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不如一線城市夜晚的繁華,卻有著難能的夜晚的寧靜,天空純黑,星月齊聚。鍾壅不知在牆邊倚靠了多久,但是反應過來時,發現,天上的星星少了一大片,弦月缺了半邊。“起雲了,明天又是‘陰’天麼?”鍾壅喃喃自語。這座城市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重度污染的緣故,天總是灰‘蒙’‘蒙’的,只有到了晚上纔會煙霧稍稍散去,‘露’出星辰,但也只是個別情況。一旦晚上的星星被烏雲遮住,第二天便會是一天的綿綿細雨,‘潮’溼得很。大清原本窩在他腳邊睡得沉穩打呼嚕,此時已經四腳站立,聚‘精’會神地盯著外面,一雙黃豆小眼直直地鎖定住斜下方的工地,嘴中發出嗚嗚地警告聲。鍾壅蹲下身,安撫大清的緊張情緒。隨著鍾壅手掌溫柔的撫‘摸’,大清急躁的情緒漸漸輕緩,鼻子對著鍾壅的脖頸一拱一拱的撒嬌。鍾壅‘摸’著溼乎乎的脖子,脖子上掛著兩條紅線,每條紅線各有一個墜子。其中一個是郎君死前‘交’予他的遺物,另一個墜子是被男人搶過來的郎曉豆的掛飾。聽張魁說,男子曾想霸佔這兩塊石頭,但是被他和羅卿阻止。當然,沒人跟鍾壅提起男人是如何用這兩塊石頭做出起死回生的行爲,那個活人和死人的‘吻’想必會被幾個當事人當做一場意想不到的夢給遺忘掉,現在兩塊石頭都‘交’給了鍾壅保管,等找到合適的機會再去查這兩塊石頭的來源。不管怎麼看,這男子都與張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石頭是郎家的寶貝,那他與郎家也會有關係。
“有什麼事要發生。準備出去。”張魁清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驚了鍾壅一跳,他回頭發現原來除了他,別人也都沒有睡覺,個個‘精’神抖擻,整裝待發的模樣。張魁把他的揹包‘交’給他,繼續道:“我們下去看看,總有一種不安的情緒。空氣中的問道越來越複雜,源頭是那片工地。下去的時候小心些,味道太複雜,分辨不出到底有什麼東西在下面。”其實,他還問出了些‘陰’間的黃泉土腥子味道,他沒有去過那裡,但是屈指可數的幾次召喚‘陰’差時,他們身上就會帶有一些這種腥味。難道是從下面跑上來了孤魂野鬼?一切都無法確定,張魁決定暫時不說,免得讓大家先入爲主,擔驚受怕,只是提醒他們注意安全。
這裡的拆遷的工地不如正常的建築工程,工人都不住在工地附近。有幾次鍾壅被派去與工頭聊天才知道,參與拆遷的工人都是託人走‘門’路進來幹活的,一般在市裡都有家,不用住在工地。因爲很多搬遷戶搬走時爲了方便,而且聽說新房都是漂亮的大戶型,所以很多舊傢俱家電都懶得拿,有的人是賣了舊貨,有的人就把東西人在了舊房子中,隨搬遷人員處置。工人們在拆遷一間房子前都會進去看看有什麼可以拿走繼續使用的,算下來也是個‘肥’差。所以晚上的工地除了一個看‘門’的老頭外,別無他人。這個老頭年齡大了,眼‘花’耳聾,不頂用,最多起個稻草人的作用,嚇嚇那些初來乍到的新賊。‘門’口的大爺睡著了,頭一點一點地上下襬動。他們貓腰進入了動遷區,來到從‘門’口望進來看不到的角落處停下。男人醒來後就要來的鐘壅的手機,此後鍾壅一直過著原始的無手機的生活,現在也習慣了。他撥通了好嗎,對另一方說道:“把人帶過來…對,我上回說的地方…就是現在,快點。”
張義濂此時第六感爆發回頭,急問:“是不是我師父要來了?!”
男子點頭,食指擋在兩瓣嘴‘脣’前,邪魅一笑道:“小聲點。他們一會過來。你若是不配合,我就殺了他。但若是他不配合,我也會殺了你。”
張義濂打了個‘激’靈,掙脫開他的桎梏,向後退的遠遠的。樑晏嬉笑地對他說:“你嚇唬他啊?”任誰都看得出男人對張義濂關愛有加,怎麼可能捨得嚇死手。
男子冷然的冷意‘逼’人,認真地一字一頓地對樑晏道:“我等了幾十年爲的就是這麼一個機會,別說是一個值得關心的人,就算是殺了我自己,我也不在乎豁出去。”
“那是,反正你死了,你還能復生,有什麼好怕的。”樑晏扔下這句後跑開。
男子徑直往白天他住的房子走去,他的房間在一個月內已經被夷爲平地,房子原址的北邊,另一棟被拆掉一半的房子矗立在一堆廢墟中。洛晃“咦”了一聲,他發現這棟房子周邊的房屋都被推到剷除,就這一棟孤零零地被留了下來。他有疑問:“這房子有什麼問題?”
男子面朝房子站立,沒有轉身,說:“你怎麼發覺的?”
洛晃指著周邊的瓦礫,道:“其他的房屋現行被拆除,只有這一棟留到現在。它的位置‘挺’尷尬,擋路。按照正常的順序,應該是先推到它,再去拆後面的那些。”
男子呵呵兩聲笑:“工頭若是收受賄賂被拜託這棟房子最後再推到,就說的通了。”
“爲何留它到現在?有什麼作用?”張魁始終與他保持一段距離,問他。
男子擡頭望天,天上星星月亮均失去了蹤影,想必現在天空烏雲密佈,緩緩道:“最後一次爲後人打開大‘門’,迎接他們的迴歸。但是被驅逐的族人或是外人,永遠都無法靠著自己的能力打開這道大‘門’。因爲他們看不到‘摸’不著。”男人是死咬著牙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樑晏都能從他的牙縫中感受到那份冒著火‘花’的恨意,沉靜得如同一窪死水的男人終於‘露’出本‘性’。
張義濂看看前面的危樓,看看男人,再看看危樓,再看看男人,直到鍾壅問他在幹嗎時,他才吞吞吐吐地問男人:“你說的‘門’,是什麼樣的‘門’?那裡不就是大‘門’嗎?”他指著小樓的方向,食指指向的正是小樓的正‘門’口。
男人搖頭:“你說的那是破樓的‘門’框,連‘門’都沒有算什麼‘門’。我說的是……”他的話被張義濂打斷,張義濂瞪大雙眼,看著破‘門’框,抖著聲音說:“只有‘門’框沒有‘門’?不能吧……我看是兩扇緊閉的白‘色’大鐵‘門’啊。‘門’上還貼著兩個黑紙的‘門’神剪紙。”
“鐵‘門’上,有沒有兩個紅‘色’的‘門’環?”男人用顫抖的聲音,問張義濂。
“有,兩個‘挺’大的‘門’環,顏‘色’麼,看不大清楚。”張義濂將手電光照向‘門’環,“是紅‘色’的!原來你看得見啊?那怎麼說看不見?”他還以爲自己眼‘花’,只有他看得見這個‘門’。男人震驚地看著張義濂,許久後,才說道:“我看不見,我只是憑著記憶說的。”張義濂問其他人是否有看到,其他人均搖頭表示看不到,這下輪到張義濂震驚了。樑晏腦經活動,想了想不確定地問張魁,按照男人的說法,張義濂難道是他口中的“能看到大‘門’的遺留在外的族人?”頓時,張義濂的草根階級往上擡了一個階層,周身有了高富帥的光芒。
“他當然看得到,他就是邊家的後裔。而且是沒有被驅逐的流‘浪’在外的邊家後裔。”蒼老的聲音從‘陰’影處傳出來。張義濂‘激’動地嘴裡喊著“師父”衝上去抱住了乾瘦‘精’乾的老頭。老頭老胳膊老‘腿’兒的身子骨像是在下落過程中遭遇龍捲風的樹葉,被張義濂衝撞地險些支離破碎,張大腳錘了張義濂半晌,才把他從身上推下去。張義濂拉扯著師父的手,上上下下看個清楚,沒有發現缺胳膊斷‘腿’一切安然無恙後,放下心,這纔想起張大腳剛纔的話,問:“師父,你剛說啥了?誰說邊家的後裔?”他其實沒有耳背,他只是想不通看見兩扇‘門’,怎麼就這麼容易地該了祖宗了。雖然他也是被撿來的,但從小都認爲自己跟張大腳是同宗。
張大腳氣哼哼地說:“是你!就說你了,不服?小兔崽子,想造反啊?!”張義濂唯唯諾諾,還笑呵呵地乖乖受罵。看模樣就知道經常捱罵,而且還‘挺’享受被罵的過程。
男子重新問張大腳:“他真的是邊家的孩子?”他起先有所猜測,畢竟張義濂的‘性’格與他弟弟太像了,長相也神似,所以對他一直青睞有加如今知道他是邊家人,心裡倒堵得生疼。
“我也是後來有人特意跑過來告訴我,我才知道。不過我向來不去管它什麼這個家那個家,死後還不都是一堆灰,誰還能強過誰去?”張大腳扯著嗓子衝男子說。一邊的張義濂一直拉著師父讓他消氣熄火,主要是怕這個近百歲的老爺子把另外一個小他一輪的老頭吵醒。
男子又問:“誰告知你的?”
這次張大腳倒很爽快,大手一揮扔出個人名,“他說他叫邊執。我管他叫什麼,這孩子被我見到了,就是我的,就要跟我的姓。他現在姓張,做鬼都得姓張。”
“你不管?你既然不想管閒事,爲什麼當時還要以養鬼的藉口把青銅卣和青銅鏟給他們幾個人渣,讓他們進行那種傷天害理的實驗?”男子衝著張大腳怒吼。
張大腳被戳到了弱點,老臉憋的通紅,半天才努出一句話:“那個時候年輕不懂事,知道這麼好玩的東西自己又不能做,就只好給別人去做咯。”
“你就是張岱口中那個傷天害理的朋友?”大家齊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