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就像荷葉上的露珠,滑落到水裡的瞬間,那麼快捷那麼幹脆。
仲夏苦夜短,鑠石流金,轉眼夏日可畏。
“啊!”一聲尖叫衝破張黛喉嚨,接著汗水溼透衣衫。
好疼…
張黛扶著牀沿勉強的站住,雙腿因爲腹痛不住的顫抖著,明明不過六個月,怎麼會這麼早便要生產!
來不及多想,接踵而至的劇痛讓她只顧著張口大叫!
堅持不住跌坐在地上,腿間鮮血如注!
她要生了!她要想辦法讓陳沂知道!魑魅閣這樣大,她喊破了喉嚨都沒能引來陳沂,怎麼辦?!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顫抖著從衣衫裡取出一支玉哨,這是花弄月給她的玉哨,她只吹過一次,當時只覺得實在難爲聽,可聲音卻是不可小覷。
急忙放在口邊拼勁全力吹著,聲音刺耳悠長。
好在效果就如同她想的那樣,她看到趕來的陳沂。
今日他一身玄黑衣袍,一如她初見他那日,想必是今日入宮或是在外界露面了,纔沒著紅色長袍戴假面。
“黛兒,你怎樣了?”
“沂…我…我疼…怕是要生了…”
陳沂眼底似乎有光閃了閃,又慌忙抱起地上的張黛,放在牀榻上。
“黛兒,你忍著點。我這就找產婆爲你接生。”陳沂欲離去卻是被張黛扯住衣角,“沂,你別走…我害怕…”
“…好。”
陳沂手下運功,慢慢敷上她的肚子,一如無數次爲她保胎,一股暖流流入腹部,她果真沒那麼疼了。
“黛兒,你用力。”
張黛點點頭,配合著陳沂手下游走的內力不斷使力,只是她還不知,這不過是加速她的死亡罷了。
“…啊!”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接著便是嬰孩的啼哭之聲。
“沂…我們的孩子,出生了…”張黛已經極爲虛弱。
陳沂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有些冷。
“沂,你去叫來產婆幫孩子剪了臍帶吧。”眼下這孩子還與她相連呢。
“不必了。”
陳沂手一揮,臍帶皆是竟是斷了!
接著在張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只見陳沂手掌虛擡,她便是從牀榻升至半空,四周黑氣環繞!
“沂,你幹嘛?”
“別慌,黛兒,我想從你身上取點東西。”
“什麼東西?”
陳沂一笑,卻是沒有平日裡半分柔情,“你可曾聽說過鬼泣?”
鬼泣!
張黛目光一變,她怎會不曾聽說?江湖人人聞之色變的鬼泣!聽說是女人生產之時開裂的骨盆上接最後那一個脊椎骨,再泡上新生兒的心頭血…
“沂要用我和孩兒製作鬼泣嗎!”
“不錯,還算是聰明。”
“爲什麼!”
陳沂頗爲好笑的望著她,就如同看著垂死掙扎的玩具,既然她想知道,他也不介意告訴她。優雅的坐下,替自己斟了一盞茶,悠悠開口道:“其實黛兒,要怪便怪你命不好罷。起初我只想讓你入後宮,有事沒事給陳煜添些堵即可,沒指望你能得寵。當然,若是得寵更是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淺淺抿了一口茶水,“誰知去年徐州暴亂我與陳煜的近身影形交手,鬼泣竟然碎了。”
“…所以,現在你要用我們做新的鬼泣?”張黛聲音顫抖著問道。
“不錯。”陳沂一笑,“不然,你以爲我那夜作甚要阻止你與陳煜行那等風流之事?你難道真以爲,我稀罕碰你嗎?”
張黛的淚流的早已模糊了視線,她真的以爲,陳沂是對她有情的,纔會阻止她與陳煜的房事而換他與她風花雪月…
“實不相瞞,與黛兒每一次肌膚之親,都讓我厭惡不已。”
話音剛落,陳沂已經瞬閃至張黛身側,手掌翻覆,張黛也隨著他的手掌而翻過身子,面朝下的趴在這一團空氣上。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脊椎上游走,最終停在了最後一節。
“陳沂!你不是人!我恨你!”張黛此時已亂了分寸大聲的叫著。
“是人,不是人,又如何,有區別嗎?”陳沂眸色混沌,恨嗎?他要的就是她恨他,她的恨,對他來說,乃是尤物。既然如此…他便讓她更恨他一些吧。
“不枉我們相逢一場,黛兒,最後再告訴你一個真相吧。
“你的孃親,那個被寵幸過一夜有了你的女人,並不是白薇害死的,這麼多年你恨白薇恨張黧,都恨錯了人。
“你的孃親,是被我害死,又嫁禍給白薇的。
“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突然出現在太尉府,說要帶你走呢?”
“陳沂!我恨你!我…”張黛話還沒說完,便感到骨骼分離穿心的疼痛,竟是椎骨離體。
“恨我嗎?好極了。彆著急死。”他還能讓她更恨他呢。
手掌虛擡,一直啼哭的嬰兒便是到了手上。
“不要…不要…”張黛哭道,聲音已微乎其微。
十指就像是利刃,穿進新生嬰孩體內,然很快便被丟到一旁,他的手上,多了個鮮紅的心臟。
張黛已經再叫不出聲,產後的虛弱加上取骨之痛失血過多,只怕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含恨嚥下最後一口氣,只是那如畫美目,卻是沒能閉上。
如果重來…她,再也不要愛上陳沂了。
只是如果重來,哪裡會有如果,怎麼能夠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