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古齋在琉璃廠是家有較遠影響的老古玩鋪,培育出衆(zhòng)多鑑定人才,經營古代名畫和瓷、銅、雜項文物有近六十年的歷史。
孫虞臣是博古齋祝錫之的徒弟,光緒初年他在博古齋當掌櫃。給東家賺錢,東家給他人力股,年終算帳時,他可從全年純利潤中提取十分之二,作爲對他的酬勞。那時叫吃股掌櫃的。
光緒五年,孫虞臣的侄子從衡水縣老家來京住在博古齋,讀書準備應試,考個舉人、貢生改換孫家門第。居住長了不免聽了些閒言碎語,因爲這是東家的買賣,不是姓孫的開的。
孫虞臣的侄子孫秋飄是位有志氣的人,不食嗟來之食,放棄鄉(xiāng)試,進了清秘閣學徒。孫虞臣一氣之下,在光緒八年辭了櫃,將博古齋交給祝錫之的兒子祝德酬經營。自己籌措資金,於光緒九年在琉璃廠開茹古齋。
光緒八年,孫虞臣去拜見翁同龢。這時的翁同龢不單是光緒皇帝的師傅,而且是首入軍機處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孫虞臣稟報翁夫子,自己出了博古齋要另立門戶。請翁夫子給字號命名並賜墨。此時正是翁同龢青雲直上得意之時,故而欣然
命名揮筆寫下“茹古齋”三個大字。這三個大字,當代書法家評之爲渾脫瀟灑,老氣橫秋,筆力雄偉,光彩奪目,自光緒九年以來,一直被譽爲京師名匾精萃之一。
孫虞臣從宜古齋帖鋪請出趙佩齋到茹古齋當二掌櫃的。趙佩齋協助孫虞臣經營茹古齋十五年,以鑑定、經營字畫、法帖爲主,瓷器、銅器、古玉、雜項等文物也兼營。
茹古齋在琉璃廠古玩鋪中,生意比其他家做的好,大買主多。朝廷官員、文人學士逛琉璃廠是先進論古齋,再進茹古齋,而博古齋的生意被孫虞臣帶到茹古齋來了。茹古齋發(fā)財了,孫虞臣的派頭也大了,平時他不管櫃上的事,日常業(yè)務由趙佩齋處理。
光緒五年孫虞臣老家侄子孫桂澄進京參加己卯科順天鄉(xiāng)試,住進博古齋。結果孫桂澄桂榜落選,孫虞臣便讓他住在博古齋專心溫習,準備三年後的下一科考試。
時間一長,店裡的夥計徒弟們說起閒話來。孫桂澄找到叔叔,說什麼也讓給找個事做。孫虞臣問明情況後說:“店鋪是人家祝家開的,不是咱們孫家的,我已經交代讓櫃上把你的飯錢記在我的名下,年終結算時從薪水中扣除,你就安心讀書吧!等什麼時候咱也像論古齋蕭家似地開自己的買賣,就不受這醃氣。”
不想侄子很有志氣,對孫虞臣說:“三年何其長也,古人尚不受嗟來之食,侄兒要學漢朱買臣之負薪,隋李密之掛角,邊做事邊讀書。”
孫虞臣一聽笑道:“我兒有如此志氣,孫家何愁不能發(fā)達。”不幾天便把侄子薦到清秘閣王掌櫃門下學徒。
那時文人學士逛琉璃廠講究先進論古齋,再到茹古齋。茹古齋經手傳世珍寶無數,僅見晚清學者文字記錄的就有十餘處,今檢其大要,略述一二。
光緒十五年,孫虞臣從嘉慶朝兩淮鹽運使曾賓谷的後人手中收到宋徽宗御題《唐李袁安臥雪圖》。此幀絹本立軸人物,長四尺二寸五分,以焦墨作山石皴法,筆法奇古,非常人能爲,據說夏天張掛室中,凜然有寒氣逼人。
此畫高士奇《江村銷夏錄》錄入,後入皇宮編進《石渠寶笈》,實傳世國寶。孫虞臣將畫送到在京候補的收藏家李葆恂府上求售,李葆恂終因俸薄無力購置。李葆恂曾反覆借觀,將有關此畫內容詳細著錄在《偶園所見書畫錄》中。
李葆恂還有一幅名畫在茹古齋沒買成,同樣也記錄下來。那是戴醇士仿董源山水。這幅後仿山水畫軸,被收藏界稱作“假賽真”,也就是說其藝術成就超過原作。
另外陳孝威在《海王村遊記》記載,茹古齋曾張掛過杜甫、蘇軾、白居易三位大詩人的宋元絹本畫像及擺置過和田墨玉插屏。
最難得是光緒進士陳瀏在茹古齋曾購置一方假山石,喜愛異常,曾賦《因憶茹古齋所得石》詩一首,題爲:“英石自來聲作銅,橫作五尺起三峰。似聞蕭竹銷沈後,拖入蓬萊小院中。”收入他的《鬥杯堂集》內。雖然文人學士爲廠肆吟誦頗多,但對古玩店鋪題詠的,恐唯茹古齋一家。
沒幾年茹古齋經過孫虞臣苦心經營,事業(yè)蒸蒸日上,在京師古玩字畫行闖出名堂,成爲僅次於論古齋的大古玩鋪。孫虞臣富貴不忘鄉(xiāng)親,先後收徒二十名,除去在博古齋當掌櫃時收下的劉少泉外,其餘大多都是老家子弟。
孫虞臣親故土,重鄉(xiāng)誼在琉璃廠聞名,他先後幫助衆(zhòng)多鄉(xiāng)親在京城開設書肆、古玩店、裱畫鋪。“萬龍合古銅局”就是在他鼎力相助之下創(chuàng)辦。
那是在光緒初年,孫虞臣介紹老家衡水縣一位於姓少年進大內幫造辦處太監(jiān)修復青銅器,後來又幫助他在前門內前府衚衕廟內開設一家古銅鋪。這位少年就是青銅器修復行業(yè)創(chuàng)始人“歪嘴於”,系清末人稱“八大怪”的八個能工巧匠之一。
茹古齋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孫虞臣有一個好幫手——二掌櫃趙德習。趙德習字佩齋,後來曾任京師古玩商會第一任會長。其爲人忠厚和善,雖然不是學習鑑定字畫,但經多年執(zhí)掌茹古齋店務,外加自己苦心鑽研,也成爲文物鑑定一大門系的宗師。
趙佩齋曾因一次酒後失言,受到翁同的婉轉批評,自此更加謙虛謹慎。那是光緒十八年某日,翁同到茹古齋櫃上看畫,趙佩齋接待了老夫子。談起青銅器時,趙佩齋酒後順嘴說出潘祖蔭枉有“神眼”之稱,也買過明仿宋的嶽武穆祠祭器爵杯的打眼貨。
當時潘祖蔭去世剛剛兩年,翁同覺得趙佩齋有貶潘之意,便讓取出筆墨寫下“舉觴白眼”四個字,寓意他酒後無德目空一切。趙佩齋躬身謝過夫子,並表示此四字將銘記在心。後來趙佩齋請工匠把這四個字刻製成金字大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