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影樓。
巳時過半。
總算是趕回來了。
張黧低眉輕舒一口氣?,走進殿中。
陳煜已經在等了。只見他負手而立站在窗邊,面上似有愁容。
彩蝶見張黧回來,迎了上來,輕聲道:“娘娘,皇上已經在等了。”
點點頭,上前幾步告了遲來之罪。
陳煜回身望她,臉上愁容才消去些許,目光注視到她髮髻間青鸞,道:“可是今日皇后賜予你的?”
“是。”
陳煜點點頭,眉頭微起,沒再說話。
“皇上怎麼了?可是爲何事煩憂?”
“先出發再說吧,想必此刻丁香已在等待了。”陳煜擡頭望了望天色,想也巳時將盡,如此讓丁香等著,不好。
停在淡影樓前的是一架馬車,前有四匹高頭大馬,通身雪白,後有二人座,座上蓋偌大涼棚,車輪黃金。
嘖。想起了前些日子微服私訪所乘馬車,心中只嘆這纔是皇家規格啊!
待上了馬車,陳煜纔開口。
“今日早朝戶部尚書季舒玄上奏,前些日子我下旨撥放給焱城的物資,在途經徐州時被暴民所截。”
焱城?
可不就是前些日子他們微服私訪的地方嗎?想必是陳煜回宮後撥放物資與焱城,卻又在途徑徐州時被劫。
一十萬兩白銀,糧草百石,大小衣物將近五百件,全數被截了去。雖焱城乾旱已經解決,可糧食不是一日可種出,錢財不是一日可掙得,經濟不是一日可恢復。這些都是救命的東西,竟是被衣食無憂的徐州暴民搶了去。
這些救命的物資被劫,真是,讓人氣憤啊…
只是爲何陳煜臉上不是氣憤,而是愁容?
“五大州之一的徐州,時時發生人民暴亂現象,不服從朝廷指示,不聽從當地府尹命令,自今爲止朝廷也多次鎮壓,但都只是好上一陣子,過後便是更猛烈的暴亂。”
想必,這纔是他憂愁的原因吧?
“那焱城百姓眼下當如何?”張黧回想焱城中所見情景,實爲擔憂。
“黧兒不必擔憂。我已命季舒玄再撥同等數量的物資往焱城,從錦州繞過徐州,務必儘快將物資發往焱城。”
“徐州屢次暴亂,可是懷疑州城府尹辦事不利,一如焱城上任知府一般欺壓百姓?”
“不見得。若是府尹的問題,徐州人民爲何不針對府尹?屢次鎮壓無果,甚至還截了物資,這明擺著是與朝廷作對而並非是與府尹作對。”
陳煜言之有理。
只是爲何徐州要與朝廷作對?
她身處的時代,明明是帝王凌駕於一切之上,與朝廷作對無疑自尋死路,徐州又怎會多次鎮壓無果?
又是過了會兒,馬車已接近御花園了。
陳煜道,“大禹治水。”
張黧一笑,“宜疏不宜堵。”
二人相視一笑,又一次想到了一起。
.
御花園內此時繁花似錦。
暗香流影,奼紫嫣紅。
遠遠便瞧見丁香花間席地而坐,身邊有一青衣男子。
丁香也瞧見了陳煜與張黧,遙遙招手,“皇兄,黧兒姐姐!”
待走近了,丁香朝青衣男子道,“景卿,這是皇兄與黧兒姐姐!”
卻只見景卿撫了撫沾染繁花的衣袖,抱拳微鞠,“景卿見過皇上,娘娘。”
“免禮。”陳煜笑道。
這便是看愣了丁香與張黧。
丁香沒曾想到的是,她的皇兄竟是認識景卿。
張黧更是懵懵的,她根本沒見過景卿。
陳煜道:“早知丁香總不在淡影樓,原是與景卿在一起練琴切磋。”
“皇兄…你們,認識?”
景卿淺淡一笑,“丁香郡主,並非在下隱瞞,是郡主不曾過問。幻影衛魔影景卿見過郡主。”又是朝丁香微微一鞠。
幻影衛…魔影…景卿。
原來如此。
幻影衛收錄各界能人志士,能在幻影衛以一技之長佔有一席之地的,想必放眼整個東汙,可敵者無幾。
丁香琴技早已登峰造極,自然會有景卿合拍。
“原來是這樣啊!”丁香爽朗的笑著,“原是我沒問在先,自然怪不得景卿了。不過既然大家都認識,豈不是更好?”
丁香就像是開心果,有她在的地方,空氣都是輕鬆的。
景卿眸中略有波動,凝視著丁香,曼聲道,“郡主,不若我們開始吧。”
“恩?好啊,皇兄,黧兒姐姐,你們要聽好了哦。”
景卿撫琴,信手彈撥,從容典雅,一聲聲絕美音符從他指尖溢出,曲調深厚,音韻則明亮又含蓄,瀟灑飄逸,純樸古雅。
隨之丁香手扶上琵琶,“錚!”
指尖一勾,綿長妙音激盪開來。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古箏琵琶相融合,清麗如春江之水,靈澈如九秋之菊。
茗香淡淡,細水涓涓。
二人身影,竟與這御花園之景及其相得益彰。
殊不知,此曲便是丁香所做,描繪初見景卿之景。
張黧也被這景這音感染,隨著樂曲悠揚情不自禁開口唱道:“若爲此絃聲寄入一段情,北星遙遠與之呼應,再爲你取出這把桐木琴,我又彈到如此用心。爲我解開腳腕枷鎖的那個你,哼著陌生鄉音走在宮闈裡,我爲君王撫琴時轉頭看到你,絃聲中深藏初遇的情緒
月光常常常常到故里,送回多少離人唏噓…”(歌詞出自音頻怪物《琴師》)
殊不知,唱的是他們,也是自己。
·
丁香走了。
張黧欲留她,卻又因陳煜所提徐州之事,沒有挽留。
丁香探出馬車,遙遙揮了揮手,“皇兄,黧兒姐姐!我會再來玩的,皇兄可不準不許!”
又是紅了臉,心中慶幸馬車已遠他們看不見,柔聲喊道,“景卿,我們還會再見的!”
景卿脣邊依舊是榮辱不驚的淺笑,微微點了點頭,“恩,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