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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洲。
酷刑室。
文仲囚籠般的陰影,終於將蘭薰整個壓在其中。
這瞬間蘭薰撕心的尖叫起來,文仲那雙手瘋狂的撕扯起她的衣服。
她就像只過街老鼠般不住的閃躲,一件件刑具被撞到地上,悶響聲中,蘭薰失魂落魄。
她想逃出去,這個可怕的地方和這個可怕的人,她一秒都不想再看見。
文仲也不焦急,就像是老鷹在玩弄手心裡的獵物,等到她所有的心理支撐垮臺而萬念俱灰之際,再將她據爲己有。
他只是不緊不慢的追上蘭薰,撕扯她的藍衣。
破碎的衣布就像敗落的花朵,灑落一地。
蘭薰終於承受不住羞辱,她要死要活的拔起牆上的一把刀,瘋也似的往文仲身上砍。後者微有驚詫,雖是避開,可手臂還是被傷到。殷紅的血染在紅豔的袖子上,根本看不出是血。
“我改變想法了。”
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同時密室門開了,一羣全副武裝的瀛洲衙役們列隊衝入,將蘭薰夾在兩隊之中。
“你們,讓她喝點水休息休息。”
文仲隨手一指揮,便有三人將蘭薰從地上拖起,拖到大水缸邊上。
接著蘭薰就被粗魯的按進了水中。
冰涼霎時溼了她的頭髮,窒息的感覺源源不斷,她不住的掙扎,換來的只是背上更要命的力道。
……不行了,撐不住了……
缸裡的液體咕嚕咕嚕流進蘭薰口中。
——辣椒水……?!
當意識到的時候,喉嚨已經像是被焚燒了一樣,疼痛連到心底,眼淚涌進缸裡,又被辣椒水更惡毒的灼燒了雙眼!
這一刻蘭薰連想死的心都有。
突然,鼻翼間嗅到空氣,是衙役們將她拎了出來。
蘭薰再也忍不住的大口喘息,嗓子眼依舊疼的斃命。
睜開眼,只覺得兩雙眸子火辣辣的難忍,眼淚更是本能的流淌,蘭薰喘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這聲音嘶啞而殘破,曾張弛有度的好音色,就這樣被毀了。
文仲宛如看戲一樣悠閒道:“這纔剛開始,蘭薰姑娘就已禁不住了?有趣的還在後面呢。不妨就——千針牀吧!”
隨即一張單人牀規格的鐵板被丟在蘭薰身邊,嚇得她險些叫出。
——整個鐵板上密密麻麻的排布著上千根鐵釘!每一根都粗大無比!
不待蘭薰多想,幾個衙役突然把她擡起來扔在千針牀的一頭,然後狠狠施力,蘭薰就這樣被推著滾向千針牀。
“啊——!!!!!!”
這一瞬,上百根匕首大的鐵釘同時刺破皮膚,鑽進血肉,釘入骨髓。這種比凌遲更加千刀萬剮的折磨,逼得蘭薰叫出有生以來最大的聲音,慘痛無比,聞之喪魂!
在場的衙役都是時常行刑的,可眼下見一個不知何罪的小姑娘被弄成這樣……好幾個衙役也扛不住了。
“都別傻看著,繼續推啊。”
文仲殘酷的聲音敲在衆人頭頂。
那三個衙役只好再推著蘭薰打滾,就這樣在千針牀上滾過!
這側的身子被扎得千瘡百孔,翻過身去,另一側又被刺得傷痕累累!本就殘破的藍色羅裙此刻已是千萬個觸目驚心的紅色斑點,不停的涌出,手臂上,大腿上……綻開的傷口宛如雪地裡成片盛開的梅花。蘭薰早已是衣不蔽體,體無完膚!
“哼哼,這千針牀,是所有酷刑的最後一個。讓你跳過中間的,直接嚐嚐這個,我也算仁至義盡了……”
當文仲的聲音飄過蘭薰頭頂時,她的耳畔已是一片模糊。
終於過了千針牀的少女,身上不知被紮了多少個洞,鮮血已在身下匯聚成泊,不斷蔓延。
遺留在千針牀上的是濃豔的血跡,像是誰用巨大的毛筆長長的劃過,看得所有衙役都冷徹脾臟。
奄奄一息的蘭薰勉強看著眼前,她的手正無力的攤在地上。
情不自禁的,叫出那個人的名字。
“竹……”
這微弱的近似於無的聲音還是被文仲聽見,他毫不心軟的嘲道:“可惜啊蘭薰姑娘,現在誰也來不了,你也等不到竹中仙,還是認命了吧。”
言訖之際,只見一道青白的光芒從蘭薰身上騰起,半斷不斷的懸浮在蘭薰上面。
“果然出來了!”
文仲霎時來了精神,對衙役們道:“全都出去!”
大夥如逢大赦,趕緊逃出這人間地獄
。有幾個不忘回望蘭薰一眼,卻也只能私下爲她嘆氣。
現在,密室裡只剩文仲和蘭薰,前者仰視那青白光芒,見它在模糊中化出一個虛實不定的女子。
“出來了,霜神青女……!!”
狂熱的光閃在文仲的眼眶中,蘭薰已看不清了,只是聽見慘叫聲,竟是青女的聲音。
“霜神青女,你的力量不用也是浪費,都給我吧!”
文仲瘋狂的叫著,同時施展攫取之法術,源源不斷的吸食青女的神力。
這是良知青女,她痛苦的慘叫掙扎起來。
“原來你羞辱折磨蘭薰,是爲了逼她到將死的境地,三魂七魄面臨瓦解,我也會無地依存而脫離蘭薰……你爲何要如此!?”
“爲何……?”像是喃喃著一個可笑的笑話,文仲答:“瀛洲算什麼,我豈會攀附什麼瀛洲去奪取蓬萊的王位。自己的東西,要靠自己搶,他人只能做我手中的棋子,我又豈有被他人利用之理?!”
青女的良知持續被衰弱,終於怨念青女破體而出頂替了她,被文仲繼續吸食著神力。
怨念青女嚎叫:“滾開!滾開!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傢伙!!居然妄想從神祗身上奪取力量!!!”
“有何不可?我在蓬萊不受重視,庸懦的康王兄因爲是儲君而倍受尊崇,文綺是幺妹,父王母后視她爲掌上明珠……國裡隨便一個沾點王族血統的就不會正眼看我……既然他們記不得蓬萊還有個王子叫文仲,那我就做出些事情,讓他們牢牢記住,是我毀了蓬萊,再奪取蓬萊,重建蓬萊!千百年不變的歷史,也將在我的手上改寫——!!”
怨念青女又變爲良知青女,“你瘋了!多少人命你都不顧了!”
再變爲怨念青女,“你個瘋子!妖人!滾!滾開!!”
這一聲聲痛斥,都在蘭薰的身旁打轉叫囂。
意識遊離在若有若無邊緣的她,只覺得自己正在被輕飄飄的感覺拖向遠方,全身的知覺已經蒸發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回到他、回到大家的身邊呢……
霍然,一聲巨響敲碎了蘭薰即將長眠的夢。
光亮再次從門口射入,正正落在蘭薰和青女身上。
門口站著的人,氣得渾身都在抖——是飛宇!
“你……給我停下……!!”
從沒見過飛宇的情緒這樣失控,袖子包不住他顫抖的手。
他揮出大把的力量,硬是將文仲的法術阻斷!
青女終於被解救了,良知青女忙道:“飛宇!蘭薰命懸一線,若保不住她,我亦死路一條!”說罷立刻鑽回蘭薰體內。
果然飛宇猛一怔,衝過去抱著蘭薰就撤出密室。
而文仲,方纔被飛宇的法術掀翻,仰倒在了一堆刑具上。縱使他摔相不雅,卻依舊掛著成竹在胸的笑,睨著飛宇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文仲心道:飛宇你定想不到,蒼殛和北辰權杖,現已在我手中了……
當飛宇衝到王宮外牆之時,迎面碰上趕來的鏤月。
鏤月見到他懷中的蘭薰,霎時一頭霧水,驚道:“怎麼回事?”
飛宇剛開口要解釋,忽然感到天空整個黑了一角。他與鏤月仰頭一看,竟是一隻青色的大鳥遮天蔽日,半闕王宮都被那羽翼籠罩在黑暗之下!
“廉貞星君……”
飛宇的聲音無限壓低,他似已怒到不能再怒了。
青鸞倏地俯衝直下,勢如箭雨,強大的氣流將措手不及的鏤月撲飛出去。
飛宇怕傷到青女,便就地跪下,抵死護住蘭薰。怎料身前一聲怒吼:“師兄,你竟如此對待蘭薰!”
是飛穹,一身的怒火不亞於飛宇。
真氣漲滿全身,同時鸞艾從後方偷襲,與飛穹這一前一後夾攻,硬是鬼使神差的把蘭薰搶了去!同時,鸞艾犀利無比的氣流竟震得地裂山崩,令那地下王陵中的石磚一塊塊飛了上來!
這讓飛宇、鏤月難以追擊。
更甚者,原先被安放在靈柩室的流火先王之棺木,也被震飛出世,在半空劃過詭譎的弧度……棺蓋脫落摔了出去。
所有目睹到這一瞬間的人無不色變。
——棺材是空的,裡面沒人,連殘骸都沒有!
“怎麼會……!”鏤月完全愣了。
飛宇則在發狂中道:“這是何故!難道!難道——?!”
而飛穹、鸞艾雖然震驚,但蘭薰要緊,兩人飛速駛走了。
“廉貞星君,定要從速!”
途中,在青鸞背上的飛穹,不斷將
真氣送入蘭薰體內,竭力保護她最後的心脈。
青鸞疾飛,聽得她問:“蘭薰怎麼樣?”
“一息尚存,但恐……”到嘴邊的話被飛穹吞了回去,改口道:“前輩放心,晚輩定當竭盡全力。”
但鸞艾豈能不知蘭薰的狀況,剛纔在瀛洲看到她,那一眼觸目驚心,讓鸞艾整個魂都驚懾了。而此刻,她同樣能感受到,背上的飛穹因爲給蘭薰渡真氣,也嚴重傷到內息。
鸞艾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七襄觀。
可突然間,鸞艾看見了幾道人影,就在海的對岸,風的方向彼端!
那是東海濱的沙灘,被搗碎的波光一浪浪衝上灘塗。沙子上的幾個熟悉的人,看起來是要去瀛洲方向。
青鸞一聲長鳴,從遠方擴散到東海濱。
落攸身形一僵,立馬看去,驚喜道:“是師父!”
楚燃竹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遠方急駛而來的青色巨鳥,優美纖長,高貴優雅,毫不遜色於百鳥之王的九天玄鳳。
然而,當青鸞抵達之後,楚燃竹的感覺,就彷如整顆心被無數道荊棘連血帶肉的割成殘破不堪的花瓣,然後墜落萬丈深淵。
他看見了飛穹,後者正抱著蘭薰。
……不!那不是蘭薰,不可能是她!
楚燃竹天旋地轉。
眼前與他遙相呼應的飛穹,一身白衣沾遍了紅色的血污。他的脣角,也滲出血來……
“蘭薰師姐……飛穹哥哥……”辛夷的聲音破碎在空氣中。
飛穹連開口說話都需要莫大的意志力,“蘭薰不堪酷刑……飛穹無能,僅憑真氣吊住她一絲氣息……她現已是凡人血軀,傷筋動骨,仙法實難……快,只有那位神醫纔可……”
話未說完,飛穹一時燈枯油盡,眼前一黑,整個人坍圮下去。
幸虧鸞艾反應快,立刻把住他。
同時衆人瘋狂衝了過來。
“蘭薰……?!”
終於將她擁入懷中,楚燃竹卻寧願這個人不是蘭薰!
藍色的衣衫被撕扯得殘破襤褸,嫣然的髮髻被辣椒水溼透,裸露的肌膚上沒有一寸地方是完好的!紅色的血還在流,淌過黑色的血跡,沾在楚燃竹手上。
他忘了仇怨,忘了心酸,甚至不知悲傷是什麼滋味,只是一遍遍在心裡問著,怎麼會這樣!爲何會如此!
比翼雙劍兀的刺入沙中,落攸吼道:“該死的傢伙!我絕對饒不了你們!!”
而辛夷,則聲淚俱下的喚著:“飛穹哥哥,你怎麼樣了啊!”他已經暈倒,聽不見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只見遠空浩浩蕩蕩來了敵人,是久違的青面鬼!駕著天車衝來,而指揮者便是飛宇和鏤月。
鸞艾霍然拔地而起,雙手展開,她瞬間化爲巨大的青鸞。
“子君,用你最大的力量協助他們——!”
落攸一震,“師父,你怎麼辦?!”
“快走,不要多言!”
青鸞衝了上去。
同時,幾隻小鸞鳥受到鸞艾的召喚,突然飛來聽任落攸的差遣。
這一刻,落攸突然覺得,那遠去的青影會越飛越遠,然後和天空融爲一體,再也不會回來……落攸全身大寒,扯破嗓子叫著:“師父,我夏子君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我要與師父並肩作戰!”
可落攸剛騰起身,鸞艾就猛地撲扇了下翅膀,用氣流將落攸打回海灘上。
“我這不肖之徒,非得我以死相逼,你纔可聽我一次!”
坐在沙裡的落攸當場怔住。
鸞艾道:“你知我嘔心瀝血是爲了什麼!不爲別的,就爲你有朝一日能戒焦戒躁,如此纔是善莫大焉你懂不懂?!記住了,要成大器則必先成大我——!!”
一輪輪迴響從遠空而來,讓落攸整顆心被從裡到外翻了好幾遍。她說不出話,只能徒然大睜雙眼,望著即將與敵人展開殊死搏鬥的青鸞……
“隱元星君,快走吧!”
兀見潮風已騎在了小青鸞身上,向她伸出手,將她拉到鳥背上。
這邊,青鸞載著衆人西去;那邊,鸞艾孤身一人衝至天邊,不留餘力的陷入戰鬥。
赤日依舊燦爛的懸在蒼穹,威風凜凜的照耀這片多苦多難的大地。
風兒漠然的來來去去,羣鳥在翱翔中迷失方向。在這無情無愛的世界裡,誰來安慰受傷的人。
而又是誰,視死如歸的劃過雲霄,不再回望一眼,哪怕是最後的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