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被捅開的天花板縫隙爬上來,雙腳落地有了安全感,只是四周漆黑,瞬間有種暫盲的錯覺,若不是從腳底縫隙中透出的微光,他們會覺得自己是真盲了。
“按照……”樑晏被自己的聲音驚到肩膀一縮,怨不得他害怕,上來後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也不知這空間到底有多大,大家的呼吸聲都異常清楚,所以這片寂靜承受不住他尖利的聲音,無限地放大了它的效果。抖了抖肩,樑晏儘可能地壓低聲音接著說道:“按照你們推測,這裡就是閣樓上被隔離的房間?與現在一牆之隔的就是我們剛剛坐著討論的地方?”
“如果不是,那麼我們可能是站在三樓四樓的夾層中,但是我伸手不能碰到上面的地板,你覺得這個夾層會有這麼高?所以說,我們的推論是正確的。”李啓靠近他,配合氣氛地耳語道。
啪,張魁打開大功率手電,觀察四周。收入眼底的情況恰能符合他們的推測:他們爬上來的地方緊貼著四樓的一側牆壁,從方向上估計應該就是用來封住秘密空間後建的牆。強光下,周遭的牆壁反射著刺眼的白光,過了好一會眼睛適應了黑暗中的這束強光,“溼的。”張魁摸著牆壁道。
石頭壘成的牆,手感粗糙,縫隙卻很嚴密,石壁上的水跡分佈不均,不似常在水洞中看到的能夠天然彙集露水的牆壁,反倒像是大量的水螅沿著牆橫爬而過留下的蹤跡。
李啓瞬間聯想到抓住鍾壅的那攤狀似液體的頭髮,胃中隱隱作嘔。
“現在朝哪個方向走?”洛晃打開手電,朝著左右兩個方向各照了照,他們現正立於一個三米寬的走廊中間,左右遠處的黑暗吞噬了光線,看不清盡頭。
“等等,那裡什麼東西?”樑晏在洛晃手電光一閃而過時,瞄到地面似乎一個有突起的物體隱藏在陰影下。
幾人警覺地將光線集中到左側走廊的地面,發現地面上是個深灰色的布袋,鼓鼓囊囊地塞滿了東西。張魁覺得分外眼熟,走過去撿起一看,“我想我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追過去了。”
“這是誰的包?曉豆、鍾兒還是左子崇的?”洛晃想他定是認出了包的主人。
“鍾壅的。”這防水袋是昨天自己收拾行李時,包裡放不下,所以塞到鍾壅揹包最外層的一部分乾糧、火柴、蠟燭之類的零碎東西。將袋子緊綁在揹包上,謹慎地向左側的深處走去。
走廊中潮溼的不只是牆壁,還有坑坑窪窪的石板地面,小心翼翼地踩穩每一步,時不時地還會打滑,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一灘灘的積水。張魁貼著左側的牆壁邊走邊看邊摸,不遺漏任何看上去像是機關、開關的突起凹洞,樑晏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洛晃貼著右側的牆壁走,也是邊找邊尋,李啓跟在他身後。即便是覺得噁心,李啓仍不得不緊貼著牆壁慢慢地走,隨時扶牆以防摔倒。二十米的距離用了十來分鐘,到了盡頭左邊又豁然出現了另一條走廊,寬度比剛剛走完的寬了一米有餘。
二十米距離不長,但勝在他們走得比較慢,所以樑晏感覺他們已經走過了很長一段距離,而且安然無恙,沒有遇到殭屍異性妖魔鬼怪,膽子就大起來,說話不再壓低聲音像生怕被人注意到似的,明顯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我們繼續?這要走到什麼時候?”
“這條走廊長度應該有十六米左右,長倒不長,就是不知道走過去又是什麼個樣子,還是說於現在一樣,什麼都沒有。”張魁用手臂夾著手電筒,對照先前畫的草圖推算著大家所在的方位,“順便說一句,我希望能看到有價值的東西。”
“有價值?”樑晏雙眼一亮,耳朵豎起。他們雖然不在古墓但環境勝似墓地,這麼神秘而且被主人封鎖嚴密的地方指不定就會有意外收穫,剛好解決自己的技癢和,緩和近期的財政危機。
“樑晏,”洛晃翻了個白眼,後知後覺地想到這麼黑,沒人會注意他的面部表情,繼續用現實打擊同志,“相信我,張兒認爲有價值的東西絕對不是你所認爲的價值。起碼也要是個乾屍、骸骨、鬼怪,哦,對了,有一樣東西的價值你們應該會有共識。”
“……什麼東西?”
“陪葬品。”
“……”樑晏爲自己對價值的定義如此狹隘到無語反駁,默默候在後面,儘可能遠離張魁:丫,這喜好過於危險加異類。
“在目前這種情況說它有價值,是希望能夠發現找到他們的線索,如果這個空間裡一直空空如也,那我們上哪去找人?”張魁好心地解釋他的另類價值觀,順口再點樑晏的死穴,“不如你再想象一下他們失蹤後我們的麻煩?我再怎麼被人說成是神棍,也算得上是開門向四方,做正規生意的服務業者。洛晃,不用怕,一清二白,連正常工作都沒。李啓,一五好少年大學生,他那張老少通吃的清純臉,裝個可憐,估計連盤問的時間都會短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是你呢?會不會被個精明的警察發現出一個半個的端倪,然後順藤摸瓜,你以前的那些豐功偉績想抖包袱似的一樣一樣往外蹦,往好了想,他們沒有證據抓你,但你以後估計都會帶著‘重點看護對象’的牌子過日子了。”他說話說得意猶未盡慷慨陳詞,半路打住著實不爽,但就不再浪費口水爲樑晏設想未來了。
被一竿子戳到的無業青年洛晃連白眼都懶得賞給他們,直接越過擋路的大受打擊的樑晏,走進左側走廊。李啓安慰地拍拍樑晏的肩膀,跟過去。
杵在原地的樑晏嘆口氣,追上,好死不如賴活著,與其冒著被警察煩死的危險,不如跟著這幾個人另闢出路。
四米寬的通道,足夠四人通過,樑晏、李啓夾在中間,緩慢前進。
要說這人的運氣總是和反應能力成反比,用到李啓身上絕對不假。他雖然沒有倒黴到像鍾壅此次中獎被劫,但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四人安安靜靜地走了四五米,李啓的一聲慘叫硬生生地讓大家止了步,膽子小的,如樑晏,直接將手裡的手電筒扔了。
“怎麼了?”洛晃急忙扶住欲向前摔倒的李啓,問道。
李啓呲牙咧嘴地皺著眉頭,猙獰的表情趕走了清純樣。左手捂著肩膀,呻吟:“疼……”
“肩膀?怎麼弄的?”洛晃一手撐住他,一手去掰他的左右想看他肩膀上是否有傷口。
最初的疼痛感稍減,李啓斷斷續續地說:“不知道…就是,剛纔,突然…好像被咬了一口,太疼了……”第二波的痛感刺激著痛覺神經,疼得他發抖。
“咬?什麼……”東西二字被撿完手電過來看李啓的樑晏扼殺在喉嚨中,另一個動詞客串語氣助詞,“靠!”樑晏絕對相信這種勤勞的動物從此以後都會成爲自己的噩夢,誰讓他眼神好,手氣衝,不偏不倚地就找到了咬人的兇手呢。
“天……這東西,咬了我!?”李啓疼得死去活來還不忘闡述事實。
不知從何時開始,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聚集起一個個足有手掌大小,狀似螞蟻的動物。通體漆黑,頭部大,口器部分的上顎鋸齒不停滴抖動咀嚼,中間胸部細長,連著六條壯足,最明顯的是它們鼓起的節狀腹部,包裹著五臟六腑。
“不攻擊人吧?”找回自己聲音的樑晏對螞蟻的認識還停留在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爲了子孫後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的工蟻身上,所以比較樂觀。
“不攻擊人我弟弟爲啥被咬?”洛晃也有些充愣,只是下意識地反問,“這東西有毒嗎?”
“不知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跑嗎?”
這時,李啓應景地蹲在地上捂著肩膀喊疼,聲音過於犀利,驚動了潛伏的巨蟻,頭頂上一片片黑色起伏,紛紛從天棚上落在地上,形成了一道奇景:室內螞蟻瀑布。
“跑!”張魁叫道。
李啓被洛晃猛力甩到背上,奮起直追跑在前方的樑晏。一路上手電光線滿天晃,洛晃只覺鋪天蓋地的巨蟻落在身上,他慶幸地面的溼滑坑窪,令他奔跑的幅度過大,甩掉了大部分的螞蟻,幾隻頑固分子牢牢地將堅固的鉗子扎進他的皮膚中。子彈穿過般的劇烈疼痛,炙烤著他的神經,若不是背上還有需要救助的李啓,洛晃很想停下來大殺四方。
即便是踉踉蹌蹌地跑,十六米也是轉眼就到。天無絕人之路,走廊的盡頭,一扇門半掩著等待他們。張魁二話不說,拉開門,從包裡掏出火摺子點燃,希望能夠驅散一些螞蟻,掩護這三人進門。
事實證明,這個希望……是不切實際的。
洛晃揹著李啓進門,張魁快速閃進來,大力地關上門,語氣不善地說:“他們居然不怕火,一點都不怕。”他把火摺子扔過去都抵擋不住它們進攻的腳步,“你們怎麼樣?”
“疼……”樑晏無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重複著李啓的感受。
洛晃不說話,瞪著通紅的雙眼,拍掉兩人身上的巨蟻挨個踩死,力道之大,不留一個全屍。李啓虛脫地攤在地上,連疼都懶得喊了。
進來後,張魁纔看清門內,又是一個通向下的樓梯。
“李啓怎麼樣?又被咬了?”
“恩。”洛晃查看李啓的傷口,傷口不大,稍微紅腫,這種疼痛程度洛晃深有體會。
從包裡掏出瓶雲南白藥,扔給急患,“不知道沒有沒用,聊勝於無,至少能止血。”
兩個半死不活的和兩個心中憋悶的休息了一會兒,等被咬的最恨的李啓血止住後,張魁提議繼續,不能呆在這裡等死,或是等螞蟻把那道門啃光跑進來。
後一選項激勵了樑晏,他爬起來努力平復疼的抽搐的肌肉,毫不猶豫地跟在張魁身後,這位就是個神,跑得快逃的準,壓根就沒被咬到。
洛晃將他和李啓的揹包交給張魁,背起恢復意識的李啓,無言地跟著他們下樓梯。
“他眼睛這麼紅,是想哭還是想發火?”樑晏湊到張魁身邊耳語問道。
“他想殺人,你可以試試挑撥,嚐嚐後果。”
“……我們還是趕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