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多謝皇上厚愛,只是臣妾私以爲碧棠殿清幽安靜,確是個不確的居所。加之孩子尚幼,整日多眠,還是住在碧棠殿比較妥當?!北踢[可不願纔剛回宮便成了衆矢之的,她不在乎位份高低,也不在意所居的殿宇大小,她所在乎的,便只有她的孩子。
楚宣心覺她說得有理,只是覺得以她現在的位份再居碧棠殿顯然不妥。不過她提及皇子尚幼,倒也在理,畢竟孩子年幼,不宜太過嘈雜。若是搬到了鳳來閣,必定會增派宮人,加之碧遊喜靜,又不喜人多叨擾。他想了想,決心先順著她的意思來。
“你說得倒也是,只是我總怕委屈了你們母子。”
“只有皇上心中有妾臣與孩子,又何來委屈之說?”碧遊轉頭望向他,淺笑吟吟地說道。
楚宣未料她會說出這番話來,頓時一怔,隨即俯頭吻在了她的額間。
碧游回到宮中之後,仍是住在了碧棠殿。早在數天前,殿中下人聽聞主子帶著皇子回宮,個個都喜笑顏開。往日裡他們這位主子不受待見時,他們也跟著受了不少白眼冷待。如今卻是不同了,他們的這位主子不僅誕下了皇子,還被破格擢升爲妃,況且皇帝又親自前去別院接她回宮,這樣的殊榮倒是前所未有。他們也曾有所耳聞,皇上還打算將南院的鳳來閣賜給他們這位主子居住。那鳳來閣是什麼樣的地方,在宮裡頭伺候多年的老宮人自是知曉,那可是未來皇后才能住的殿宇!雖說只是猜測,但他們心知這位主子的地位是今非昔比了,就連皇上跟前的紅人何公公到了這院中來,也是和顏悅色、滿面堆笑的,比對那凝暉宮的宮人還要多陪上幾分笑。
眼下這位主子回了宮,待人仍如往常那般,面上雖是淡漠平和,倒沒少給他們賞賜。當晚皇帝便歇在了碧棠殿中,雖說碧遊不便伺候,可他仍舊是像在別院時那般,他睡牀,她睡榻,孩子睡在小小木牀中。雖說並無旖旎之情,卻是別樣的溫馨祥和。
翌日一早,一夜照顧孩子的碧遊卻不顧疲憊早早地起身梳洗。纔剛下了早朝的楚宣匆忙前來時,見她已然收拾停當。她今日總算換了身簇新的湖水綠宮裝,一頭烏髮高高綰起,鬢角的碎髮也一絲不茍地梳理整齊。
楚宣許久沒見她裝扮得如此光鮮,忍不住多瞧了兩眼,只這兩眼便覺心旌盪漾,心頭更添愛戀之意。
他上前扶向她的雙肩,柔聲問道:“怎麼不多睡會兒?這些日子來你照顧孩子太過辛苦,也該好生休息纔對。再過些時日,孩子便交由乳母去照料,你只管好生將養身子。昨日太醫過來瞧過,不還說你身子尚虛,得好生調養嗎?”
碧遊面上帶笑,就這麼直直地看入他的幽深眼眸,輕聲答道:“這調養並非一時之事,只要平常臣妾注意飲食休息便好。臣妾不過是想去碧月宮中拜望皇貴妃娘娘,照理說昨日便該前去,現下拖到了今日,實在是有失禮數?!?
對於錦瑤之事,楚宣是有意隱瞞。就在碧游回宮前,他便吩咐下這院中宮人,不得在他們主子跟前嚼舌根,也不得私下議論後宮瑣碎之事。不過今日聽她主動提起要去碧月宮中拜望,他不由蹙眉,暗想著依她的聰慧,想必這事瞞不了多久。可是,能瞞得了一時便瞞一時,依她的性子,若是知曉錦瑤蓄意謀害她的事情,必定要費心問個水落石出。而且西南涼城穎王病重的消息業已傳到了京城,再過不久,便會有穎王病逝的消息傳來,他怕她知曉後又要鬧出什麼事來,索性便想在後宮中徹底封鎖這些消息。
“錦瑤這幾日身子不爽快,太醫說需要靜養,不宜有人打擾,因此避閉謝客,你便不必費心前去了。待她身子好些了,你再過去瞧她也不遲?!?
“若是如此,那臣妾更應該前去探望纔對。皇上放心,臣妾不過是備些薄禮問候一聲,必不會打擾娘娘休息。況且臣妾也有許久未曾見著大皇子了,便想前去瞧瞧?!?
碧遊思及前不久錦瑤派人送給她的那封信函,揣測著錦瑤定是有事。依錦瑤的性子,若不是遇上了什麼事情,纔不會無事獻殷勤,況且是向當時那般落魄的她遞送言辭熱情懇切的書信。
楚宣心知她性子執拗,也知再勸無用,不由低嘆一聲,面色沉重地說道:“近來宮裡頭有些事情,你才入回宮中,先休養幾日我再細細說與你聽。”
“那可是與皇貴妃娘娘有關?”碧遊暗想定錦瑤定是牽扯到了什麼事件之中,也或許她先前耍的那些手段被人拆穿。
“嗯,她是做了些不太符合身份之事,因此先今正閉門思過。”楚宣雖不打算瞞她,但還是不願說出真相。他很難想象若是她知曉了錦瑤對她使的那些手段,她該如何承受這殘酷的事實。
碧遊見他面色凝重,好似不願多談,便只好作罷。如今她只要管好自己與孩子便成,至於那些後宮風波,便由著那些好事者們摻和去。
楚宣見她不再追問,隨即鬆了口氣。如今他還不打算將錦瑤所做的那些事告知與她,可轉念又想到鳳印暫且由薛修儀代掌。前些日子這位性子平和的薛修儀還幾次三番推託不便代掌鳳印,今日下朝時聽何富貴提起,她正候在南書房院外等著他,想來應是找他談論鳳印易主之事。可他卻未曾想到代掌鳳印的合適人選,因此便繞道到了這鳳來閣。
他也曾想過讓郭玉蘭代掌鳳印,只是她入宮時日不久,且位份較低,現今又未有什麼合適的理由提一提她的位份。況且現今碧遊已是上妃之位,加之她誕下了皇子,對外宣稱的身份亦是功臣之後,想來這鳳印由她代掌是再適合不過了。
碧遊見他低頭沉思不語,心頭立即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想來錦瑤定是出了什麼事,否則一向寵著她的楚宣不會露出這般凝重深沉的面色。想想錦瑤曾經做下的事情,與現今活死人一般的孝賢夫人所做沒什麼分別。不過孝賢夫人害死了上官錦瑟,因此楚宣才未曾賜她死罪,可是錦瑤,若真的追究起來,她讓宮妃們喝下那些不孕之藥,也算是謀害皇嗣之罪吧?若真是如此,想來她現在的麻煩可真是不小了。不過,又與她也沒什麼干係,錦瑤雖是她嫡親的姐姐,可她與她早已沒了姐妹情份,她若是身陷囹圄,也算是報應。
“聽玲兒你還未曾用膳,既然你不必再去錦瑤那邊,還是先用膳吧。正好我一早用得少,現下覺著有些餓了,不如一同用些?!?
楚宣說完,便吩咐房內的宮人前去傳膳,隨即便攜了碧遊往偏殿的飯廳去了。
飯後,楚宣要拉著碧游去逛園子,可碧遊卻擔心孩子,只得婉言謝絕?,F如今她心裡只記掛著纔剛滿月的孩子,畢竟經歷過刺客夜襲事件後,她便格外地小心謹慎。院內人只說是亂黨餘孽,可她心知那些亂黨們也早被韓時剿滅,餘下跟隨簡弟的那一分支也被楚宣親自捉住處置,若真的說有,也只餘簡弟一人,現今他去了西南交趾之地,排除一番,想來這刺客是另有其人。
“孩子自是有人照看,不必勞你時時惦念?!彼浦n白的面色,想到太醫也曾建議她多出來走動走動、曬曬太陽,加之今日天氣晴好,氣候涼爽怡人,於是硬要拉她作陪。
碧遊也不願拂了他的意,喚了玲兒前來,細細地叮囑了一番,這才隨著楚宣出了殿門。
中秋之後,天氣漸漸地轉涼,出院門時,楚宣特意叫人爲碧遊加了件外袍。衆目睽睽之下,他親暱地牽著碧遊的手緩緩而行,轉入了花園中後,長臂攬向了她的腰間。來往路後的宮人見狀,無比心生豔羨。他們未曾想到,這位主子竟會有東山再起的這一日,且瞧著現今狀況,可見皇上對這位主子寵愛更甚,若真比起來,就連凝暉宮的那一位也稍顯遜色了。
待到來往的宮人漸漸遠去,攬著碧遊的楚宣擡手將她鬢角的散發拂向耳後,隨即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方纔瞧你對玲兒千叮嚀萬囑咐的,是當這守衛森嚴的皇宮裡有洪水猛獸不成?”
“並非如此,只是覺著孩子尚小,且一直又是臣妾親自照料,時日已久,便不自覺地成了習慣?,F今覺得離開他一會兒,便是牽掛不已。”碧遊自是不能跟他說出心中隱憂,只得隨口找了些藉口敷衍。
楚宣聞言,不由半開起玩笑說道:“想來你離開我身邊這麼久,甚至不願回宮,也不曾見你擔憂於我,難道比起孩子,我就這麼招你嫌棄?”
碧遊聞言,不由擡眸瞧了他一眼,她被他這番無賴的言語氣得無言以對,索性鼓著腮幫子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