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此事,秦夫人也有些暗急,反問道:“我前兒寄給你的那些藥,你喝了沒有?”
秦月娥道:“除了月事的日子不能喝,平時一天沒落?!?
秦夫人又問房事,秦月娥紅著臉,問三句答一句地說了。
秦夫人心裡沉吟,月娥嫁進王府日子也不短了,房事雖不頻繁,可也不少,還不見音信,說不定問題是在王爺那頭。他身子不好,怕還真有些隱疾也未可知。只是這話不好明著說出來,免得秦月娥一著急,又做什麼傻事出來。
心裡有了計較,秦夫人只是道:“這事是急不來的。不管如何,你都要記著,你是王妃,那個丫頭出身低賤,就是生了孩子,也成不了氣候,世子之位也是傳嫡不傳長,她生在前頭也沒什麼用。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好好認個錯,把王爺心裡的疙瘩去了。”
秦月娥聽了她母親的話,心裡的委屈化解,覺得自己真是做錯了,當下懷著一腔似水柔情,盼著夜晚快點到來。誰知天剛黑下來,小齊子卻來報說王爺今日回正院用晚膳。秦月娥心裡咯噔一下,忍著難受問晚膳後呢?小齊子假裝看不出來,恭敬地說了一句再去問問,一溜煙地跑了。
這倒黴差事,小齊子做起來已經得心應手了,知道及時抽身退步,免得主子遷怒到他身上來。
原來玉暝下午收到信匣,雖然信上隻言片語,光提了雲鄉的事,可他仍不免心裡嘀咕起來,隨便問了問,就打聽出了昨兒江靈兒在梧桐院吃了虧,今兒早上告病的事。
這一來,不管江靈兒是不是故意送來這個信匣,玉暝都不得不擺明姿態了,否則梧桐院不依不僥,和正院互掐起來,雖說不會鬧得不可開交,但明爭暗鬥,也不好看。
此風不可長??!
懷著充分的理由,玉暝於晚膳時分回到正院,並特意不要人通傳,一陣風似地進了正房東側間,要瞧瞧江靈兒揹著他是什麼樣子,有沒有相思成疾的徵兆,卻見江靈兒正在飯桌上掃蕩,胃口好得要命,看起來一點心事也沒有。
玉暝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心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還小,再說才十來天沒見,怎麼就會成疾?
這時,江靈兒眼角餘光注意到有人來,擡頭一看,猛地瞪大眼睛,眼圈竟立時紅了,嘴裡叼著的雞腿“卟”地掉在盤子裡。
玉暝見此情形,心猛地一揪,陳福在一旁見他們四目相對,眼裡再沒有旁人,一面在心裡嘆氣,他的冷麪小王爺終是被這野丫頭勾搭走了,一面給屋裡的丫頭使眼色,叫衆人都隨他出去。
玉暝未說話,江靈兒已經繞過桌子衝過來,用大油手抱住了玉暝,再也不肯放開。玉暝摟住她坐到椅子上,聞著一鼻子的雞腿味,用腿掂掂她的份量,故意用促狹的口氣道:“我不在,你倒胖起來了?!?
可江靈兒不領情,還是鼻子一抽,哭了起來。
玉暝連忙抽出帕子堵住她的鼻子,有點後悔今日回來。待會他又要走,只怕小丫頭反而更傷心呢,倒不如不見的好。他柔聲安慰了幾句,等江靈兒過了這股激動勁,才道:“先下來吃飯吧,待會叫孫兗來給你把個脈,王妃那邊我自會替你圓了謊,這段日子你就不必去請安了。”
原來王爺是爲了請安的事纔回來的呀,江靈兒貓在他懷裡點點頭,還是捨不得下來。
玉暝只好又揉她肩膀,道:“如今你也大起來了,還這麼愛撒嬌?!?
呃?王爺竟然用撒嬌這詞,江靈兒擡頭看了看玉暝,只見玉暝目光柔和似水,正笑吟吟看著她。
“王爺!”江靈兒心情頓時又激動起來,一頭扎進玉暝懷裡嚎啕大哭。
玉暝一呆,怎麼又來了,看這情形,衣服又不保了呀!他嘴角抽動了一下,他剛纔是不是不該笑啊?話也說得太露骨了吧?
裡頭一會兒安靜一會兒哭,足足進行了好幾輪。陳福在外頭暗歎,還是自己有遠見啊,早就讓小齊子去膳房重新傳膳了,這一桌菜鐵定是要放涼的。若葉和青雪端著漱口茶,丫頭們端著水盆拿著毛巾,兩個小太監捧著漱盂在外間列成一排,只等裡頭一叫,就可以進去服侍。
突然陳福聽得江靈兒一聲鬼嚎,眼角抽動了一下,對還空著手的一個丫頭道:“去幫王爺準備一套乾淨衣裳?!?
大概又過了一柱□□夫,裡頭才叫人,丫頭太監們排著隊魚貫進去伺候,忙了兩盞茶功夫才收拾停當。此時傳膳的太監也把一桌菜換了新的,玉暝和江靈兒雙雙落座吃飯。
陳福在一旁伺候著,瞧見江靈兒吃相如狼似虎,毫無一點嫺淑之態,而自家小王爺竟不時含情脈脈地擡頭看她一眼,覺得自己這顆滄老的心快要禁不住這天雷亂打了。王爺,您招子能稍微擦亮點不?放著王妃那個玉瓶不扶,倒來鍾情這口土缸,您是瞎了吧!
吃完飯洗漱完畢,又請孫兗來走了個過場,玉暝交待過話,待諸事妥當了,江靈兒把玉暝送出院門,玉暝道:“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就用老法子告訴我?!?
江靈兒點點頭。
玉暝這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陳福和小齊子跟著玉暝一路往梧桐院走,陳福道:“王爺,去別苑避暑的事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玉暝點頭道:“後日啓程就是了?!?
陳福應下,終是有些不放心地道:“江主子年紀尚小,府裡管家的事真的交給她料理?”他怎麼看江靈兒怎麼靠不住,不會避暑回來,王府被她折騰得翻天覆地吧?
玉暝笑了笑,卻道:“我看她倒比月娥還穩妥些。對了,明日你把內侍那邊的管事都叫去正院,讓他們見一見靈兒?!?
???王爺您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江靈兒怎麼可能比王妃穩妥?陳福瞅了玉暝一眼,不好反對。跟主子唱反調,這不是傻麼?這種事他纔不會幹呢。哪怕江靈兒把王府賣了,關他什麼事?要煩也是王爺去煩。陳福反過來一想,倒希望這丫頭真把事情辦砸了纔好。
梧桐院裡秦月娥見了玉暝前來,不禁又驚又喜。此時時間已經晚了,秦夫人和玉暝告了辭便帶了丫頭自回西廂。墨鄰和雪溪也識趣地退了出去。等屋裡沒了外人。秦月娥走上來牽住玉暝的手,小鳥依人地往他懷裡挨。
玉暝不禁奇怪,前些日子秦月娥雖仍和順,態度卻顯生硬,今日她目泛秋波,深情款款,整個人如要在他懷裡化開一般。
屋內的氣氛也因爲秦月娥而變得溫柔似水了,玉暝要不是心裡還扎著一根刺,怕也忍不住被她所感,玉暝穩了穩心神,說道:“聽說靈兒身上不大好,我剛去瞧過了,叫她這兩日不必來請安?!?
聽了這話,秦月娥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並未有什麼不喜。玉暝越發覺得稀奇,心下一尋思,若是沒什麼別的事發生,怕是秦夫人的功勞。果然,秦月娥在他懷裡輕聲細氣地說道:“王爺,都是妾身的錯?!?
“什麼你的錯?”玉暝順水推舟地道。
秦月娥道:“上次靈兒妹妹生怪病,都是妾身的錯。”
玉暝一呆,看了看懷裡的秦月娥,強作鎮定地問:“怎麼這麼說?”
秦月娥道:“要是妾身上次不打她,她許就不會生怪病,害得王爺也累病了。這些都是妾身的不是,以後妾身不會再插手正院的事了?!?
玉暝琢磨著秦月娥的話,激動之情漸漸平復。這話說了仍是等於沒說啊!只是秦月娥這個提法,倒差點讓他誤會,還以爲她要承認下毒呢!玉暝想,要是秦月娥心裡真的有鬼,以她的心機,怕說不出這番話來。秦月娥的心眼著實不如江靈兒多!
略一考慮,倒叫玉暝對秦月娥的疑心去了一半,伸手攬住她道:“也不是不許你管正院,你上次管的本沒錯,只是太張揚了些,下次你告訴徐媽媽,叫她去責罰就好,何必自己動手。”
秦月娥一聽,果然和母親說的一樣,頓時更信服母親的話了。兩人這幾個月來的疙瘩終於冰消瓦解,舊情復燃,叫來丫頭梳洗過後,便攜手入了內室安置。
第二日辰時,莫羽玲剛到正院坐定,便有內外院的各個內侍總管來向江靈兒請安。
王府裡的人事體系主要是分爲丫頭婆子和內侍兩方。平時陳福管著內侍,而王妃管著丫頭和婆子,互相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有交叉之處,例如膳房的一班送膳太監,則看歸在何處,便由何處來管。
內侍這邊前院的有賬房、門房、禮賓房,後院有內侍大院和花草房,一共五處,陳福是王府的內侍總管,下頭還有兩個領管太監,一個叫常公公,一個叫陸公公。常公公管前院的賬房、門房和禮賓房,陸公公管後院的內侍大院和花草房,這兩位公公平時都是大忙人,只向陳福一個人彙報,連王妃也不大理。
再分到下頭,便是主管太監。賬房有德公公,門房有禮賓房有卓公公,門房有馬公公,花草房有強公公,內侍大院則沒有設主管太監,由領管太監陸公公兼管。
這幾個地方,各有各有油水,各有各的小賬,從底層的雜役太監往上,一層孝敬一層,最後都捏在陳福一個人的手裡,因此自成體系,並不服王妃的管。秦月娥就是勢力最大的時候,也最多能略微支使一下,撼動不了這些內侍真正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