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
身姿頎長的俊逸男子早已換下那身污穢不堪的龍袍,此刻沐浴完畢,換上了乾淨的袍子。他本就一個俊美無雙的男子,如今配上這雙單純如水的眼眸,更是讓人心動。
但是錦畫不會。
因爲這張臉,太過於熟悉,太過於……讓她憎恨。
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繃的神情慢慢鬆懈下來,面色如常。
他不是楚衍,他不是楚衍,不能動怒……
不過這雙眼睛,太乾淨。
錦畫認爲,當初在看到這貨第一眼的時候以爲他是楚衍簡直是對她智商的侮辱。
這個沒事咧著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對著她傻笑的男子,哪裡有半分楚衍的氣場?她真是腦子壞掉了。
可是她在這宸國皇宮待了整整三年,卻從未見過這貨……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如今宸國已滅,她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
楚衍會來找她的——她篤定。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儘快回大昭,然後等著這條魚兒乖乖上鉤,最後——扔到砧板上千刀萬剮、剁成肉泥喂狗。
——當然,之前肯定要好好的“招待”他。
“娘子……”
錦畫擰眉,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若再敢說這兩個字,朕立刻閹了你!”
她不是開玩笑的。
後者立刻保持緘默,雙眸溼漉漉的,委屈的看著她,“那……那我該叫什麼?”
錦畫皺眉想了想,而後才舒展開來,一雙漂亮的丹鳳眼著實勾人,緩緩開口道:“叫朕主人。”
既然楚衍決定將此人當成替身,那她也就不客氣了。
她就讓這個和楚衍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當她錦畫的奴才!
“主……主人。”
真乖。
錦畫滿意極了。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青蔥玉指戳了戳他的臉,低頭笑吟吟的看著他,“以後你就是楚衍,就是朕的奴才,知道嗎?”
楚衍乖巧點頭,極爲溫順。
錦畫收回手。
面對這張臉,她沒有立刻宰了他便是仁慈了。楚衍對她做的事情,就是殺他一百回也不夠償還。
她稍稍瞇眼,眼神頗有一些迷離之感,懶懶的靠在軟榻之上。
楚衍啊楚衍,縮頭烏龜可不是你的作風。
不要讓朕等太久。
楚衍擡眼瞧著身側的女子,目光一瞬不瞬,脣角微揚,神情柔和。
半月後,大昭國曦元帝凱旋而歸。
而這堂堂的大昭國皇帝陛下,回到皇宮的第一件事——沐浴。
玉泉殿。
錦畫屏退所有人,舒服的泡在溫泉水中。
溫熱的泉水氤氳著白白的霧氣,如玉的小臉若隱若現。近一年的時日,在此刻終於可以鬆懈下來。
雖然還是沒有找到楚衍,但是如今卻也是出了一口氣。
熱水的溫度充斥著全身,讓她身體的每一個感官都放鬆到了極致。她將頭微微揚起,滿足的長嘆一聲。
真舒服。
足音煢煢
。
錦畫臉上的笑意尚未退去,小臉泛著淡淡的微紅,淡笑啓脣道:“靈犀,幫朕揉揉肩,肩膀有些酸。”
雖說她是皇帝,但是她錦畫一向崇尚節儉。行軍途中,將士衝鋒陷陣都是一般的伙食,她哪裡好意思用的太好。
雖然已經適應了古代的生活,但是有些習慣她還是改不了。
如今這全身痠痛,她這矜貴身子可是難受的緊。
身後之人的手搭在她裸、露的白皙肩頭,出乎意料的有些冰冷,不過錦畫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她瞇著眼睛極爲享受,“左邊……左邊一點。”
“是這裡嗎?”
“嗯,再用力一點。”
“這樣可以嗎?”
“……嗯,好舒服。”
不過……聲音不對啊!
錦畫微瞇的雙眸倏然睜開,然後一把扯過身旁的外衫套在身上,立馬回頭。看著眼前的男子,語氣冰冷道:“你……滾出去!”
蹲在浴池邊沿的男子委屈的看著錦畫,這副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巴巴的,“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錦畫頭疼極了,“滾!”
楚衍忙伸手拽著她的手,“不,我就不走,就讓你替你揉揉肩,好不好?”
她是瘋了纔會讓他揉肩膀!錦畫欲掙脫開他的手,哪知這廝卻越握越緊,將她的手腕都弄疼了。
錦畫狠狠一用力。
“噗通”一聲,蹲在浴池邊上的男子生生栽了進來,而後很是順勢的撲在了錦畫的身上。
身子猛然朝後仰著,一瞬間,溫熱的浴池水便灌了進來,將她的全身都沒入……身上之人的整個身子都倒在了她的身上,錦畫頓時氣得想殺人。
楚衍將她自浴池中抱了起來。
如今錦畫算得上是全身赤、裸,身上只套著一件薄薄的外衫,此刻已悉數溼透,曲線盡顯玲瓏。
錦畫連連嗆了幾聲,然後憤怒的擡眼瞧著他,剛想狠狠揍他一頓,但是看見這雙無辜又可憐的眼眸,卻一下子心軟了。
明明是這張讓她厭惡的臉,可是這雙眼睛卻是清澈的可怕——這是皇室罕見的純淨。
“滾……馬、上!”錦畫目眥欲裂。
再不滾,她真的忍不住要揍他了!
楚衍委屈的看著她,翕了翕脣。那薄脣經過溫水的渲暈泛著溼潤的瀲灩之色,長長的睫毛沾著些許水珠,秀色可餐。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你……是不是討厭我?”
她的確討厭他這張臉。
錦畫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表情放鬆,“你下去,讓靈犀教一教宮中禮儀
。朕是大昭皇帝,若下次你再你我相稱,朕就立刻將你攆出宮去。”
“不……不要。”
楚衍急了,慌忙的一把抱住了身前之人的身子。
嬌軟馨香的身體攬在懷裡,讓他捨不得放開,“不要,除了你,我誰也不認識。不要趕我走,我會聽話的,不要……”
這是……雛鳥情節。
而她,明明該推開他的。
這個男子不是楚衍,只不過是滿足她的惡趣味帶回來的奴隸。
可是,就像小動物一樣,越是可憐,便越是讓人憐惜,而且,她還是一個女人。
女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
“你先放手。”她的語氣平靜了許多,只是眉頭還是緊緊斂著。
“那……那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這種語氣,就好像懷中的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錦畫欲開口。
“……想來,微臣是擾了陛下的雅興。”清冷無痕的話語自薄脣緩緩吐出,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話語,卻聽得錦畫身子猛然一顫。
趁著楚衍失神,錦畫用力的推開了身前之人。
她擡眼望去,隔著浴池之水的氤氳熱氣,緩步而來的男子有些模糊不清。
那是一個身子頎長傲然如竹的男子,一身繡著簡單紋路的白色錦袍纖塵不染,腰際繫著玉佩的宮絛隨著他的走動輕輕擺動,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度。
沒有想象中俊雅無儔的容顏,因爲男子的臉上覆著半張薄如蟬翼的白玉面具,從將他的容顏細數掩藏於面具之下。
甚至連情緒,都難以捉摸。
錦畫望著他,語氣淡淡道:“國師,你好大的膽子,連朕的浴池都敢闖?”底氣,要有底氣。
她默默握緊拳頭。
“微臣只是碰巧路過,聽見陛下的叫聲,才貿然闖入,望陛下恕罪。”他的語氣謙和,溫潤有禮。
恕罪?若朕真的處置了你,這文武百官哪裡會放過朕。想到此處,錦畫的拳頭又握緊了三分。
見錦畫不語,國師大人的目光落在了楚衍的身上。
他只是輕輕打量了一眼,而後緩緩開口,“陛下剛回宮,想必龍體稍憊,若是再這般操勞,怕是身子承受不住。”
操勞?
錦畫側眸瞧了楚衍一眼,然後又直直的看著眼前的白袍男子。
他,他不會以爲自己在和這楚衍洗鴛鴦浴吧?!錦畫的眸子倏然睜大。
“我……”楚衍弱弱的看了身側的錦畫一眼,神情怯懦
。
“出去。”錦畫聲色凜冽道。
楚衍見錦畫不悅,只得無奈從浴池中走出。他一步一回頭的看著錦畫,待路過國師大人身側之時,才稍稍停頓了一瞬,卻是不易察覺的。
國師大人的薄脣微微一抿,面具之下的神色淡然。
玉泉殿中只餘他們二人。
“陛下,微臣以爲,那男子,留不得。”國師大人淡淡開口,音色頗爲悅耳。
錦畫淡淡吐出二字:“理由。”
“此人是宸國皇室餘孽,不得不防。”理由很充分。
錦畫訝然,這廝居然知道?不過片刻,便是瞭然。
這廝本就是個算命的,就算知道也不足爲奇。這般想著,便撇了撇嘴,一臉無害。
“國師放心,他絕不會傷害我。”這楚衍就是一個傻子,根本沒有半分的威脅力。
“陛下乃萬金之軀,萬萬不可這般輕易信人。”
錦畫白了他一眼,很是自然道:“朕把他變成自己人就好了。”
國師大人靜靜的看著她,黑眸澄澈。
這個意思是——繼續說下去。
“朕不小了,如今收個面首又如何?”
以楚衍亡國之奴的身份自然是不夠格當她的面首的,但是……只要她喜歡,便無礙。
國師大人久久未開口言語,漆黑如墨的雙眸靜靜的瞧著她。他的神色平靜隱隱透著一絲笑意,半晌纔開口,“不小?”
少頃,才意味深長繼續道:“陛下您還小。人心險惡,不得不防。”
嗯?錦畫一時愣住。
待國師大人身形遠去,這纔回過神來。
方纔那廝的語氣,有些怪異。
似是茅塞頓開一般,她自浴池走出。赤著玉足疾步走到玉泉殿內立著的那面大大的落地大銅鏡跟前,而後細細瞧著。
她斂著眉頭,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前,喃喃道:“小嗎?”
她又動手摸了摸,不小吧?
……不對!這個是重點嗎?她睜大眼睛。
錦畫再一次望向銅鏡——
鏡中女子嬌軀玲瓏,雖然身上套著一件薄薄的外衫,但是此刻悉數溼透,看得一清二楚。
這簡直和沒穿沒什麼分別。
錦畫怒:那他剛纔還看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