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衛(wèi)東似乎就是在複製出個新版的自己。
然後旁觀看老大哥去拼殺會遇見什麼情形。
當然要說他有多高深的在有意佈局,那確實高看他了。
就像他對尤啓立的那些意圖解讀,有些可能連人家自己都沒想到。
成爲超級大神,不光是自身有東西,時勢造英雄這個道理讓衛(wèi)東還是明白的。
所以他把自己這一年的節(jié)點,解釋得非常清楚:“相機賣好了,我也發(fā)現(xiàn)只有進口膠捲這事兒不合理,一個膠捲差不多等於一臺相機的價格了,錢都讓外國人賺了去,也不利於相機普及,所以順著相機廠提供的膠片廠信息,我進京前先找到冀北膠片廠,他們恰好正在搗鼓凱旋牌國產(chǎn)彩色膠捲。”
哪怕如尤啓立,也被讓衛(wèi)東這看似好運的精準歎服了:“好!這個思路好,這個產(chǎn)品聯(lián)手也好!”
當時全國有七家天南海北的感光材料廠,冀北廠甚至是其中最不起眼,基本都沒現(xiàn)成黑白卷產(chǎn)品的存在。
讓衛(wèi)東能直接找上門去,這剩下的彎路就領先所有人了。
更不用說他還能百分百的無比信任對方肯定能把彩卷研發(fā)出來,在人家還沒產(chǎn)品的時候就簽下了合作協(xié)議!
這特麼纔是真正的作弊吧。
但光聽他說是感知不到這些細節(jié)的,所以特麼成功學都是騙人的:“我也在想,我這麼個啥也沒有的小銷售員,人家化工部下屬第一膠片廠憑什麼理睬我,就給省城的記者打個電話,問他們能不能協(xié)助上門談談這個合作,的確也是我提出來,恰好在國慶前搞這麼個攝影展,他們後臺最大取名凱旋杯,陽光日報促成這件事,我就跟著撿好處了。”
尤啓立果然瞬間貫通:“對對對,藉助兩個強者,瞬間就能把自己也拉到跟他們並肩的高度,這時候的排位、收益都不是最重要的,然後呢?我看到你們有領導題字。”
他就真的愛關注這個。
讓衛(wèi)東卻在乎強調的是大學生:“作爲挽救三線工廠的改革事蹟,報社給安排了些座談會,老尤,我誠心實意的提醒您,這種官面兒上的會議、座談真的是走過場,如果沉迷其中會吃大虧,這個我後面會說,總之我在平京的收穫是一組大學生在高校展開推銷,這也是後來奧運選手們都愛用相機的關鍵。”
尤啓立就不會推到運氣上,他是思考琢磨:“嗯,普通思路是找百貨公司,找商店,結果你選擇找能說會道,積極主動性更強的大學生,不錯,這個思路更不錯。”
讓衛(wèi)東是一次次在提醒:“很多人到了平京就會被那種領導一句話少費十年功的局面迷住,可我只帶了幾噸油脂就回來了,每週三千臺相機的銷售,在平京算個屁啊,所以還是要踏實的把自己盤子做大,當然順便也確認這個北方油脂生意不靠譜,你除非有穩(wěn)定的火車皮來源,很難保證大量運輸。”
這就是典型的尤氏風格生意,拍腦袋的點子,不咋考慮實際操作。
讓衛(wèi)東都在納悶兒了,用多少火車皮的罐頭去換飛機,這特麼實際操作難度更大,到底是誰的手筆,反正他不相信老尤會親手做。
“我順手把油脂交給果州日化廠,記者介紹的當?shù)匾晃煌宋槲乃嚤鴧f(xié)調了這事兒,這是個能人,別看蹲在地級市,那裡有紅旗歌舞團的駐地,他上過南疆戰(zhàn)場,也混過平京影視圈,聽了我這番描述,第一反應就是這攝影展應該找個領導題字,局面就不同了。”
尤啓立也肅然起敬:“可以呀,這個人眼光和策略都是很厲害的。”
讓衛(wèi)東笑:“可他跟我要一萬塊的活動經(jīng)費,您怎麼處理?”
尤啓立果然認真想想:“有點冒險,他也可能是江湖騙子,但收益太可觀了,那就少給點,一步步扣住。”
讓衛(wèi)東點頭:“所以我給了五百。”
尤啓立笑起來:“太少了點,但他還是辦成了?”
讓衛(wèi)東嗯:“回來我到商州,目的還是給市裡面解釋下局面,到處都在風起雲(yún)涌的改革,這麼扣著你真的沒意思,但市裡面就要求我做出點成績來證明,所以我不得不琢磨西二街那些所有圍繞屠宰生意的產(chǎn)業(yè)中,唯獨剩了豬下水便宜量大又沒人要,來做成多種口味的真空包裝熟食賣給全國吧。”
尤啓立的表情就精彩在這裡。
就很複雜。
不可能不感動。
讓衛(wèi)東有點一根筋的圍繞怎麼才能把他弄出來,才生拉硬拽的搞這個目前只投資沒回報的食品廠。
還被他批評不如拿去做低買高賣生意效率高。
所以表情還有點愧疚尷尬。
但這似乎又真的化解了他想搏個名聲的真實意圖,讓這一年的牢白坐了!
他是想從上而下的獲得關注,重壓之下被萬衆(zhòng)仰望的王者歸來呀!
現(xiàn)在成了不聲不響的被讓衛(wèi)東努力營救交換出來。
尊重是尊重了,怎麼哪裡不對勁呢?
讓衛(wèi)東還說得很辛苦:“隨便做個口味肯定不行的啦,所以我們找了江州有名的皇后餐廳,他們在HK和華盛頓都開了分店的,花大價錢拿到幾個配方的同時,還得知粵州有個大師傅對真空包裝保質期有研究,又立刻趕過去,結果恰逢粵交會的最後一天,我在展會上看到一臺機器……”
命運的齒輪就此改變。
真空機的研發(fā),衛(wèi)生巾機的生產(chǎn),江州市的各種支持,日產(chǎn)數(shù)萬包的底氣,到平京爭取廣告的機會,又恰逢奧運會的全國萬衆(zhòng)矚目。
說書到這回就已經(jīng)是晚餐時間了。
尤啓立哪裡還在乎吃臊子面還是回鍋肉炒白菜幫子,隨便刨幾口連連催更。
索性兩人坐在夜幕降臨的船尾甲板上交流。
爲了能把銷售鋪到全國各地,跟供銷總社的申請合作,換來飛燕廠的甩包袱,讓衛(wèi)東那種把對方接過來,但是按自己的思路去搗鼓:
“沒錯,這個領導題字,確實換來了偌大的成績,但前提不應該是我具備了承擔這個題字的能力嗎,不然我憑什麼接過這別人都無法扭虧轉盈的全自動進口生產(chǎn)線?”
尤啓立似乎聽進去了。
但明顯他更感興趣的還是金卓羣真的拿到了攝影展的題字,也讓攝影展頓時上了個檔次,現(xiàn)在每天都在持續(xù)給膠捲和相機打廣告,還不要錢!
光憑這,讓衛(wèi)東當時給金卓羣只一萬塊,真是摳門極了。
但想想說這時候的萬元戶也很金貴吧。
等讓衛(wèi)東說到和陽光日報共建前線指揮部,尤啓立口水都要流出來。
尤其最後聽聞拿到磚兒臺廣告位,卻沒有跟陽光日報進一步展開合作,沒有在平京跟任何領導、部委產(chǎn)生實質性的關聯(lián),簡直扼腕嘆息!
讓衛(wèi)東的目光也很複雜了:“老尤,我說這麼多,難道你還不能有點觸動,我再舉個最清晰的例子,冀北造紙廠的這位業(yè)務科長,全國第一個承包國營廠的廠長,立刻改變局面的先進模範,每天都在被參觀,被採訪,被包圍著講座開會,他還能做事嗎?”
顯然,這事兒對他的觸動,最主要來自於讓衛(wèi)東知道北喬峰南慕容後面的下場都不怎麼樣。
這特麼純屬現(xiàn)在底子太差了,隨便來個膽大的能人蹦躂搗鼓就能猛躥一大截業(yè)績。
再矮子裡面拔高個兒的拼命宣傳鼓動下,等真的開始上規(guī)模上對抗,就往往會輸?shù)煤軕K。
這沒法給尤啓立說啊。
老尤就明著誠懇的點頭,但眼裡還是充滿了羨慕。
特麼對讓衛(wèi)東之前拼命堆積好幾個廠的生產(chǎn)規(guī)模都沒這麼羨慕。
無語。
第二天一早抵達江州,有點意外的是沈老三和董雪晴都沒出現(xiàn)在碼頭,昨天不是提前打過電話,臥龍姐還說妹妹週日正好在市裡嗎。
感覺她拉住二鳳沒一起回江州,最主要原因就這。
狗蛋開了紅色麪包車過來,交車後立刻就到隔壁的客運貨場跟大貨車忙碌去了,現(xiàn)在是每天都有五百斤熟食包裝順著市屬運輸客輪,就是讓衛(wèi)東第一次賣臘肉坐過的那種小機動船給送到江州,賣得極好!
而且讓衛(wèi)東也安排了大量貨品要從江州運回去。
忙得咧。
讓衛(wèi)東就開著車帶尤啓立他們從碼頭邊開始轉悠:“這裡就是江州工業(yè)品貿易中心,算是江州官方的經(jīng)濟貿易探索,我個人覺得意義不大,但已經(jīng)帶熱了周邊這些批發(fā)市場越來越繁榮。”
那三人坐在後面肯定看得目不暇接,肯定也不吭聲。
除了讓衛(wèi)東早就幫老尤看好的兩三處辦公地點,還有沈翠月在清單上標註的沈家大院:“四樓這個辦公司最合適,大概三百平米,租金一百二,那個門面房是一樓一底,下面開店,上面?zhèn)}庫住人,反而得五百左右,這個院子得跟居委會申請,我這是提出些方案,具體解決還得看你們自己的意思。”
尤啓立坐在副駕駛,聚精會神的看著外面:“變化好大。”
讓衛(wèi)東嗯:“在具體做事上雕琢耕耘,這時候的收穫我覺得比搞思想上的鬥爭更重要。”
尤啓立也不隱瞞:“衛(wèi)東,可唯有思想上的鬥爭,纔是頂層思維啊。”
他還是想往高處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