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國師大人音色淡淡道,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錦畫一聽,寬袖之下的雙手倏然握緊,神情緊繃著,面上卻是平靜如水,“朕不想……”
“陛下,微臣只是知會一聲?!眹鴰煷笕撕眯牡奶嵝阎钦Z氣聽起來極爲善意。
這個意思說:陛下,我就是出於禮貌告訴你一聲,不管你答不答應,結果都是一樣,你就放棄掙扎吧。
錦畫泫然欲泣。
每一次看到他就渾身不自在,以後若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那她還不被活活折磨死?!她纔不要呢!
絕對不要!
錦畫耷拉著小臉,然後鼓起勇氣伸出手,扯著國師大人那月光都不敢沾染的雪色衣袖,語氣弱弱道:“國師,朕可以拒絕嗎?”
她的眼神滿是期待。
國師大人低頭看著她扯著自己衣袖的素白纖手,看上去是這般的柔若無骨,墨黑的眸子有著些許驚訝,而後柔了柔,薄脣微張,吐出一句話,“微臣今晚就會搬過來?!?
錦畫的手一頓,欲哭無淚。
“陛下莫不是不願?”國師大人語氣清冷。
錦畫咧著脣苦笑,違心道:“沒、沒有……朕……很、開、心。”
這日子沒法過了!
聽著錦畫的話語,國師大人欣慰的勾了勾脣,而後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似是撫摸小動物一般,音色柔和道:“如此便好,微臣多謝陛下厚愛?!?
厚愛你個頭!沒事給我走遠點!
錦畫敢怒不敢言,在心頭大罵。
看著她豐富的面部表情,國師大人愉悅的勾了勾脣,而後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
“那微臣先退下了?!眹鴰煷笕艘馑家馑记妨饲飞?。
錦畫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走吧走吧,趕緊走!
乾和殿外,一身綠衣宮裝的靈犀等待已久。
見那抹白色身影翩然走出,便立刻疾步迎了上去,恭敬的行禮,清秀的小臉滿是崇拜之色,“奴婢參見國師?!?
“不必多禮,可有要事?”
見國師大人謙和溫潤,一副君子氣概,靈犀則是愈發的崇拜,“國師大人,那宸國餘孽一直糾纏陛下,您看……”
“他住在何處?”
未料國師會詢問這個,靈犀頓了頓,道:“頤和軒?!?
國師大人沉默了片刻,而後很是自然道:“……讓他搬去清風閣吧。”語罷,便步伐從容的沿著長廊往前走著。
雪白的衣角擦過身側,靈犀驀然的回過了神,望著國師大人仙人般的身姿逐漸遠去,心中暗暗讚歎:不愧是國師大人,這招太狠了!
擴充後宮之事暫時擱置,卻不料這色、欲薰心的陛下居然打起了天人之姿般的國師大人的主意,竟然讓堂堂國師住進陛下寢宮的偏殿,這不是明擺著方便陛下下手嗎?
文武百官痛心疾首,想當初這陛下還是國師大人親手推上皇位了,如今這位子坐得這般的安穩,不知感恩也罷了,居然打起了這主意?
這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豈是凡人所能沾染的,可惜偏偏這個愛家愛國愛陛下的國師大人一顆忠誠之心,一下旨便開始準備入住皇宮。
一想到溫潤謙和的國師大人在陛下的身下承歡,文武百官皆面露哀色,痛心不已。
——國之不幸,國之不幸??!
此刻“色、欲薰心”的曦元帝正待在乾和宮哄著自己的小忠犬,望著這雙水靈靈的眸子,錦畫心痛不已。
瞧瞧,好好的人居然被欺負成這樣了。
“主人,我不要搬去別的地方,我要和主人在一起?!毙≈胰赞o果決,好似若是讓他搬走便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看著小忠犬這副委屈的小模樣,錦畫對國師大人的怨念又增添了幾分。
楚一是哪裡惹得他不開心了,居然好好的要讓他搬去清風閣?
這頤和軒離自己的寢殿極近,走上幾步便到了,但是那清風閣……起碼要走整整半個時辰?!
這和打入冷宮有什麼區別?
錦畫一想到這兒便來氣,喘著粗氣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
——誰叫她自己個兒窩囊。
她的皇位本就是這國師給的,如今她亦只是他手中的一個傀儡,如同木偶一般任由他的擺佈,卻沒有半分的反抗能力。
他唯一一件允諾自己的事情,便是讓她滅了宸國,除此之外,他都是專橫獨、裁。
她什麼都聽他的,不是她順從,而是她額反對根本沒有半分的作用。起初他護著自己登上這帝位,她雖然心中忐忑,但是那是他言辭溫和,對著她道:“公主殿下不必害怕,一切有微臣在?!?
他的聲音是這麼的無害,讓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在登基大典上,站的雙腿都有些打哆嗦,但是每次害怕的時候,她都側過頭看著他。
那一襲白色的頎長身影,讓她慌張的心慢慢的歸於平靜。
——有他在,自己什麼都不用怕。
可是後來她才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容樞不是不愛這皇權,而是無法名正言順的擁有這皇權,所以纔將自己推了上去。子民雖然愛戴,但是他終究只是一個國師,若是貿然登基稱帝,怕是會引起不滿和非議,讓他的名譽受損。
可是把自己推上去就不一樣了,他不但保住了原有的崇高地位,且讓這大昭國的子民愈發的敬仰。而且自己沒有實權,他和皇帝根本就沒有兩樣了。
她原是不在乎這些的,他要拿去就拿去,死過一次的人根本不會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裡。這皇權能足夠她泄了心頭之恨,便已足夠了,只要他不觸碰自己的底線,她還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
偏偏他連自己身邊僅有的可以信任的人也不放過。
“放心,朕不會讓你搬走的,你在這裡等著朕,朕去去就回?!?
楚一甚是疑惑,大手拽著她的衣袖,卻很是乖巧道:“嗯,我聽主人的?!?
錦畫欣慰不已,心想著,若是有一天那國師也有這般的聽話便好了。
於是乎,腦海之中便浮現那國師大人一副乖巧溫順的忠犬樣,還舔著自己的手指頭一口一個主人。
錦畫猛然打了一個寒顫。
不行,這口味太重了,她受不起。
容樞搬到偏殿的動靜太大了,她想不注意都難。
她能容忍他搬進來,但是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小忠犬受半分的委屈。
她是一個無能的主人,但是卻是一個負責人的主人。
清冷的偏殿被被佈置成那國師大人一貫的喜好,乾淨整潔卻處處透著低調奢華,深色的帷幔低低的垂落,好似層層疊疊的波紋一般隨著風飄動。
錦畫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頭好似打了鼓一般往前走著。
空蕩的大殿只餘她輕微的腳步聲,一切都安靜極了。
莫不是他不在?錦畫柳眉微鎖,有些疑惑。
錦畫壯著膽子走了進去,待看清那軟榻之上側臥著的人影時,心頭猛顫——居然這麼悠閒的在睡覺?
錦畫撇了撇嘴,一臉的無害。
她稍稍走近,躺在榻上的人似是睡得很熟,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她低低垂眸望著他的睡顏,這個萬民愛戴的國師大人此刻就這般安詳的睡在這裡。
他穿著萬年如一日的雲紋白色錦袍,面上覆著一個薄如蠶翼的白玉面具,將他的容顏細數隱藏,只餘那張薄脣,粉若花瓣,卻沒有半點女氣。
她好像……從來沒有看見過他的模樣。
好奇心促使著她的手,看著那張礙眼的面具,她幾乎想立刻將它摘下,一睹這國師的容貌,是不是也如他的外表一般恍若謫仙。
鬼使神差的,她慢慢俯下身子,手心滿是薄汗的纖手朝著他的臉伸了過去,心臟突然猛跳起來,幾乎要跳出喉嚨……
……還差一點點。
錦畫深吸了一口氣,生怕吵醒了他。
……摸到了。
白玉面具的有些溫熱,觸感極好,好似她摸到的是他的臉而不是這層礙眼的面具,錦畫的手微微顫了一下,而後深吸一口氣,欲將這面具掀開。
她全神貫注的望著他的臉,脣畔微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突然,那雙燦若星子的眸子緩緩的睜開,眸中帶著些許的戲謔望著她,讓她的呼吸驟然一滯。
愣愣伸著的手腕被快速的攥著,一道力氣輕輕一拉便讓她的身子朝著前傾,而後狠狠的栽了上去。
淡淡的茶香縈繞在她的身側,身下是一片溫熱,她慌亂的擡眼,卻撞見了他滿是玩味的眼眸。
眸如點墨,甚是清明,哪裡有半分的初醒之感。
——這廝壓根兒就是裝睡!
錦畫忍不住扶額,後悔莫及。
自己真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