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腳蒼白的解釋無法抵消他的一時好奇引發了後續一系列事情的後果,所以整個人在男子面前處於劣勢,毫無辯解的想法,說話也沒有剛出來時那麼蠻橫。聽到男子讓他開啓通往邊家的‘門’時,他面上浮現的恐懼表情升到了極致,他抓住張義濂的胳膊,衝男子吼道:“我不去,不去,堅決不去。那個鬼地方我這輩子去過一次就夠了。再去我就真的回不來了。”
男子走上前抓住張大腳的手,將他扯到房子的大‘門’前,狠厲地說:“上次你是怎麼闖入的,這次就給我怎麼進去!我既然能讓你活著出來一次,就能讓你活著出來第二次!”隨後甩開手,若不是張義濂在旁扶住張大腳的胳膊,他定會被男人一甩手扔到牆上。
張大腳向來蠻橫慣了,今天遇到了兩個冤家,張魁這個冤家在男人面前真是小巫見大巫了,他是吞吐不已百口莫辯。張義濂一直參與在他們的工作中,對左家老宅的事多少知曉一些,覺得不論自個兒師父當年是多麼的年少無知也不應該傷天害理,便勸慰道:“師父,要不你就幫幫他?不過就是開個‘門’吧?你總教育我凡事留一手,不做絕,當年那件事,確實是你過分了。”他字斟句酌地說著,一時間根本沒想到自己在錢一方的案子中錯手殺了‘女’鬼時,是多麼的決絕,毫不留情。所以人在說別人的時候是公正的,說自己的時候就是偏頗的。張大腳瞪他,“那是隨便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嗎?你不想活了?”
“只是去找個邊家,不至於吧……”張義濂的話被張大腳想要殺人的眼神‘逼’回了嘴裡。
男子走到那扇看不見的鐵‘門’前,‘揉’了‘揉’手腕,威脅道:“我不介意用野蠻的方式打開它,到時候生靈塗炭就是你的責任。或者,你回憶回憶我爲什麼會離開那裡。”他本想用張義濂的命威脅威脅張大腳,他此前隱約知道張義濂應該和弟弟有所關聯,所以一直手下留情,但張大腳若是不知道他的想法或張義濂的身份,那這種威脅許是有用。現在張大腳明顯早就知道張義濂的身世,就一定會知道自己對張義濂下不去手,那麼張義濂的生命威脅這招會顯得沒有用處。所以他只能提及以前的往事,來說動張大腳。張大腳猶豫了一會,磨磨蹭蹭地拉著張義濂走到男子身邊,從手腕上退下一竄無患子做成的佛珠串套進張義濂的手腕上,指著前方,對張義濂說道:“你看得見‘門’,你過去看看在兩扇‘門’上有沒有一個很小的鎖眼,非常小,就像兩個黑點並列連在一起。這個給你,放身上,小心點。”
站在後方看熱鬧的樑晏早就看到老頭手腕上的飾品,因爲對這類東西品鑑不多,一直將珠串看成是普通的念珠,現在看張大腳將這東西當做寶貝,好奇心立起,湊到張魁耳邊問:“那串念珠很值錢嗎?這樣的珍重,一定很有價值吧?”
張魁對他的眼光感到深深的無奈和鄙視,說:“對,很有價值。”樑晏聽到後雙眼立刻放光,然後又接收到張魁補充的話,“很有歷史價值。是他年輕時去東洋,一個廟裡的老和尚給他的。”張大腳爲人還算豁達,對物質追求不多,要不是他本人承認與當年製造鬼嬰事件有莫大的關聯,但是從別人口中聽說,張魁不會相信這等言論。他向來秉承是金錢爲糞土,當然他不得不爲了這堆生活所需的糞土努力工作看風水,但有一點,確實能看出老頭的節儉,他除了手上的這串佛珠和家裡的幾件法器外,就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所以每每與張魁碰面,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炫耀這串佛珠的來歷,唸叨的張魁可以把他的原話倒背如流。
樑晏撇嘴,無趣地轉臉離開。徹底打住了張魁向他介紹佛珠來歷的講演。
張義濂走到‘門’前,用手電照著,一寸寸地區尋找張大腳說的那個mimi小的鑰匙孔。太別人眼中,他就是一個對著空氣扭動‘臀’部、雙手‘亂’舞的瘋子。鍾壅懷疑地問:“他真看得見?”
張魁無聲地用手電筒照向張義濂身旁,對方以爲他在幫自己照亮,還轉頭道謝。
“呵……”鍾壅吸了口冷氣,“我明白了。他確實可以看得見。”張魁照向遠處的光線在張義濂身旁被截住了去路。按理說應該越過‘門’框照向屋裡地面的光線在張義濂的身邊就像被橫斷突然吞噬,或許就是被拿督他們看不到的‘門’擋住了。
“找到了!”張義濂蹲在地上,手指著空氣中的一點,說:“就在這裡。”
張大腳步伐蹣跚老大不願意地走過去,嘟囔:“果然每次的地方都不一樣啊……”
樑晏對鎖也是行家,所以跟著靠近一些,問老頭:“怎麼每次鎖的位置都不同麼?”
“傳說是的。我只遇到過兩次,這兩次位置就不一樣。”張大腳從口袋裡翻出兩條鐵絲,蹲下身,在張義濂的手邊慢慢地‘摸’著。
樑晏仍然好奇,“看樣子你也不是邊家的後裔,當年你是怎麼開鎖進去的?”
張大腳似乎‘摸’到了鑰匙孔,故意無視樑晏的問題,將兩根鐵絲‘插’進空中,手握一把小巧的鑷子,搗鼓鎖眼。男子爲了壓抑住心中的星峰和‘激’動,主動回答樑晏的問題:“這房子房齡不過一百年,當時這扇‘門’還很新,正常人看到的是扇木‘門’,但是他連接著通向邊家的鐵‘門’。不願生活在那邊的邊家人會主動提出來離開,生活在這裡,作爲守‘門’者。這小子那天晚上也算是該他倒黴,揹著他師父偷酒喝,喝醉了就跑到這裡,靠著‘門’口睡覺。睡過去本就好了,誰知他半途行了,內心糾結,覺得對不住廟裡的師父,然後就爬在那裡用地上的鐵絲摳人家的大‘門’板。好巧不巧地被他摳進了我們這邊的鐵‘門’鑰匙孔,鐵‘門’大開,他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走進來了。然後掀起了一番風‘浪’。”
張大腳人老手抖,動作不利索,半天還沒開開鎖,聽了這話,趕快狡辯:“什麼叫我掀起了一番風‘浪’?明明就是你們內部不和,早就蓄勢待發,可憐我無意中成了你們的助燃氣。”
男子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說:“你想在這裡拖時間?到了清晨,太陽大亮以後,這道‘門’就會徹底關死,你們就算想出來也來不及了。所以早進早出,你自己考慮清楚。”
他的話太具有鼓勵效果,張大腳立刻叫道:“開了。你們都讓開些。”然後站起來,讓張義濂扶著自己退到一旁,靜靜等待大‘門’的自動打開。
張魁將鍾壅拉到身後,伸手拍了拍從樑晏揹包中探出頭的鬼嬰,對大家說:“空氣濃度不對,都小心些。”他看不到‘門’的開啓,但是他們隱約聽到了‘門’開啓時與地面沉重的摩擦聲。張魁憑藉著嗅覺,感知周邊的空氣那種土腥子味越來越濃,濃得嗆人。
“什麼東西?!趴下!”張義濂見到從‘門’縫中竄出數條灰白的影子,也不管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抱住張大腳趴倒在地,身體附在張大腳身體之上,替他擋住襲來的危險。張魁在感知到危險前就將身邊的人連拉帶扯地趕到了一旁的牆壁後躲避。倒是男子,站在原地,傲然不動一絲。樑晏在牆壁的後方佩服地望著他,只是這一時的忘神,額頭一涼,紅‘色’染上了雙眼,鮮血從眼角流進了眼睛中,蟄辣的痛感挑撥著大腦中的疼痛神經,他沒有閉上眼睛,反而睜大眼睛,一隻鼻長頂尖,人臉魚鰓蜂體的怪物正懸浮在眼前,那隻尖長的鼻子正對著他的眼睛。額頭上的傷應該就是那隻又長又尖的鼻子戳出來的傷。這個東西就是從‘門’裡衝出來的怪物嗎?樑晏如是想,半瞇著眼睛看向‘門’的方向,他竟然看到了那兩扇傳說中的鐵‘門’,鐵‘門’現在已經全部打開,數十隻灰白‘色’的怪物正從裡面衝出來。再一轉頭,就見那張人臉嘶叫著,鼻子對準他的左眼,‘插’了過來。隨後他眼前一黑,眼眶眼皮上感受到冰涼的觸感,耳旁響起了尖銳的嘶吼聲,這聲音中帶著威脅、恐嚇和驅趕的情緒。是鬼嬰!嘶吼聲並不大,但卻近距離接觸著他的心臟,似有那麼幾秒的停頓,樑晏暈倒在地。等他再次醒過來時,身體正隨著身下的擺動在搖晃。眩暈得他想嘔吐,他弱弱地想起身,就被一隻手強行按了回去,洛晃低沉的聲音從他耳邊傳過來安撫他的心情:“老實地趴著,好不容易搶來一批騾子,你下來就要還給他們。我不想再跟他們打‘交’道了。”樑晏沒聽懂,但是他知道洛晃向來不會無理取鬧地辦事,所以即便是躺著不舒服,他也只能躺了回去。轉頭小聲問:“我們這是在哪裡?”周邊說靜不靜,有水流聲,有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但是說吵又不像人說話的吵鬧聲。
洛晃配合地靠近他,在他耳邊輕聲道:“靠近‘陰’間的地方,通向邊家的土路上。”
“這裡是比‘陰’間更加深的地方。”張魁‘陰’冷地聲音從樑晏的另一次傳出。
“更深?是哪裡?我已經死了?!”樑晏已經掙扎著要起身。
張魁一巴掌將他拍了回去,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