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其有(2)
“張哥,這照片還留著嗎?”不是沒見過鬼,但是將這慘樣的鬼照留在相機中,翻其他相片時,總會不可避免地看到它,時刻考驗考驗羣衆的承受能力。
出了錢一方家門,就一直和顏悅色的張魁溫柔地拿過相機,說道:“留著,你沒發現它的用處很大嗎?”
鍾壅打了個哆嗦,張魁的笑容可掬更讓人難以琢磨。
李啓受寵若驚,第一次見到這人有如此柔和的表情,緊跟著說:“錢一方說不認識啊。”想想,轉口道“不過也不一定,都這模樣了,即使是熟人也有可能認不出來的?!?
張魁更加含情脈脈地看著照片中的一人一鬼,忍俊不禁地道:“他認識,而且是很熟悉的人,熟到看一眼就知道是誰的程度?!?
“???認識?那他爲什麼否定的那麼快?”
“害怕、傷心、無措、不相信,你可以多項選擇或是給出其他答案都可以?!睆埧齺K不在意理由。
“看他的反應更像是不相信,他全當是請了私家偵探而不是天師,搞得我們跟糊弄他智商一樣?!崩顔櫅]參與過洛晃的工作,這還是第一次出來幫忙幹活,結果一出手便是出師不捷,剛接手就碰上了個死犟的,說死不承認有鬼,令他對自己做的事情一點成就感都沒有,甚至萌生出負罪感,彷彿覺得他們做的事情很像是騙人錢財一般。
張魁燦爛一笑:“擔什麼心,他最終會承認的。他若真是一點都不信,那他看到照片不應該是全盤的否定說沒見過,更不應該只是訓斥我們對照片作假。明顯的,他不想在我們面前提到照片中的它。呵呵,事情變得有趣了?!?
鍾壅看不過眼,搭住張魁的肩膀,將他身體扳直靠到靠椅背上,小聲規勸:“地鐵里人多,你們說話小聲點。老闆,別笑了,嚇到小孩子了。”剛剛張魁笑的過於燦爛,旁邊抱小孩兒的母親刻意提前站起來怵在門口等下車?!拔覀儸F在回家需要準備什麼東西?”
“倉庫裡有帳篷,睡袋,帶兩套換洗衣服,還有……總之按平時出個兩三天遠門的裝備準備就好。專業的行頭我會準備的,你就去找些日常用的即可。”
“我們要在空房14B還是錢一方的14B?”鍾壅掏出紙筆刷刷刷地寫下能夠想起的需要帶的傢什兒。
“我們先住在空房吧,李啓,你去跟錢一方住?!?
“我也要來?”李啓吃驚道,他以爲自己的任務到此爲止了,正打算折返回家。
“恩,如果明天早上你同錢一方都能夠看到對面的人,那時候記得怕照留念?!睆埧旗独每震N勞動力。
下了地鐵,打發李啓回家收拾行李,兩人步行回家吃中飯。飯後,鍾壅翻箱倒櫃收搗騰一拉桿箱,張魁照舊揹著滿登登的揹包,臨陣託孤,將大清送狗贈食,暫送到金老爺子家後,雙雙出門。
又是早上三人碰頭的地鐵站,只是這時變成的四個人。
“曉豆?!”難怪昨天覺得家中似乎少了什麼,原來是忘記將郎曉豆從洛家接回來。鍾壅內疚,短時間內還是不習慣家裡突然多養了個孩子。 Wωω ⊕ttκan ⊕co
“我哥昨天帶他出去了,早上帶回來的。說讓我把他送回家,然後我哥他又出去了。我看你們家都沒人,就直接把他帶回來了?!崩顔欁蛱煲餐俗约腋绺鐜е思倚『撼鋈チ锶哼@回事了,進而也忘了跟鍾壅報備?!芭?,對了,放心,我幫他也多帶了套衣服?!?
第三次進入小區已是下午近四點鐘,保安輪換了一批,昨天帶他們看房的小保安今天人不在,對他們來說也方便了很多,省去了被人用琢磨的目光凌遲的時間。
相較於上午他們離開時,錢一方現在臉色稍霽,態度回暖,看到他們一行四人站在家門口,微訝,請他們入屋,上茶點後,纔開口問道:“這位是?”
鍾壅剛要老實交代是他弟弟時,張魁搶著說道:“我們業內人士不看年齡,只看能力?!?
錢一方一聽是“業內人士”,先是鬆了口氣,隨後對郎曉豆的眼神從警惕轉變爲稍帶的不屑。
“錢先生,不必緊張,我們是講究因果報應的,行事會考慮周到,不會魯莽地來踢館。你有見過隨身帶著一個孱弱書生、兩個十幾歲的娃娃踢館的缺心眼兒嗎?”張魁的口氣謙遜得很,就是話難聽些。
錢一方心虛地扯了扯嘴角,想要解釋上午粗魯話語的辯解爲難地憋悶在嘴巴邊。
孱弱書生鍾壅同學,再一次體現爲人忠厚中庸的特質,攪混了張魁的挖苦,問道:“我們什麼時候過去?”
“你們現在就要住過去嗎?”現在天色尚早,正值一部分人下班時間,四個人浩浩蕩蕩地過去,過於顯眼了。
“不,我們吃完過去?!憋@然張魁不夠客氣。
“……”
“沒辦法。對面沒有地方可以做飯。”他反覆觀察過幾次,確定那房子有竈臺沒燃氣。
“……”
“不過請放心,對面的馬桶是有水的。不用擔心我們半夜回來方便?!?
錢一方二話不說,站起來直接進了廚房,做飯。
五個人吃了一頓豐盛的方便麪加雞蛋,趁著錢一方洗碗的空當兒,張魁和鍾壅帶上東西,倚在廚房門口告訴錢一方:“錢先生,我們兩個先過去了。晚上我們兩個在那邊守著就可以了,讓那兩個小孩兒住在這裡。要記住,一旦發現對面有異常,馬上給我們打電話,同時叫醒他們跟著你一起看啊?!?
“恩。”
兩人走後,錢一方洗好碗出來,看到李啓和郎曉豆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中,安下心,看來這兩位不算難纏,便問:“你們睡客房吧,客房的牀夠兩個人睡了?!?
李啓起身阻止他去收拾客房,“不用了,我們到你房間打地鋪,有什麼事情你也可以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錢一方看著兩個乳臭未乾的大孩子,聯想起自己教的那羣出了教室就不願再見老師的學生,暗想:我若出了意外,你們兩個孩子頂何用。
想歸想,他還是仔細地將臥室裡裡外外打掃的一塵不染後,從櫃子中抱出兩牀墊被毯子鋪在牀上,將牀上他用慣了的被子攤在地上,對站在臥室門外的兩人說道:“你們睡牀吧,雖然是天氣熱,但也快入秋了,主意保暖?!?
對著錢一方過於勤勞近乎潔癖的行爲,兩人都不好意思邁進屋,郎曉豆推辭:“謝謝,不用了,我們打地鋪就行……”
“怎麼說我也是老師,你們聽話?,F在還早,我去看書,你們隨意?!迸脿椾佱幔闩ゎ^鑽進書房。
剩下兩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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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五十。
錢一方豁然睜開雙眼,瞬間清醒。保持著平躺的姿勢,聽著自己上方牀上傳出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突然生出羨慕,羨慕兩位年輕人,無憂無慮,每天能吃能睡,精神飽滿。
看了眼手機,又是快四點鐘,閉上眼睛卻怎樣都睡不著,甚至越來越精神,迫不得已再次晨起。輕手輕腳地收拾好被褥,錢一方慣性的站在窗戶面前,望向對面……
啪!李啓和郎曉豆被錢一方一掌拍在被子上,拍醒了。
“怎麼了?”郎曉豆揉著眼睛,斜靠坐在李啓身上。
李啓也是一臉迷茫,腦子轉不動得呆滯地看著前方,慢慢轉頭看向錢一方,看清後,隨即睜大了雙眼。
“他又出現了!”錢一方邊說邊拿著電話打給張魁,“怎麼回事,一直打不通?!?
郎曉豆終於清醒地睜開眼睛,作勢要起牀,轉頭?!鞍~~唔!”他的一聲慘叫倒是將李啓叫回了神,李啓立即轉身捂住他的嘴巴。郎曉豆消了聲,卻不住地指著錢一方。
“怎麼了?”錢一方皺著眉頭問。
“沒…事…”
“沒事就好,小心吵到鄰居。雖然這裡住的人不多…”說完,繼續轉身盯著對面看。張魁的手機不知爲何一直無法打通,會不會出現了什麼狀況,應該要過去看看。
李啓對郎曉豆點點頭,悄無聲息地取出相機,換下鏡頭,沒有對準窗外,反倒是對準了錢一方的背後。
咔嚓,咔嚓。
聽到響聲,錢一方回頭看向聲音源,疑惑地問他:“做什麼?”
“拍照,你看這個…”話還未聽完,錢一方便急著向門口跑去,李啓將他攔住,問,“怎麼了?”
“你們同伴在那房間裡過夜的吧?你們與其有時間在房間裡拍照玩,不如想辦法聯繫他們兩個,半天都聯繫不到人,那個長得跟我一樣的人又出現在窗前,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出什麼事。我去看看。”錢一方說著披上了外套。
“我去,你還是看著自己比較好?!睂⑺苹胤块g,“曉豆,我們一會電話聯繫?!?
“你什麼意思?我很好,這是用不著小孩子出手?!?
將手裡的相機遞給他,指著照片說:“就是這個意思。這是剛剛你聽到我拍的照片,前後一分鐘都不到,我沒有辦法做手腳,你自己看看吧?!闭f完,不等他又何反應便跑了出去。
錢一方站在原地,看著手中的相機,身體發冷地顫抖著。
郎曉豆看向他身後的它,小心翼翼地移向窗邊,望出去。
那扇窗戶,另一個錢一方拼命地向他揮舞著雙手……
前後的詭異夾擊著他,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冷然響起,嚇得他險些離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