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找出了源頭,江靈兒又是歡喜,又是難過。究竟是什麼人這麼窮兇極惡,竟然在王爺天天要喝的水裡面下藥?
三人並不聲張,只等玉暝的病勢平穩了,纔將此事告訴了他。玉暝聽了自然生氣,可想到長久以來的一個疑問終於有了結果,還是鬆了口氣。至少他有應對的法子了。玉暝道:“此事你們三人做到這裡就行了,下面的交給我,你們不要再沾手。王府的水比你們想的都要深,我也不便多說,總之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一定要當此事從沒發生過?!?
陳福顯得很驚訝,江靈兒知道閻羅和無常的存在,所以若有所思,只有袁軼臉上掛著諱莫如深的笑容,不置可否。
玉暝的燒已經退下去,又喝了兩劑藥,咳嗽也止住了?,F在最令他頭痛的反而是那個死了的刺客。前幾日盧謝兩個統領把整個青州都翻過來了,都沒找到一個在逃的刺客,好不容易在府裡抓到一個活口,自然是嚴防死守地盯著,沒想到竟還無故死了!
看來府裡有比下藥更狠的角色!這人不但要武功奇高,可以避過衆多耳目,甚至還有一張巨大的關係網,纔可能辦到此事。
王府裡不能像外頭那樣大張旗鼓地搜,兩人只能暗中查訪,拷打了好些個看守地牢的可疑親兵,仍然毫無頭緒。
玉暝和陳福隨著親兵進了地牢內一間石室,盧志高和謝義和從椅上起身行禮。兩人的神情都極度疲乏,不過目光卻透出對玉暝的不滿。陳福事先得了玉暝的叮囑,只好忍氣吞聲不說話,玉暝也沒多作解釋,只道:“這就是刺客的屍體?”
盧志高向一旁的軍醫兼仵作許大夫使了個眼色,許大夫揭開覆在屍體上的白布,一股惡臭頓時撲鼻而來。
天氣熱,那屍體早已爛得不像話了,樣子令人作嘔。陳福哪見過這場面,頓時間覺得腹中一陣翻江蹈海,臉色瞬間白了。
玉暝的臉色也馬上變了,他就是再鎮定,但終究沒上過戰場,沒看過這樣的屍體。
但兩人爲了撐場面,都沒有轉開視線。
盧志高一臉鄙夷地瞧了二人一眼,語帶譏諷地說道:“王爺來得太晚了,屍體爛成這樣,還有什麼好看的!”
聽他語中帶刺,陳福氣得暴跳如雷,玉暝卻很平靜,問許大夫道:“死因是什麼?”
許大夫道:“此人受了重刑,不過他身強體健,當不至失救而死,也沒有中毒,因是死於暗傷。只不過他渾身上下傷口太多,屬下實在難以找到致命之處。”
玉暝道:“只要不是失救而死,不管怎麼死的都一樣。把屍體處理掉!”說著就往外走。
陳福急忙跟上,那屍體,他連半眼也看不下去了呀!
盧志高和謝義和只得囑咐許大夫把屍體按慣例處理掉,然後追出來請示王爺下一步該怎麼走!
陳福心裡暗罵,府裡這麼多人,怎麼查?豈非大海撈針?名爲請示,實際上還不是要主子吃憋!這兩個老東西,越來越不像話了呀!
玉暝也不回答,只是疾步到了地牢外,深吸口氣,解了胸口的煩惡之感,才氣定神閒地道:“去你們院裡坐坐?!?
盧志高和謝義和一對眼,在前帶路。
前院裡最大的院子就數梨花院了,裡頭不止住著兩位統領,也供府裡的親兵臨時歇宿,就像一個駐紮在王府內部的小型兵營。這裡一切規矩就和城外大營是一樣的,早起操練,晚上站班守夜,軍紀嚴明。
梨花院的正廳裡,玉暝在主位上一坐,便把陳福趕出去。陳福在外頭轉悠半晌,想起兩年前,也是夏天,王爺在裡頭與兩個神色不善的統領說了片刻出來,就把他們收伏了,不知今日結果如何?
兩位統領的不滿主要在王爺身體差,關鍵時刻總是不能身先士卒,而王爺身體弱也是實情,雖有袁軼悉心調理,如今又去了後患,但將來能不能上陣殺敵,還真不好說。
陳福在院子裡踱來踱去,好不容易等到門開,卻見玉暝神情嚴肅地邁出來,後頭兩個統領的臉色……更加陰沉了,目中簡直兇光畢露!陳福嚇了一跳,這是什麼情況?
陳福忙趕上去護主,卻見盧謝二人雖然面色不善,但對玉暝卻還恭敬,把他送出院子,派人護送他們離去。
這究竟是好是壞?。筷惛E磺宄?。
玉暝則陷在沉思中。剛剛在屋子裡,他又是隻說了一句話,就把兩個統領暫時壓伏了。他冷著臉說:“新帝已經登基,下一步便是削藩,可二位統領的親兵不但拒不了刺客,甚至連一個半死不活的囚犯也看不住!”
玉暝反咬一口,盧謝二人自視奇高,哪裡擱得住被玉暝這乳臭未乾的毛小子輕視?玉暝一句話,就把他們的不滿暫時轉移到練兵上去了。
至於這件刺殺案,已經過了這麼多天,玉暝指示他們不能再擾民,只加緊城門的盤查,而府裡頭則派親兵嚴防死守,不能再出亂子。
事情暫時平息,玉暝去梧桐院裡探視了秦氏母女。秦夫人沒什麼大礙,只是秦月娥從小嬌生慣養,那天刀劍來往、鮮血飛濺的場面把她嚇得不輕,夜夜睡不安枕,夢魘不斷,前幾日便病倒了,目前還吃著藥。
秦月娥聽說玉暝也病了一陣,兩人對問了半晌病況,玉暝怕她精神短,便告辭出來,令丫頭們好生服侍,自己到了書房。
小齊子因爲傷了,王爺跟前又不能沒有個跟腿的人,所以陳福起用了一個叫小袁子的太監,也是他的乾兒子。此時小袁子已經把江靈兒叫到書房,正沏了茶等著玉暝。
玉暝入內坐下,剛要端茶吃,到了嘴邊又愣了一下。江靈兒解釋“是羽玲姐姐送來的水,我在耳房親自煮的茶”,玉暝才苦笑著喝了半碗。
他剛纔在梧桐院,差一點忘了此事,喝了丫頭送上來的茶,幸得陳福悄悄提醒。一上午滴水未進,此時真是渴急了。
喝了茶,玉暝對陳福道:“快入秋了,商號的生意怎麼樣?你把帳目報一報?!?
陳福一呆,看了江靈兒一眼,江靈兒則一臉迷惑,王爺怎麼說起商號了?商號不是做生意的嗎?
玉暝道:“以後這些事不必避著靈兒了?!庇謬诟澜`兒:“經營商號的事不要外傳?!苯`兒怔怔地點頭。
陳福嘴上答應著,心中卻暗歎:江靈兒的勢力慢慢坐大了呀!可這也沒辦法,是王妃自己扶不起來!
陳福收攝心神,從書房暗格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帳薄,開始報帳。商號的帳是一個月整理一次,每月月初彙報給玉暝。江靈兒聽他報帳,越聽越驚,這個商號的生意聽起來竟然動輒數萬,這麼說來,洛王爺是個隱形鉅富!
可王爺爲什麼要做生意呢?他吃穿不愁,費心經營這些糧食布匹生意幹什麼?
王爺好像有不少不可告人之事?。〗`兒惡意揣測,王爺不會是想造反吧?江靈兒雖然來自貧民家庭,可是平民百姓家還有個爭產之說呢,皇子奪位自然也能理解。以前在村裡,村東頭的李屠戶爲了和兄弟爭一袋米,還拿著殺豬刀滿街追砍呢。
江靈兒的娘還經常說:人活一世,還不就爲了一口食!
這一口食,當然不止是一口食!
報完細目,陳福又報了個總數。目前商號有二十五萬兩銀子的外債未收,自己也倒欠著別人二十一萬,手頭的流動資金只剩六萬出頭,所有生意總資產則達到五百多萬兩。
江靈兒聽完就“哇~”了一聲,引來陳福一道鄙視的目光,玉暝則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瞧她心花怒放的樣子,忍不住又破了功笑了,心裡頭的憂慮也消散了一分,心情好轉了一些。
玉暝又問:“趙天龍那邊的生意怎麼樣?”
陳福道:“這小子現在報帳越來越不準時了?!?
玉暝道:“這不怪他,他那邊的生意情況比你複雜,再說我說過他只要按時交利潤就行,報不報帳倒是其次?!?
陳福拿出另一本帳薄,這帳薄很薄,才十幾頁。陳福酸溜溜地道:“他那邊的生意還是老樣子,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沒個正經?!?
玉暝失笑道:“這話你每次都說,行了,報數吧?!?
陳福撇撇嘴,道:“他那兒還是前一個月報上來的數,上個月的帳還沒報。香料生意一共得了兩萬兩的利,毛皮生意得了五千兩……統共一共獲利……”陳福頓了頓,聲音有些乾澀地說,“八萬三千七百二十五兩?!?
江靈兒聽了心道,這個趙天龍的生意不大,但是獲利很好啊。而陳福的生意雖大,盈利卻不多。
玉暝點頭道:“這兩年他做得很好,每月的利銀都在往上竄,報酬方面不要短了他的,按時發送?!?
陳福卻道:“王爺,北面的生意雖好,但必竟沒個根基,再說也都不在我們手裡,哪一天這個趙天龍想單幹的話,我們可阻止不了?!?
玉暝道:“我投下去的三十萬本金,他早就連本帶利地幫我賺回來了,而北邊的局面也全靠他打開。如果他要單幹,也很正常,如今他完全有這個實力了?!?
陳福道:“可是王爺,難道真不管他了?”
玉暝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家老奴一眼:“北面的生意你以爲還做得長嗎?你看著吧,我這回遇刺,入冬前我們就會和北邊有一場仗打,屆時什麼生意也沒了?!?
???陳福和江靈兒都癡癡呆呆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