。”
玉暝一呆,眸光黯淡下去,江靈兒連忙隔著被子摟住他,道:“我心裡對王爺還是一樣的,我只是不想王爺爲了我,遭人非議。”
玉暝嘆道:“你怕非議已經來不及了。”
江靈兒垂淚道:“都怪我,害了王爺?!?
玉暝病中無力起身摟住她,便只道:“你說反了,其實是我害了你?!?
江靈兒一怔,這話卻也不算錯。江靈兒道:“如果我能替王爺擋災,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願意?!?
玉暝聽了急著要掙扎坐起,江靈兒嚇了一跳,忙壓住他道:“王爺你別亂動,若受了涼,福公公再不許我接近你了。”
陳福???玉暝聽了頭大。這個老太監確實太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