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語心驚膽戰,咬緊牙關,十指發顫的握住手槍,朝著龐毅連開數槍。
龐毅瞳孔驀然瞪大,捉住敘南錫的手指緩緩鬆開,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墜落下去。
江暮語臉上的雨水汗水交織,剛剛鬆口氣,就聽見一陣金屬斷裂的刺耳聲響,她大驚失色,一把拽住那隻沾著血污的手,整個人因爲巨大的重力往前撲去。
她半個身體都在外面,一隻手拽住敘南錫,另外一隻手死死的拽住欄桿。
“抓緊,他們就在樓下,很快就會上來幫忙了,別但心!”巨大的拉扯力幾乎把人撕成兩半,她全身上下都叫囂著劇痛。
敘南錫脣瓣緊抿,視線飛快的掃過周圍,然後擡起頭平靜的說:“四周都是玻璃我沒辦法接力,欄桿支撐不了我們兩個人的重量。”
“你閉嘴!”江暮語吸了口氣,把他拽的更緊。
“如果來不及,小語兒,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他視線專注的看著她,嗓音仍然是熟悉的低沉柔和,雨聲當中幾乎輕的聽不見:“原諒我。”
一隻手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她都快痛死了,咬咬牙,回答的有些敷衍:“什麼?”
“我會鬆手。”
雨聲夾雜著風聲從耳旁呼嘯而過,巨大的恐懼從心裡噴涌而出,幾乎要把江暮語吞沒,她緊皺眉頭,十指拼命的收攏,金屬扶桿上已經滿是斑斑血痕,很快又被雨水沖洗乾淨,她將他的左手握的更緊,聲音是自己都沒發現的顫音:“不行,我不會原諒你的,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冰冷的雨滴拍打在她的身上,關節處流出的血水被沖淡了,沿著白色建築邊沿不斷的往下流淌,敘南錫沒有回答,只是牢牢的盯著她,神色平靜,語氣是她最熟悉的低沉強硬:“老婆,聽話。”
“聽你個大頭鬼!”
江暮語帶著哭腔的喝了一句,溫熱的淚如開閘一般的奪眶而出,和雨水混在一起。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前所未有的無助和絕望層層堆疊,壓抑的她呼吸都困難。
視線一片模糊,需要的不停的眨眼才能讓眼淚流出去,才能看清那張臉。
漫無邊際的濃重夜色就在他們頭頂,她看見他背後的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看見他被雨水打溼的黑色短髮,看見他熟悉的眉眼間掩藏著的痛苦,他如玉的面龐上沾著血跡,但卻仍然目光堅毅。
江暮語哽咽的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不許鬆開手,你答應過我會陪著我一輩子……你不能鬆開……”
話還沒有說到一半,用來固定欄桿的金屬鉚釘就崩掉了一顆,欄桿頓時往前傾斜了十幾度,金屬摩擦水泥的聲音刺耳無比,像是垂死之前最後的哀鳴。
江暮語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她感覺到,他的左手緩慢的,一寸一寸的用力收緊,帶著一種強烈的不捨和遺憾,喧囂的風和墜落的雨似乎都是虛的,周圍的一起都是虛無的,混混沌沌的看不清,只有面前的容顏如此清晰。
“不——”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江暮語驚慌的回頭,眼淚傾斜如注,幾乎是帶著哀求的說:“不要……”
他平靜的目光從欄桿上收回,重新落在她的面容上,低聲說道:“可能來不及了。”
江暮語哭的不能自抑,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在緩慢的減輕,頓時嘶吼出聲:“好啊,你鬆手我跟著鬆,要死一起死,你爲什麼替我做決定!”
她眼睛都哭腫了,聲音不復以往的清亮好聽,變得又澀又啞:“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要是你敢丟下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那個欄桿根本支持不住多久,如果再這樣耗下去,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死。
敘南錫寧願犧牲自己換來她的一線生機,可他怎麼捨得,他就這樣決定丟下她一個人?
話音落地,敘南錫蹙眉,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道難以言喻的痛苦,沒有開口說話。
不等他開口,她又盯著他說道:“你不信嗎?要是你不在,我就不會活下去,你可以試試看!”
他沉默的注視著她,黑眸幽深如冰,半響才道:“我必須保護你。”
敘南錫的這句話像一把包裹著糖衣的匕首,刺入她的心臟,疼的鮮血淋漓卻又無比溫暖,她哭的更厲害了:“不,你不明白,如果你鬆開手,這是不是在保護我,這是在殺了我。”
江暮語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悲傷席捲如潮,“答應我,老公,不要丟下我,三個孩子還在等你回去,還在等我們……”
伴隨著金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敘南錫的聲音穿過所有嘈雜進入她的耳朵,雖然很輕,卻足以讓她安心:“好,我們不分開。”
聽到這句承諾,江暮語極度恐慌的世界瞬間平靜下來,她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在陷入黑暗之前,她聽到一陣陣嘈雜的人聲響起……
……………
這一覺似乎很漫長,中間穿插了太多光怪離奇的夢,攪的人心神不寧。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耳旁依稀傳來人聲,似乎是刻意壓低嗓子在說話,模糊的不太真切,“我說醫生,真的不用再給夫人檢查檢查嗎?她退燒了沒事了嗎?老大可是……”
隨後想起的男聲就冰冷的多,語氣不善:“夫人和先生都需要休息,黑先生如果沒事的話可以先出去。”
“哎哎哎,我不叫黑先生啊,我叫莫城,別趕我走啊……”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遠,緊接著房門合上,一室之內重歸於平靜。
這聲音是……醫生和小黑?
——她沒有死?
剎那之間,暴雨、手槍、對峙,龐毅,大廈頂樓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當中,混沌不清的大腦驟然清醒,那雙幽深的眼眸浮現在眼前,江暮語心頭一驚,原本緊閉的雙眼猛的睜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淺色的胸膛,精壯有力,上頭佈滿著各式各樣的傷痕。
她怔住,視線微微擡高,看見男人俊美安靜的睡顏,濃密的睫毛低垂著,黑色短髮垂下幾縷,略微遮擋了額頭上的白色紗布。