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覺得容樞大概快瘋了。
這一路的追尋,終於尋到了此處。可是容樞的動作太快,她與顧嶼之此刻纔到,在這個別院裡仔仔細細尋了一遍,她纔在一個房間內找到錦畫的一個耳墜。
看著地上那沾著血的瓷碗,她一時有些慌神,身子都站不穩了。
幸虧身旁的顧嶼之扶住了她,“郡主,切莫慌張。陛下一定會沒事的。”
沒事……
錦畫是公主的時候,一直養在深宮,被照顧的極好,後來繼位,那容樞又是把她保護的好好的,沒有讓她受到一絲的傷害。
原以爲有容樞在,她可以放心。
可是如今,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在宮裡被擄走……
“郡主。”顧嶼之見她面色蒼白,一時有些擔心。
“我……我沒事,我們在找找。”初雲攥緊手心的耳墜,努力讓自己平靜。
顧嶼之頷首。看這情形,那人應該是離開不久,不知有何目的,他亦是希望那曦元帝平安無事。
這別院不大,來來回回尋了幾遍也曾經見到半個人影。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裡……初雲心中的擔憂更甚。
後院種滿花草,顧嶼之見那處爬滿藤蔓,不禁眉頭一皺,有些疑惑。快步走了過去,伸手將那些藤蔓撥開。
這藤蔓後面,竟然是一扇石門。
初雲跟在他的身後,看顧嶼之一臉的凝重,便一下子恍然,立馬欲將石門打開。
“郡主身子矜貴,我來便行了。”顧嶼之伸手稍稍用力便將石門移開。
迎面而來的寒氣讓初雲渾身一顫,下意識環著身子:“好冷……”
顧嶼之皺眉,側眸道:“郡主,還是讓在下進去吧。”裡面太冷,這初雲郡主身嬌肉貴,只怕是受不住。
初雲哪裡肯依,擡腳就要進去。
顧嶼之攔不住她,只能解下自己的衣袍給她披上,“事急從權,郡主莫要嫌棄。”
此刻她哪裡還管得了這麼多,只是稍稍一愣,道了一聲“多謝”便進去了。顧嶼之緊跟其後。
“是容樞!”初雲驚呼了一聲,大步跑了過去。
可是這裡是冰窖啊。顧嶼之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見著容樞,初雲稍稍安心,可是一看到他懷裡抱著的女子,便是生生定住了腳步,不敢再走過去。
——是錦兒。
可是……
容樞就這樣坐在地上,一襲白袍纖塵不染,因是面上覆著白玉面具,所以看不清他的容色,可是他懷裡的錦兒……雙眸緊閉,那模樣……
這刺骨的寒冷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她見容樞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的抱著錦兒,她突然有些害怕,翕了翕脣,“容樞,錦兒她……”
顧嶼之沒想到會是這副模樣,這冰窖內寒意沁人,正常人自然是待不了多久,雖然這容樞不是常人,可是他懷中的曦元帝卻是。
這樣子,怕是待了許久了。他看著一動不動的少女,前些日子還嚷嚷這要拜自己爲師,學習蠱術,可是如今……
初雲努力讓自己平靜,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指顫抖著放在錦畫的鼻翼之下……
“錦兒……”初雲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錦兒怎麼可能……
“郡主。”顧嶼之忙將她的身子扶住。
懷中的冰冷讓他漸漸恢復一下意識,國師大人雙臂緊了緊,伸手將懷中少女額間的碎髮輕輕一拂。
——她睡著的樣子很乖,像是溫順的小貓。
“是不是很冷?”國師大人勾脣一笑,動手將自己的袍子褪下,將她裹住,而後俯下臉親了親她的臉。
一片冰涼。
這曾經他習以爲常的安靜,如今卻讓他感到一片死寂。好想是突然開敗的繁花似錦,一下子讓他陷入泥沼,措手不及。
——他原本是這麼喜歡清靜的人,如今卻只想著她醒過來在自己的懷裡嚷嚷。
黑眸一沉,他緊抱著她起身,將她放入身旁的冰棺之中。
“郡主,請務必好好守著她,不出十日,我定讓她醒過來。”國師大人言辭淡淡,伸手撫了撫她的臉,對著身後的人說道。
初雲一怔,嬌媚的臉上淚痕微笑,怔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方纔她探過,分明是沒有氣息啊。
怎麼可能……
“錦兒不會有事,郡主放心。十日內,我會將她救醒。”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完全沒有了方纔的落寞之色。
初雲雖然感到匪夷所思,但是她是信他的,若有一線希望救回錦兒,她自然會努力守著她,“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守著錦兒的。”
國師大人回首看了她一眼,“有勞郡主了。”語罷,便俯身親了雙眸緊閉的少女一下,大步走出了冰窖。
初雲目送他離開,而後走到冰棺旁邊,靜靜看著她。
希望,真的能救回。
“嗯……”她感覺自己睡了很久,整個人都好像散了架一樣。
好像有一雙墨玉般的眼睛一直看著她……
是誰?
還有,她是誰?
眼前是一個俊美的男子,她翕了翕脣,道:“你……你是?”
男子彎脣一笑,眸中滿是寵溺,伸手將她扶起、攬在懷裡。她不習慣這樣的親近,欲掙扎,卻聽見他溫柔似水的聲音,“……娘子。”
她一愣,完全忘了反應,呆呆的擡頭,驚訝道:“你……你叫我什麼?”
男子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尖,寵溺道:“娘子怎麼了?我是你夫君啊,你莫不是忘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乾澀一笑,“抱歉,我……我好像真的忘了。”
男子撫著她的臉,聲音低低,“沒關係,只要記住,我是你夫君。”
她心中有些疑惑,可是見這男子如此深情款款的模樣,便也信了。他眼中的深情不是作假,她自然是看的出來的,若不是她的夫君,自然不會這般對她。
只不過,她還是有些奇怪。
“那,我叫什麼?”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了。
男子執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寫著字,手心有些癢癢的,讓她不禁彎起了脣,“姜……嬈?”
“嗯。”男子低頭一笑,繼續寫著。
“楚衍?”她皺眉,不解的看著他。
“是我的名字,你夫君的名字。”他道。
這兩個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她笑了笑,想來的確是她忘了,“不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會……”
“三天前你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了下來,然後一直髮著燒……”
“我怎麼會從山上滾下來?”
楚衍笑笑,“你一直喜歡清靜的日子,你我成親之後,所以就住到了這祁因山上。那天你見我不在便出去尋我,結果下了大雪,腳下一滑,然後便……”他的聲音一頓,“嬈兒,以後不要在讓我擔心,好不好?”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於溫柔,她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嗯,我……我知道了。”
楚衍笑容溫柔,俯身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那輕如羽毛的吻讓她莫名感到不適,想來是因爲自己忘記了的緣故吧。
他是她的夫君,這般的親近,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
“叫我夫君。”他道。
夫君這二字於她而言有些陌生,她翕了翕脣,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見楚衍有些失落,她忙道:“對不起,我……我還不太適應。”
“沒關係,是我太心急了。”楚衍微笑著撫著她的臉,“那叫我阿衍,好不好?”
她本就感到愧疚,便點了點頭,“阿衍。”
“嗯,我在。”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感覺到環著她的雙臂顫了顫。她瞧著楚衍,只見他仍是面色柔和,沒有半分的異樣。
是她多想了嗎?
“你剛醒,定是餓了。我去做點吃的,你先睡會兒,待會兒叫你。”楚衍替她掖好被褥,動作熟稔而溫柔。
她看著房門闔上,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雖然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還好,有一個這麼體貼英俊的夫君,如此悉心照顧,讓她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這幾日她漸漸恢復了力氣,可以下榻。
這祁因山果真是好地方,如今安寧的生活,頗爲愜意。
楚衍時時守著她,寸步不離。
他對她太溫柔,甚是夜間醒來,她都能看到他深情癡纏的目光。她也曾過問他:“爲何對她這般好?”
他說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他只是一個貧寒的書生。她爹爹不許他們來往,要將她嫁給貴族子弟,這纔出於下策,逃婚來到了此處。
後來他們便成親了。
他說:“嬈兒爲我放棄了榮華富貴,我自然是要好好珍惜,一生一世待你好。”
她愣了愣。
果然她的眼光極佳,這夫君挑的委實不錯。
榮華富貴有何用,有一顆癡情不渝的心纔是最重要的。
想來她以前是千金小姐,未曾幹過粗活,這些個洗衣做飯之類的瑣事悉數不會。楚衍只讓她好好待著,不必做這些事。
不過……這楚衍也不像是貧寒子弟的模樣,眉宇間的矜貴之氣,還有舉手投足見的風華,哪裡像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而且處理瑣事的時候,可以看出有些生疏,不像是做慣的。
只是這廝的廚藝委實不錯,特別是糕點,每天一個花樣,她喜歡的緊。
比如說今日,他說要給自己做芙蓉糕,便下山去買做糕點用的食材,讓她乖乖在家裡等他,不要出去亂跑。
她覺得有些發笑,這個楚衍,怎麼感覺把她當成三歲小孩一般?
不過……孩子?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平平的。
這些日子他們只是同榻而眠,楚衍也未曾與她行夫妻之禮,他也曾欲與她親近,但是如今她記憶全無,在她的眼裡,這個曾經與她親密無間的夫君,如今也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在她還沒有習慣他之前,她無法與他做最親密的事情。
好在楚衍是真心待她,未曾有半分的勉強。
外面下著小雪,此番望去一片銀裝素裹。
楚衍去了一個時辰了,如今也該回來了吧。
如柳絮一般的雪花煞是漂亮,她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忍不住走了出去。
見院內紅梅妖嬈,看起來恍然如畫。她腦海中閃過一些奇怪的畫面,許是太快了,她根本捕捉不到。
好奇怪。
揉著手中的小雪團,冰冰涼涼的感覺從手心傳來,她咯咯笑了幾聲。
這樣的環境,真好。
扔下手中的雪團兒,她伸手摺了一枝梅花、湊到鼻翼處,梅花香氣芬芳,沁人心脾。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自己。
她身子定了定,而後緩緩轉過了身……她擡眼望去,見不遠處那個開得正豔的梅花樹下,有一個頎長的白色身影。
那白影比這雪花還要雪白三分。
是個謫仙般的男子。
她見這個梅樹下的白袍男子一直盯著她看,一瞬不瞬。
她有些害怕,攥著手中的梅花便朝著屋內走去,可是走了不過兩三步,便生生止住了腳步。
……雖然看起來有些奇怪,但是他應該不是壞人吧?
暗暗躊躇了片刻,才重新轉身,朝著那人走去。
走到近處,才發現這白袍男子面上覆著一張白玉面具,這周身的風華讓她一驚,不過卻很快鎮定下來。
她用極爲友善的語氣問道:“你……是不是迷路了?”
那男子一直盯著她,卻沒有回答。
她被看得渾身發毛,強裝鎮定,“若是你迷路了,我給你給你指路……不對,我也不太記得,不過……”她笑了笑,姣好的容顏比著滿院的紅梅還要好看,“我夫君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讓他告訴你……”
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讓他生氣了,這個一聲不響的男子突然下巴緊繃,頓時讓她一股莫名的涼意。
她隱隱覺得有些奇怪,皺著眉頭暗想著:這人的腦子不會有問題吧?
有木有感到一股莫名的涼意……?
上章居然被髮了黃牌,簡直淚目~~~~(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